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也悔，錢反正是孩子的，她愛折騰就折騰，握手里干嘛這也是慌了神，不然明明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她也說一處，又不是因為這個才昏倒，可韓氏還是怨自己，她從沒反駁過一回韓連翹的要求，就這一回，這發生這樣的事，她覺得不祥，所以在老韓頭重新提起的時候沒說什么。

韓連翹一睜眼，沒看到爹娘，只看到了侄女韓文靜，韓氏和老韓頭畢竟年齡大了，一天一夜沒合上眼，又累又困，韓文靜看這樣更內疚了，硬逼爺爺奶奶去休息，可人也睡不覺，跑去廚房了弄吃的，韓文靜沒事，就守在床前。

“哎，小姑姑你醒了”掩飾不住的歡喜，韓文靜蹦起來，去廚房通知韓氏老倆口，“爺爺奶奶，小姑姑醒了！”

韓氏一個激靈，沾滿豆汁的手往圍裙一擦就往屋里走，摟著人才低頭看女兒，老韓頭也過來，他不像韓氏感情外露，

“娘……我要吃豆腐腦，吃好大一鍋，”韓連翹意識徹底清醒后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完全一副小沒良心的樣子，不問爹不問娘，光記著吃。

就算要月亮，韓氏都會試試，更別說一碗豆腐腦，她和老韓頭本來就見廚房做豆腐腦，韓連翹一貫愛吃，嫌外面的不合口味，豆腐腦工序又多，自個不會，爹娘年齡大了，韓連翹怕他們累著，一年也吃不上幾回。

“正做著呢，澆上臊子就好了，”韓氏指揮老韓頭端過來，親自一口口喂女兒，韓連翹因為剛醒過來身子不爽利，也不要求自己動手，愛嬌的張口吃了，喂飯這待遇她好些年沒享受了。

韓連翹就算好了，第二天仍被強迫躺在床上，除了剛生產的三嫂，其他人也陸續來看過她，就算已七十多的堂嬸奶奶也拿著雞蛋卷過來，知道她是驚了魂，老太太會摸著韓連翹的額頭頂喊她的名字，她不許別人大聲說話，說是怕驚了韓連翹的魂，這孩子魂不穩，怕一嚇就散了。

在她三位哥哥來時，韓連翹有些愛搭不理，哥哥們認為她身體不舒服，留下水果罐頭，還許愿等好了給她買確良襯衣這才走了，韓連翹皺皺眉，她是故意的，她本就小心眼，幾位哥哥嫂子上輩子那樣對她，她肯定記仇，不過平時還好，這不生病了，更嬌氣了，理都不想理他們。

韓氏既然決定讓韓連翹支錢做生意，想多準備些錢，就捎信讓娘家兄弟還錢，可不過半天的路程，愣是沒點消息過來，不說錢，親侄女病了，連面都不露，讓韓氏心冷了又冷。

韓氏娘家窮，她結婚后，也不時補貼幾個兄弟妹妹，這些也不算什么，幾兄弟沒錢結婚，老父親借錢她二話不說借了，兩千，她省吃儉用好幾年的工資，現在錢要不回來，人還躲著她。

韓氏孫子都有十多歲了，這才成長了，她惦記娘家人，可娘家人沒一個想著她，想多給女兒點錢都沒有，看樣子她這個當娘的沒當好。

韓氏提著籃子出門想去拔點菜，卻看到自己的大弟高愛國，小妹高愛華，韓氏這一刻恨不得把手里的籃子丟到娘家人臉上問問：我高愛鳳到底欠你們什么了，她自問對他們仁至義盡，可換回來什么

高愛華臉色訕訕的，她攏下自己耳邊的頭發，將插著的手伸出來，抓住韓氏手上的籃子：“姐，姐，你聽我說，娃他爸得了肺結核，我一個女人帶著四個娃，以后咋辦娃可憐啊。”

“兩千塊，錢呢”韓氏不信，那可是能花一輩子的錢。

“沒了，我們幾個結婚，修了房子，小妹前些天又把最后的四百塊借走了，”高愛軍蹲在地上，面對韓氏的質問，連頭都抬不起來。

“算了，老婆子，”老韓頭聲音從后面傳來，他知道媳婦一直補貼娘家，小錢不斷，后來又借了兩千，老丈人家窮，根本指望不了，就她還盼著，“錢沒了又賺，人活著你還怕賺不到嗎”

嘴巴哆嗦著，韓氏看清了來人，她抽泣了一會摟住老韓頭大喊了句：“老頭子，我咋那么命苦啊……”娘家有事光求她，她一回都沒推辭過，為了這兩千，韓家過了特苦的半年，憑什么她就欠娘家的嗎

“那錢我不要了，”韓氏被老韓頭扶著走了，也沒邀請他們回家，扭頭看弟弟妹妹，“你們……不要來了，以后不要來了，那錢，我也不要了，就算是我欠你們的也還完了。”

韓連翹無聊的躺在床上，她爹娘不準她亂動，又是農忙，空閑的韓文宇三人又被她打發去省城白少翊那拿東西，沒人陪她，柳辰溪也不知跑哪去了

“小姑姑，”柳辰溪提著個網兜，衣服都濕了半截，興沖沖的跑過來，不過聲音放得極低，生怕驚了韓連翹，“我抓了好多蝦，讓奶奶炸蝦給你吃，你能快點好起來不”斜著網兜讓韓連翹看里面活蹦亂跳的河蝦。

“我明天就好了，”韓連翹受不了一直躺著，為了讓爹娘放心，她才愿意躺一天，明天說什么也不干。

柳辰溪掏掏口袋，拿出一支竹條編的小鳥，“有個人在門口攔著我，讓我把這個給你，”見韓連翹接了，又跑去廚房洗蝦。

韓連翹拿著那個竹鳥玩了一會，腦海里飄過一些記憶，小時候，外家就是自由世界，也許是因為她是這輩最小，又或許是因為不常去的緣故，只要每次她去了，天天都給做餃子，可以吃好多糖，大舅舅稀罕他，每次她回去就會背著她滿山跑，他手藝好，吃糖時，舅舅就給她扎竹鳥。

韓連翹不知道怎么去評價自己外家，人的感情那是真的，骨血里的事兒，真還說不清，她娘是一直幫襯他們，上輩子，韓連翹帶累爹娘，已經發達的舅家卻無人幫襯，這輩子她不想有什么牽連，這草螞蚱……

把玩了一會，韓連翹起身走到門外，順手的，她把竹鳥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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