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鳳燁在門外守了夏櫻一夜,一整晚都是睡在桫欏殿中的菩提樹上,不知道這里之前住的是什么人,但是,從擺設來看,百里鳳燁猜測那人應該是上了年紀的,而且比較信佛,雖然過了很久,可是屋子的墻上還里還有一股淡淡地檀香味……想來,那人不在了,屋里供奉的案桌也被徹走了,然而,唯有一幅觀音像至今還掛著,這畫像在華褚皇宮里的顯得過于樸素了些,看得出來,那是手繪的,并非出自名家,線條凌亂了一些,卻貴在用心,那觀音的白衣與手中白玉凈瓶上色都特別小心,但是,色調卻不是非常均勻,那是顏料干了之后又再續上去的……看得出來,畫畫的人并不是一個畫技很高的人,完成這畫一定用了很長時間。
百里鳳燁與夏櫻都不是信佛之人,但是,看著佛像時,心里多少會有些變化……
百里鳳燁皺著眉頭,淡淡地想著什么,一身紅裝襯得那份憂郁更濃了幾分。
這一晚上,還是有不少人企圖走近桫欏殿,百里鳳燁夜間聽著那些來來去去的腳步聲,細細地瓣別著那些人離開的方向,郝娘的事,百里鳳燁已經知道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失落,不過也罷,最初百里鳳燁也沒有指望能在那五十幾個人身上問出些什么驚天動地的事來。
也許,只有他的夏櫻住的桫欏殿是整個華褚皇宮最安靜的地方了,除了他們二人,在旁伺候的人一個也沒有,冷清程度恐怕比起冷宮更有甚之,這在華褚皇宮里也算是個特例。
百里鳳燁算了算日子,想來,今天……這皇宮里各路人馬也都該來拜訪他和皇后了。說起自己,百里鳳燁唇邊染起了一個笑意,他與景楓共同娶了夏櫻為妻,這是百年來四國中唯一一次出現的特例,百里鳳燁其實很知道景楓會給他一個怎樣的身份,百里鳳燁這笑意中,其實多少還是有些幸災樂禍的。
桫欏殿并不算寬,但也不算狹窄,前不對御書房,后不對朝堂。左臨冷宮,右離褚秀宮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若真有今天真有妃嬪前來問安。那么……怎么說也該走上一盞茶的路程,若是連這都不怕麻煩,那么,那妃嬪可就真有心了……
一覺睡醒,夏櫻的精神很好。疼了那么些日子,好不容易身體可以恢復了,夏櫻這幾個月里的頭一次感覺到這么輕松。
懶懶的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了筋骨,眼里再也沒有了一分疲憊,夏櫻已經狀態調到了最后。心想著……這日子,該忙起來了!
剛一出了門,便瞧見院子里那一身火衣的男子含笑望著她。那紅衣看起來,隱隱有些重,總之不似往常那般輕盈,夏櫻哪會不知道那是紅裝被露水打沾的緣由,立刻就知道了百里鳳燁在此坐了一整夜。整整守了她一天。
異國他鄉里,還好有這么一個知己可以相伴……
百里鳳燁滿頭華發傾泄。一絲一縷都亮黑分明,便是比起夏櫻的烏發,也不知好了多少倍,百里鳳燁身段高挑,略微偏瘦,一件紅袍架在身上……身后是參綠色的菩提樹,隔遠看,或許還會以為是一女子呢!
清晨看到的這樣一幅畫面,實在美的太過驚艷!
百里鳳燁者,風華絕代矣!
這一刻,夏櫻真的覺得,這世上,在她見過的所有人里,無論男子還是女子,配得起風華絕代四字的,唯此一人而已……
瞥見了夏櫻,百里鳳燁的眸子里亮了一亮,“你醒了么?怎么不多睡會呢?鳳燁去幫你打水。”
夏櫻撲哧地笑了一聲,“你幫我打水?算了吧!真當我是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呢,我自己便可以了!”
百里鳳燁一楞,低下眉目,心里有種鈍鈍的痛疼,并不是十分明了,卻比起千錘萬鑿來得更真切,更得滲到骨子里,這天下間,誰有她尊貴,哪個大家閨秀,千金小姐能與她比擬,然而,在夏櫻心里,卻視自己為草芥,她從不覺得公主、王爺,甚至是皇后的頭銜能讓她比別人更尊貴,不……或許,這些身份才是束縛她的武器。
夏櫻哪會知道百里鳳燁的心疼,在軍營中養成了早起的習慣,此刻,晨露未退,朝陽未現,天色也不特別明亮,抬頭看看,偶爾還瞧得見幾顆星辰,那些都是夜晚最亮的星星啊……此時正是早朝的時間!
一覺醒來,百里鳳燁果然替她處理了所有的事情,還了她一個真正的清現,整個宮殿里連一個婢女的感覺……著實很好啊!
夏櫻心情放松,之前百里鳳燁為她壓制毒素,內力耗盡,幾乎三個月不能提氣,到現在為止,那還沒有三個月,夏櫻不免的問了一句,“你的傷好些了么?林阮思給你的藥都吃了么?”
百里鳳燁淡淡地點頭,鳳目之中的流光都快越過水中最亮的波紋,“鳳燁不是泥捏的!”
“我也這么認為!”夏櫻贊同地點了點頭,“你可是風華絕代的百里鳳燁呢!”
憶冰樓的少主,百里家的世子,無兩個身份,無論哪一個都叫百里鳳燁聽夠了這世間所有的贊美之詞,然而,唯有此句——入了他的心。
夏櫻抱著龍淵,毒素還沒有退干凈,但是,她的身體卻也足夠讓夏櫻短時間的習武了,“百里鳳燁!”揚了揚手中龍淵,夏櫻笑了起來,“要不要跟我比一比!”
回了夏櫻一笑,下一刻,百里鳳燁已從菩提樹下旋身而下,偏偏紅衣被灌進無數清風,那一抹紅,飄飄墜落,輕盈無雙,“你若想,鳳燁自當奉陪。”
百里鳳燁將滿頭披散的發絲挽起,卻發現,身即無發帶,也有簪子……
夏櫻一楞,往自己頭上摸了摸,她并不像旁的女子發上總會留也飾物,這一摸自然什么也沒有摸到……在院中掃了一眼。夏櫻幾步飛上百里鳳燁剛跳下的枝頭,從上面折了一枝干,去除了所有的葉子,遂又撥出龍淵,幾下將枝干的皮削帶,沒一會,那枝干便變得十分光滑了,許是這樣的事夏櫻做過很多次了,她的動作非常熟練,那枝干不止削得光滑。而且上粗下細,呈一錐狀!
“諾!”將削好的發簪放在手里的,夏櫻催促道。“你快些!”
緩緩地伸手接過那枝干,百里鳳燁雙手捏得那么緊……從此,此簪此枝,在有些人的眼里,已是千金不換。萬金不敵!
慢慢地把夏櫻削好的簪子插入了發絲里,百里鳳燁心里淌過一種別樣的感覺,那么酥,那么麻!
菩提樹硬,用之以做壽棺,百年不腐。如果,夏櫻知道,很多年后。這支簪子還有旁的作用,那么,她一定會后悔今日用菩提樹為他削做了一只簪。
后來,當華褚、大夏,甚至是這個朝代都已經結束后。人們談論起很多年以前,在那個絢麗繁華的朝代中。在那個紛亂嘈雜的江湖中,憶冰樓第十三代少主百里鳳燁時,定會好奇那紅裝男子傳奇的一生中,最珍貴的物件,為何會是一支不值錢的枯枝?歷史滾滾,所有的真像都被淹沒在了那個遠古的朝代,沒有人會再知道原因……
“你用什么兵器?”夏櫻挑了挑下巴,沒等百里鳳燁說話,便又自語道,“罷了,龍淵本就是排名江湖前十的名劍,用它與你對決實在不公平,不若我也穿手吧!”
百里鳳燁搖了搖頭,負手將掌心背到身后,“不若你將龍淵的劍鞘給鳳燁吧!鳳燁自信,雖未必贏得了你,卻也不會被你所傷。”
何為未必?與夏櫻決斗,便是他內力深她千倍萬倍,卻也必不會贏,好在,這一次,只是……比武!
夏櫻聽完,抽出龍淵便將劍鞘丟給了百里鳳燁,整個人大喝一聲,便率先沖了上去。
百里鳳燁不慌不忙,自空中接過劍鞘,躲過攻擊的同時,順勢一檔,朝夏櫻腰上打去……
若是此刻憶冰樓中,有熟知百里鳳燁的人看到這樣的男子,一定會眼花,在他們眼里,樓主殺人也帶著嫵媚,可是……他動起武來,動作再輕盈,眼中也是可怕的,然而,現在……他卻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一刀一劍之間,他是快樂的!
早朝之前,景楓來過桫欏殿,他原想將夏櫻帶到朝上,正式冊封,然而,那個時候夏櫻還沒有醒……百里鳳燁又一付眼高于頂,完全不歡迎他的架勢,景楓便就此做罷,獨自走上龍椅。
伊葛這幾日,面對喪侄和侄女失寵的打擊,沒幾日便消瘦了好多,真的病倒了,可是,前些日子伊尚果給他傳了口訊,說景楓已經知道了她與司徒家打算聯名抗朝的事,很是生氣,伊葛嚇的一頭冷汗,這一次,真病了卻不敢再次告假,人也收斂了很多。
他是知道景楓到最后還是會將兵符還給他的……
早朝時,景楓果然又數落了伊葛一頓,這一點與伊葛料想的完全一樣,他也便很坦然的接受了,罵了好還說,說明他還氣數未盡,若不罵,伊葛恐怕真會投靠其他人去。
關于侄子被挑斷手筋的事,伊葛明面上偃旗息鼓,不敢徹察,可是私底下哪能咽得下那口氣,他以為這事要么便是皇帝親自所為,要么便是吉爾尼家所為,然而,追察的結果卻讓伊葛大吃一驚,他察到的不是別人,正是——夏櫻!
莫不是在查案的時候便有人做了手腳,故意誤導自己?
若是平時,伊葛肯定會聯想到在華褚境內發生的事,會以為夏櫻為了報復伊尚果的刺馬之仇,這才設計陷害自己的兩個侄兒,然而,誤導伊葛查案的那人肯定不知道他與夏櫻之間不存在著協議。
夏櫻答應過伊葛,如果伊葛能說服景楓將他放回大夏,那么,若她得到鳳印,回大夏的時候必會將鳳印交到伊尚果手上,而且,就連景楓交給她的兵符,她也能無條件的還給伊葛……
夏櫻有心想與伊家交好,定不會做出那種事情!
是誰呢?后、宮里,究竟有誰在操縱著棋局?有誰想逼伊家都上絕路?
伊葛咳嗽了兩聲,連景楓在說些什么都沒有注意,滿腦子都是伊尚果的安全,后、宮是怎么的地方,離的越近,那么,對那里便越是熟知!伊葛自然知道,那里面美麗的女人們都是吃人的狼,伊尚果要承受的戰爭在某些方面,遠比真正的戰場要來得慘烈。
伊葛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做出這些事的人,一定是后、宮中人,景楓已經很久沒有選過秀女了,經過一番角逐后,位份已定,必需要死的都死了,沒辦法殺死的便活了下來,后、宮短暫的得了一段平靜,伊尚果也算是贏家,可是,隨著夏櫻的到來,格局被重新打亂了,那一只手便重新伸了出來……
蠢蠢欲動的人,一定不少!
最近,伊尚果覺得伊家被收到了一個網里,要緊是松,全由那撒網之人決定!最可怕的卻是——撒網之人不是皇帝!伊家根本沒有辦法窺探那撒網之人的樣貌。
伊葛拍了拍漲的發疼的腦袋,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一晃神,便聽見景楓在問,“皇兄,你說什么?”
“皇上,皇宮已經很久沒有設過家宴了,臣也想一睹靖安王爺風采,不知皇兄意向如何?”說話的,正是當今二皇子,昔年的太子景闌。
“眾卿以為呢?”景楓一拂金色龍袍。
所有人都垂著頭,“臣等沒有異議!”
“既然如此,朕便準了!”一場家宴便這么定下來了。
龍椅上,景楓垂著頭,把玩著案桌上的玉璽,即是家宴,那么所有人都得參加……包括月華!
頭一次,景楓這么期待著一次家宴的來臨!
景楓哪里會不知道,景闌這樣的提儀無非是想提醒他盡快將皇后的位份確立下來,防止后宮生事,而這家宴也不過趁機給景楓制造一個機會而已。
“皇上,臣還有一事!”景闌理了理宮服,走到正殿給景楓呈去了一個折子。
“皇兄還有何事?”景楓打開折子,只見了那黃皮封起的折子上是一張仕女圖,那女子正是景闌的妃子,沉玉公主菀清,景楓眼皮跳了兩下,這廝的心越來越野了。
“臣想考察華褚與守皇臨近處的邊塞情況,望皇上準許!”
景楓嘆息了一手,金色繪龍的袖子一擺,“朕準了。”
二皇子景闌志不在朝堂,只愛那萬里江山的一角一隅,這道奏折,無非是景闌想游歷山川的借口。
今天十二點才動筆,傳遲了,原諒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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