第86章:入骨相思
自工部和戶部忙完公文回來的拓跋余,在他的花房照顧了那些花兒,觀賞了一會蝴蝶。頂點小說23
想到還未能找到張秀蓮,回到殿內,郁郁寡歡的喝著悶酒。
過了一會兒,馬云從外面走進來。
南安王見馬云臉有喜色,用力的放下酒盞,眼神掠過一絲喜悅:“找到了?”
馬云陪侍一旁,無奈的搖搖頭:“回殿下,暫時還沒有。”
南安王白了馬云一眼,失望的端起酒盞,馬云趕緊給他斟酒。
“找了那么久,人沒找到,看你還高興得起來!”拓跋余沒好氣道。
馬云斟完酒,放下白玉酒壺,難得的微笑道:“張小姐找不到,卻有一個人回來了。”
“你是說”南安王緩緩低喃。
若有所思的看著馬云。
馬云點點頭,給拓跋余遞上拜帖。
他心里即便替南安王高興,臉上也是不動聲色。
“是與殿下青梅竹馬,安國公府的蒞陽郡主,回來了。
這是蒞陽郡主送來的拜帖,她下午會過來王府做客。”
“……安陵緹娜回來了?”
南安王接過拜帖,冷然的臉上,嘴角牽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是的,殿下。”馬云微笑道。
拓跋余一口抿下杯中酒,再放下。
他的眼眸逐漸醞出一絲寒意:
“當年父皇將安安陵緹娜賜予齊魯虢國公,以安定齊魯,本王心里,著實是不好過。”
“殿下,如今虢國公已逝,虢國夫人霜居又沒子嗣,已回都城。
以后長住安國公府。殿下,或者可以再續前緣?”馬云道。
他穩重的外表,帶著深思熟慮。
“虢國夫人?”南安王眉宇微蹙。
“虢國夫人,也就是蒞陽郡主。如今更添風韻,美貌更勝從前,在齊魯人稱虢國夫人。”馬云道。
拓跋余的臉上有一瞬的冷。
馬云知道南安王曾經愛慕蒞陽郡主,于是貼心道:
“雖然蒞陽郡主曾為人婦,但我鮮卑族人率性豁達,并不怎么講究這些名節。
殿下還是可以納虢國夫人為妃,哪怕不是正妃,也可以成為側妃。”
“好。”南安王終于翹起嘴角,有了一絲笑意,“故人造訪,晚上設宴,招待蒞陽郡主。”
“那張小姐,還要繼續找嗎?”馬云惴惴的問。
南安王嘆口氣,過了半晌,不無遺憾道:
“也許本王與蓮兒無緣,實在找不到,就放棄吧。”
“遵命。”馬云領命而去。
其實安陵緹娜回來這些天,一直想找拓跋。
送了幾次拜帖,卻始終沒得到拓跋的任何回音。
他人就在平城,他消息靈通,早應該知道自己回來了吧?
卻對自己的求見,置若罔聞。
她才退而求次,找拓跋余。
兩年前,不明就里的人,見自己和拓跋余多有往來,只道自己和拓跋余青梅竹馬,是一對戀人。
其實,她比拓跋余小一歲,又比拓跋大兩歲,她真正喜歡的,其實是拓跋。
拓跋雖比自己年幼,可是長年征戰沙場,餐風露宿,卻比自己顯得成熟多了。
她愛慕他的英偉雄姿,仰慕他的驍勇善戰。
他隨便一個凌厲眼神,便能令人匍匐地上頂禮膜拜。
又或者隨意一個柔和的眼神,便能令人柔腸百結,為他朝思暮想。
簡直是殺死人不償命!
他絕對是世間上碩果僅存絕美的男子。
可是他對自己卻僅限于禮節性的往來。
她只有與拓跋余多往來,才能通過拓跋余與他多接觸。
他曾經像觀賞花卉般笑著夸贊過自己:
“……嗯!蒞陽郡主,國色天香,果然名不虛傳,確實堪稱大魏第一大美人!”
自那次后,便不屑一顧,正眼也沒瞧過自己。
她永遠記得,他稱贊她國色天香。
他不知道,他那般顛倒眾生的對她一笑,幾乎要了她的命。
午夜夢回,白天黑夜,她眼前能看見的,只有他那張絕美的笑臉。
那個老鬼虢國公蹂躪她的時候,她只能幻想他是拓跋,她的心里才能好過。
她與拓跋余往來的更頻繁,在多次皇家聚會中,她總算是看到他身影,哪怕他連正眼都不瞧一下自己。
她看到他就夠了。
正在大家以為她和拓跋余是一對時,陛下居然下旨,將她遠嫁,她成了虢國夫人。
她被那個變態色鬼蹂躪了兩年,每一晚,她都惡心得想吐。
她也用自己的身體,把老色鬼迷得神魂顛倒,把她寵上了天。
賜婚途中歇在山神廟,她在破舊的神龕面前痛哭流涕。
狠狠的詛咒拓跋燾,詛咒他們拓跋皇族不得好死。
神龕后面出現鬼王,他答應幫助她。
她在不堪蹂躪的時候,鬼王真的出現在他身邊。
后來她才知道,鬼王擅長煉毒,堪稱為毒王。
她不但用重金還陪上自己的身體,得到毒王的藥,終于神不知鬼不覺,把那個變態色鬼弄死了。
她成了新寡,帶著一輩子享不盡的金銀財寶,終于又回到了平城。
她有錢財,可她卻得不到她需要的男人和她渴望的地位。
拓跋至今對她不理不睬,她只能重新投入拓跋余懷抱。
安陵緹娜一襲金粉牡丹薄水煙逶迤迤拖地長裙,精致的妝容,得體的珠花點綴,真是美輪美奐。
美艷得連拓跋余也覺得眼前一亮。
拓跋余在王府設宴款待安陵緹娜。
他們喝著小酒,說著別離后各自發生之事,說著平城這兩年的變化。
客套的話,說了一車轱轆。
“殿下一直以來,郁郁寡歡,心頭那根刺,便是皇家立長不立幼,嫡庶有別,尊卑有序吧?”安陵緹娜見拓跋余愁眉緊鎖,試探道。
拓跋余眉宇輕輕一挑,肅然的凝視了一會安陵緹娜。
最后放松表情,淡然道:“緹娜說得對,那確是本王心頭的那根刺。”
“殿下乃天之驕子,人中龍鳳。大丈夫立于天下,最苦于英才蓋世,雄心壯志,卻英雄無用武之地,猶如錐之在囊。”安陵緹娜徐徐道。
拓跋余的眸色中有了幾分驚詫。
“最可悲可恨的,是這種不公平,所謂的嫡庶長幼,從一出生就已經注定。”安陵緹娜察言觀色,繼續道。
“……說下去。”拓跋余不動聲色的品著酒。
“謀事在天,成事在人。就只怕殿下這一輩子,都甘愿屈居于人下。”安陵緹娜微笑著,向拓跋余敬出手里的酒。
“本王孤掌難鳴,不像兒是世嫡皇長孫,如今又加授飛鷹大將軍,統領三軍。又非三皇兄擁有眾多謀士良將。”拓跋余喟嘆道。
抿了口酒,又眸眼聚斂的看著安陵緹娜:“莫非緹娜有何良策?”
“殿下,高陽王雖受陛下寵愛,但他兵符在手,統領三軍,功高蓋主。
若民間再多些擁戴呼聲,您說,一向多疑的陛下,會不忌憚他嗎?
當年的太子,不就是前車之鑒?所以高陽王的三軍兵符,未必,就不是他的催命符。”
“催命符?”拓跋余喃喃道。
對安陵緹娜投過嘉許的眸光,半晌后,卻微微搖頭:
“只怕父皇舍不得他的世嫡皇長孫。”
“即便舍不得他死,撤了他的軍權,繳了他的兵符。高陽王再驍勇善戰,英雄又哪里有用武之地。”安陵緹娜淺笑道。
拓跋余心道:“詭計多端,心狠手辣的,豈止是后宮的女人。”
“這次緹娜回來,一定會成為您的左膀右臂。為了殿下,緹娜當披肝瀝膽,才不負殿下多年紅顏知己之名。”安陵緹娜道。
而后向拓跋余舉杯,兩人喝下一盞酒,吃了些菜。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拓跋余不禁對安陵緹娜另眼相看,“兩年未見,緹娜已非當日那個青澀郡主了。”
“這兩年在夾縫里生存,在餓狼猛虎嘴里求生。緹娜縱然是一匹白布,也被染成了血袍。”
安陵緹娜容色寂寂,一臉幽怨的看著拓跋余。
“當初父皇賜婚,緹娜遠嫁,本王雖想力挽狂瀾。無奈皇命難違,徒嘆奈何。這兩年,你我,皆不好過。”拓跋余不禁黯然。
“緹娜之苦,也只有殿下能體察。”安陵緹娜幽幽道。
安陵緹娜一時間神色黯然,悲從中來,泫然欲滴,又喝了一盞酒。
“緹娜即便重返平城,可是一介女流,如何能助本王,如何成為本王的紅顏知己?”拓跋余又看著安陵緹娜道。
安陵緹娜逐漸斂去愁容。
“緹娜是否能成為殿下的紅顏知己,左膀右臂,路遙知馬力。”安陵緹娜眸光掠過一絲鋒芒,“殿下能否龍飛九天,疾風知勁草。”
“好,緹娜既有襄助之意,本王就拭目以待。”拓跋余臉色淡然,喜怒卻不形于色。
宴畢,他們信步閑庭,漫步在王府偌大的花園。
花園花木扶疏,各色圖案的燈籠掛在綠柳花間。
他們行至拓跋余的花房,觀賞那名貴花卉。
兩年前離開平城的安陵緹娜雖然國色天香,卻帶著青澀。
如今的安陵緹娜面若桃李,酒后更如同熟透的櫻桃。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一別兩載,殿下心里,可曾惦念緹娜?”安陵緹娜軟軟問。
她聲音柔軟入骨,長得白皙柔潤,宛如人間尤物。
安陵緹娜如此一問,拓跋余在花房中又想起這幾十年的夢里,那一直蒙著面紗的女子,面紗脫落,竟是那張秀蓮。
如今張秀蓮在哪里?
那個糾纏了他二十多年的夢,到哪里去找那位佳人?
“相思從未負初衷,夜色彌深月漸濃。”拓跋余看著百花,神思飄渺,輕輕念道。
安陵緹娜聽到拓跋余如此低吟,竟以為他是對她所表,竟有了絲安慰。
她摘了一朵虞美人,放鼻子嗅嗅,淺笑道:
“真香,看到這些花,緹娜就想起與殿下青梅竹馬的時光。”
拓跋余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可否為緹娜戴上?”安陵緹娜又道。
拓跋余看著安陵緹娜手上的虞美人,愣怔了一瞬。
還是默默點點頭,接過安陵緹娜手中的花朵。
側開臉,別在安陵緹娜鬢邊。
“緹娜小時候,最喜歡戴花了,總是要本王摘花給你戴……”
拓跋余一邊給安陵緹娜簪花,一邊說,再回眸看安陵緹娜時,此刻的安陵緹娜真的很美。
拓跋余正想繼續將剛才那些青梅竹馬之言說下去,眼前的安陵緹娜,陡然變成了張秀蓮。
張秀蓮嫣然淺笑,絕世姿容,人若桃花。
夢中那等了二十多年的圣姑。
拓跋余癡癡的看著,嘴里的那些兒時之語,便再也說不出口。
“……殿下。”
安陵緹娜見拓跋余癡癡的看著自己,含羞嗒嗒的叫了一句。
看著愣怔的拓跋余,她再繼續道:
“都是緹娜命途多舛,被陛下賜婚遠嫁,才辜負了殿下的一片深情。
否則緹娜與殿下,早已締結連理,殿下何至于如此相思。”
安陵緹娜開口說話,眼前的張秀蓮卻倏然消散。
拓跋余猛然醒悟,頓覺悵然若失。
竟莫名其妙的的暗怨安陵緹娜開口說話,她不說話,他的蓮兒不會消失。
“哦,對不起緹娜,本王剛才喝酒過度,失禮了。”拓跋余下意識的疏遠些。
“殿下身子沒事吧?”安陵緹娜扶著拓跋余道。
“噢,最近受過傷,可能不勝酒力。”拓跋余淡然道,“本王這就讓人送緹娜回去,我們改日再聚。”
“……好吧。”
安陵緹娜微微點頭,看拓跋余的樣子,也真是不勝酒力。
但他說相思從未負初衷,想來這兩年,他對自己也是割舍不下吧?
安陵緹娜依依不舍的離去。
若她知道,拓跋余口中的相思并非自己,她恐怕得要吐血了。
“殿下,您就這樣讓蒞陽郡主走了?”馬云過來拓跋余身邊。
“馬云,命人再找蓮兒,不管上天下地,翻轉大魏,你們都要找到她,否則,提頭來見!”拓跋余臉色陰翳。
“諾,殿下!”馬云看著對那個張秀蓮一往情深的南安王,不由得暗暗嘆一口氣。
拓跋余捧起剛才安陵緹娜摘掉花朵只剩枝葉的虞美人。
心疼的撫摸著那新折的枝頭,臉上瞬間變得陰翳,嘴里喃喃道:
“辣手摧花的女人,又怎配做本王的王妃!”
他回到殿內繼續喝酒,看著那琉璃杯盞鑲嵌的紅寶石,一顆顆,如同紅豆。
他輕輕撫摸著那些紅寶石,低低呢喃: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身后的馬云,見拓跋余如癡如呆,暗暗嘆氣。
看了一瞬,隨即召集侍衛,再三令五申:
“再加派人手,務必要找到張秀蓮,否則提頭來見!”
安陵緹娜自從那次約見南安王,后來再想約他,拓跋余卻總是找借口公務繁忙而推辭。
安陵緹娜終于想到那天拓跋余說那些相思之話,并非對她而言。
拓跋余為何那時對自己的態度急轉直下,是自己說錯什么了嗎?
她恨得心疼落淚,而那變成丑八怪的兩個嫂嫂,包裹著丑臉,更加變本加厲的上門欺負,想方設法逼她走。
她只能借酒澆愁,可惜卻愁更愁,頭更痛。
當她晚上頭痛欲裂的時候,迷迷糊糊中,看見曾經協助她逃離齊魯的鬼王悄悄來到她身邊。
她那時頭痛欲裂,欲拒還迎。
鬼王依然按照老規矩,蒙上她的眼,不讓她看見他的廬山真面目,與她翻云覆雨。
她終究還是見不到鬼王的真面目。
而她仿佛在得到鬼王的雨露后,頭疾才能好轉。
翌日醒來,哪里還有鬼王的蹤影?
但她自回來后的頭疾,卻真的暫時好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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