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作者：一川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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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漪等大丫哭完，看手表，都十一點半了，搖包間里的銅鈴，叫人上來點餐。

來的人是英子和裴玉蓉。

蘇漪沒理會她們擠眉弄眼的試探，一個眼神過去，讓好奇得抓心撓肺的兩人消停。

她問清柳家人的喜好，直接念菜的編號，讓英子記好，下樓把單號送去后廚，叫廚子開始做菜。

裴玉蓉很快算出價格，蘇漪要掏錢，林秀紅不讓，叫柳元一趕快付款，“大妹子，昨兒說好嬸子請你們吃飯的，你把錢收回去。不然，我可要不高興了。”

“嬸子。我們是飯店的員工，在這里吃飯有優惠，還是讓我給吧。”蘇漪不敢太用力掙扎，怕不小心把林秀紅推倒傷著了，她對裴玉蓉說：“你把錢還給小元師傅，這餐記我賬上。”

“好的。”裴玉蓉可不敢違背老板的話，老實把錢退還給柳元一。

柳元一直擺手，不接錢：“大姐，你收下吧。”

第一次相看，可不能讓女方出錢。不然，他豈不是成了軟飯男。

裴玉蓉最終還是收了柳元一的錢。

柳建成看兒子一下給出十二塊八毛三，有點心疼，可想到這是向女方展示自家財力的重要場合，不能寒酸，十二塊就十二塊吧。

等飯菜上來，他嘗到味兒，覺得這錢花得真值！若非肚子實在撐不下，他還想再花個十二塊！

下午，蘇漪把柳建成和林秀紅拉到自家，和他們閑聊，交換信息。

柳元一則咧著嘴，把大丫載去逛公園溝通感情了。他還想著晚上帶她去看電影。

相親遇上夢寐以求的小仙女，柳元一特別殷勤主動。如果不是怕嚇到大丫，他都想馬上拉她回家擺酒。

這一次相看，總的來說，算是獲得了圓滿成功。

大丫和柳元一相處一天下來，不僅不覺得尷尬或無聊，反而很是愉快，她和他聊得特別投契。有之前的徐向黨做對比，愈發凸顯出小元師傅的好。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兩人應該能處到一個戶口本上。

梅子在師范大學里，行情很不錯。

之前因為高考，她太拼，幾個月瘦了十斤。現在堪堪一百一十斤，她身高一米六五，骨架偏小，這個重量只能算微胖。

況，梅子這個微胖，胖得很有水平。她臉上和肚子上沒什么肉，肉專長胸和屁股上了。

如今的衣褲寬大，她這樣的身材，剛好能把衣服稱起來，就是穿著白襯衣黑棉褲，也顯得整個人青春洋溢，前后有料，身材曼妙。

加之她在家也沒做過什么活兒，皮膚白嫩得能掐出水，五官出彩，走校園里，但凡男同學，都要偷偷多瞄一兩眼。

蘇漪給她置辦的幾身衣裙款式新穎好看，將她的優點放大。使得梅子一入學，從軍訓開始，就陸續受到好些個男生的示好。

現在的大學生還比較含蓄內斂，都在心里偷偷惦記著，一般不敢表現出來。

某些大膽的男同志，追求得也不明顯。最多是和梅子互相討論一下學習問題，或是約著一起去圖書館看書。而且還不是單獨約，必定要拉上幾個同伴壯膽，調節氣氛。

梅子從小人緣好，不覺得那些人鼓起勇氣約她一起學習有什么不同。她甚至都沒想過，人家這是在表達對她的喜歡。

別看她平時表現得自信，落落大方。其實內心深處還是自卑的。

這姑娘一心認為：她這樣叫拐子毒.害過的農村姑娘，連鄉里、鎮上的初高中生都嫌她，這市里的大學生，還能看得上她？

梅子是沒有考慮過在大學發展戀情的。她要學的東西很多，有時間不如去圖書館多看幾本書，充實自己。

何必浪費時間，跟人談根本不可能處成的對象呢。

所以，端午節這天，蘇漪把休假的梅子喊到家里吃飯，問她，在學校有沒有心儀對象，梅子果斷搖頭。

“就沒男同學主動找你搭話？”

梅子點頭：“有是有。可我們是在討論學習。無關乎個人。再說，我也沒打算找大學同學當對象。人家不可能真和我處，何必自討沒趣。”

蘇漪知道梅子的心結，也明白她的固執，她放棄讓梅子找同窗做對象的念頭，和她說起觀眾們給她物色的幾個對象。她先重點介紹了武裝部的民兵科長、煉鋼廠的主任和化肥廠的采購員。

梅子聽完，傻眼又無奈：“蘇大姐，你給我找的這些人，咋這么優秀！你覺得人家能看上我？相看什么的，還是算了。”

“你這丫頭。我托人問過，人家都愿意和你見面的。下午先跟我去電影院，我約了武裝部的馮科長……”

“不了吧。”劉鳳梅吃飽，放下碗，“我要去市圖書館還書，順便再續借英語詞典。然后去書店買書。”

肖安邦擱下筷子，喝口五谷茶：“梅子，你把要還的書和借閱證給我，我去幫你還。想買什么書，寫個單子給叔，我都給你置辦齊活。”

“你媽昨兒還從公社打了電話過來，督促小蘇抓緊時間，安排你和人相看。你今兒要是不去，回頭被她知道，肯定殺來城里念叨你。”

劉鳳梅開始頭疼，她有些猶豫。

肖義讓城城把碗里的剩飯吃完，才準他回屋收拾外出要背的小書包。

訓完小孩，他肅臉看向梅子：“小馮這人很不錯，他知道你的情況，也沒說嫌棄。梅子，聽話，跟你姐去見見人家。就算最后沒談成，就當多認識個朋友。”

“……好吧。”

蘇漪把劉鳳梅拉屋里一通打扮，然后騎車帶她去電影院。

肖義和城城也一起去了。今天電影院要上演，叔侄倆之前聽邵家父子科普過，都想去看。

馮科長英姿颯爽，長眉俊目，臉部輪廓較深，頗為英俊。他父母都是教師，可惜馮科長從小讀書就不行，高中勉強讀一半，就沒讀了。而后瞞著父母通過武裝部的考試，成為一名民兵。

馮科長很是仰慕讀書人。他也參與過逮捕人販子，援救被拐人口，還曾立下大功升了職。

因此，馮科長很能體諒劉鳳梅。知道她被賣后，帶著城城逃了出來，還頂著被人議論的壓力，奮發向上，考上師范大學，對她十分敬佩，覺得她智勇雙全，還善良聰明，對她印象不錯。想和她交個朋友。

再說，肖義是他的頂頭上司，他主動找馮科長，說要給他介紹對象，馮科長也不好拂他面子。

雖然馮科長很同情和敬佩劉鳳梅，可他并不想找一個梅子這樣的女同志當對象。他爸媽很看重女同志的名聲，絕不會同意他和梅子處對象。

馮科長一直很聽父母的話，除了瞞著他們加入武裝部這點，長這么大，就沒有違背過父母的意思。

即便并沒有多少心意，馮科長還是去赴約了。他想：大不了和女方見一次面，回頭跟肖義說兩人沒共同話題，沒法發展感情，婉拒梅子就是。

可在電影院門口，看到穿著嫩黃.色布拉吉，人比花嬌的梅子，馮科長改變主意了。

這樣美麗端方的姑娘，還是大學生，就算被拐子拐賣過又怎樣，帶出去照樣有面子。

馮科長瞧梅子一身新，低頭看看自己穿的洗得發白，快破了的舊衣褲，他很后悔，沒有穿過年時買的新衣服。

哪怕就是穿武裝部的制服，也比這一身埋汰的衣裳好。

蘇漪和肖義本來挺看好馮科長，可瞧見他故意穿灰撲撲的舊衣服來赴約，才見面幾分鐘，說話間，目光就多次滑過梅子的臉和胸腰，雖然目光不怎么猥瑣，欣賞居多，可也叫人見了不快。

蘇漪上前一步，將梅子擋在身后，給馮科長一塊錢，麻煩他去買電影票。

支走馮科長，她問梅子：“你覺得他如何？”

“很好。可是不適合我。”梅子有夏秋那樣精明的媽，就算腦子不是很活，可也不傻。她看馮科長那身衣裳，就知道他的態度了。

今天來電影院的人很多，肖義讓城城坐他肩膀上，扛著他，垂頭低聲和臉色不好的蘇漪說：“媳婦，別生氣。我沒想到，這個小馮的心思還挺多。這小子之前把我也騙了。我聽他說很是尊敬和理解梅子，以為他……”

“算了。”蘇漪本以為馮科長和梅子最為般配，沒想到出師不利，都沒心情看電影了。

肖義轉而對劉鳳梅說：“今兒只當是來陪我們看電影的。一會兒你和城城、小蘇坐一起，我會替你們隔開小馮。看完電影，咱們就回家。這部還是很好看的。”

“好的。”劉鳳梅聽肖義這么說，頓時一身輕松，眼神都亮了幾分。不用應付馮科長，她還是很高興的。

劉鳳梅垂眸，拽拽裙子，笑得格外明媚：蘇大姐的眼光就是好，給她買的這條布拉吉太好看了！比系上那些女同學買的都漂亮，洋氣得不行。

她已經可以預見，等她穿著這條裙子回學校，會得到多少女同學歆羨和嫉妒的注視。

潘立平買完電影票，又順便買了兩個粽子，一瓶汽水，等著看電影時吃。他正要去門口檢票，便看到蘇漪旁邊那個最近一直浮現在他腦海里的姑娘。

潘立平一下子眼珠子瞪得大如玻璃彈珠，牙齒一偏，戳咬到自己的舌頭。梅子她，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好看！

那條布拉吉可真適合她。他就知道，這種款式的裙子，她穿起來一定很美。所以那天在百貨商店，才忍不住買了一條白色的。

人家是近鄉情怯，潘立平是近梅子情怯。他躲在賣粽子的大哥身后，目不轉睛凝睇著劉鳳梅。她好像又瘦了，臉都變小了。是學校的飯菜不合胃口？還是學業太重，壓力太大？

這姑娘，孤身在外，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才來市里念幾個月的書，就把自己熬瘦了。肖哥和嫂子也是，既然答應了秋嬸和建軍叔要照顧梅子，就該讓她吃好，養好身子。

從前胖乎乎的梅子多可愛啊。

呃，雖然現在瘦了點，更俏麗了。

等等！那個拿著瓜子獻殷勤，總是盯著梅子瞧的小伙子是誰？！他還想不想要自己的眼睛了！

那該死的眼珠子，往哪兒瞅呢！

潘立平將手里包得好好的粽子，捏成了兩坨難看的米團。粽葉都被他的指甲劃破了。

這簡直沒法忍！

“肖哥，嫂子，真巧，沒想到在這里碰上你們。”潘公子將兩個畸形的粽子，送給一對哭鬧著要吃粽子的兄妹，哄住小孩兒，用帕子隨意擦擦手，遠遠招呼蘇漪和肖義。

說話間，大步走向劉鳳梅，“梅子，好久不見，你也來看電影啊？”

“嗯。”劉鳳梅神色淡淡的。

潘公子心火直沖，他默默咬牙：這姑娘真無情，他們才一百五十來天沒見，她就完全不搭理他，拿他當陌生人。還打扮得這么花枝招展，出來和人相看。

哼！他可比那小子帥多了，她在他面前，怎么沒這么注意過形象？

不是，梅子這是什么眼光！放著他這么英俊又喜愛她的有為青年不要，相看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棗。

他強忍怒意和醋意，把城城從肖義肩上抱下，摟在懷里，假裝才看到被他故意冷落的馮科長，“這位是？”

肖義提醒他：“這是上個月，從北城調過來的小馮。小馮，這是潘公子，也是我們武裝部的同志。你來時潘公子剛好去省城學習。認識一下，以后有什么問題，找他幫忙解決。”

“好的。”馮科長聽說過潘公子的名頭，知道他的職位比自己高，恭敬地微微彎腰，朝潘公子伸出手：“潘主任，您好。我是馮英民。”

“喔，你好。”潘公子內心想將他大卸八塊，微笑著和他握握手。

蘇漪有段時間沒見潘公子，還挺想他。“我聽肖大哥說你去省城學習了，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也不提前打個電話，說聲你要回來？我好讓你去僑胞店，幫忙買點東西。”

“我去省城時，嫂子你也沒和我說呀。不然我叫秦皓給你買了。我回來得急，昨晚上到的家。”

“怎么一個人來電影院？”蘇漪的目光似有深意，將潘公子上上下下地打量。

“我聽說這部新出的電影很不錯。就來看看。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呀。”潘公子說這話時，直勾勾盯著兀自臭美的劉鳳梅。

他的目光似有重量，沉甸甸壓向她。劉鳳梅也不埋頭看裙子了，抬頭奇怪地瞥潘公子一眼。這人老是盯她作甚？

不會又在憋什么戲弄她的壞主意吧？

劉鳳梅嘟嘴鼓眼瞪向潘公子，無聲開口：看什么看？！

潘公子把臉埋在城城肩膀上，低低笑開。果然氣鼓鼓的梅子最可愛！

城城推推他：“潘叔叔快放我下來，別人都在看呢。”一直抱著他，叫人見了，多損他小男子漢的形象啊。

“好。”潘公子將城城放下，牽著他的手。

蘇漪沒有錯過潘公子和劉鳳梅的互動，她想起潘公子年后從劉坪回來，就一直很清心寡欲，也不去招女同志了。還主動避開梅子，不去逗弄她。

連給她買了裙子，都沒送出去。就目前來看，他對梅子，還挺長情。比之前對龔慧慧都長情。

蘇漪準備考察一下他，“咱們也好些日子沒見了，一會兒跟我們回家，一起吃個晚飯。”

“好啊。”潘公子巴不得呢。親眼目睹劉鳳梅和人相親，對他的沖擊，不是一星半點的大。

潘公子現在也不糾結了，與其讓梅子和其他不靠譜、不如他的人處對象，不如和他處。

經過這幾個月的沉淀，他明白自己對她的喜歡，遠比他想象得更深。他愿意和她過一輩子，寵她一輩子。

明兒就把他買的布拉吉，送到她手上，還有別的什么絲巾、發卡、口紅、手鏈的，也一起給她。本來都是給她買的東西，一直鎖他衣柜里，算什么事兒。

憑著他從前追女同志的手段，他就不信拿不下這顆酸甜可口的梅子。

潘公子的笑意才浮上臉，聽到蘇漪轉頭又邀請馮科長也去肖家做客，立時就消失了。蘇漪搞啥？他們一起吃飯，還叫什么外人？

潘公子深深看向馮科長：“小馮晚上肯定要和家里人吃飯，是吧？”

馮科長心里扼腕長嘆，為啥潘主任也看上梅子了。他怎么和人爭？

馮科長面上歉意地笑：“是呢。對不住，我就不和大家一起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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