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幾位太監說，叢晗未曾猶豫，毅然決然地跳了進去，是怎樣的絕望，讓她連死都不怕了。

消息傳到各宮的時候，叢晗已經被一名太監給救了上來，已經是奄奄一息，故而只是隨便尋了個地方，將叢晗安置了下來。

姚玟嬿很是詫異，叢晗居然以死明志？可每次在姚玟嬿稍微動容之時，爾珍都會在其耳邊加一計強藥，讓她無從選擇。

叢晗醒來時，周身一切那樣陌生，一位面善的宮女端來了熱水，輕聲問道：“你醒啦？”

這宮女身著最末等的衣服，想來低位不高，要是換做從前，叢晗連這樣的人，是見都不見的。

如今，自己的命卻要依仗著素未謀面的人，而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主子。

叢晗只覺得頭重腳輕，方才嗆過的幾口水雖然已經吐了出來，可是身子還不大舒服，外頭雖然熱，但太液池水冰涼刺骨，叢晗還是著了涼的。

見叢晗不語，這宮女也不尷尬，繼續說道：“你要是冷我就再給你拿一床被子。只是這浣衣局條件艱苦，如此便是委屈你了。”

“哪里委屈，我感謝還來不及。”

叢晗接過茶杯啄了一口，這杯子也是最劣質的那種，想當初自己有一套銀制茶具，可是主子賞賜的。

“主子……”叢晗喃喃道，豆大的淚珠又止不住的流。

“好妹妹，你這是怎么了？”這宮女也不避諱，仗著自己應該是年長叢晗幾歲，便直接這么叫著了。

可叢晗從未被這樣關心過，不知為何，她極其新人眼前的這個女子。

“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便也沒有什么好避諱的了。”叢晗便將原本給這宮女說了個清楚。

“真是太過分了！”這宮女聽聞，明顯很是氣憤，便忍不住驚呼。

叢晗有所顧忌，她搖了搖宮女的手臂，示意其說道：“莫要聲張，只怕會給你帶來禍事。”

帶來禍事？只怕是帶來好運吧。真沒想到還能遇見姚氏的侍女，宮女心中默念著，真是巧呢。

想著二人說了半天許久，卻還未介紹自己，這宮女微微一笑，實在是有著長姐一般的溫柔。

“我叫月姬，不過我有一個小名，叫九兒。看樣子我年長你幾歲，若是你不嫌棄，便喚我九姐姐吧。”

叢晗點了點頭，許是方才說的有些多了，聲音有些沙啞：“我叫叢晗，想來你也知道，曾經榮妃身邊那個跋扈的侍女，便是我。”

月姬眼珠兒一轉兒，計上心頭：“好妹妹，那你日后如何打算呢？還回那個擷芳齋？還不被姚嬪給折磨死？”

月姬掀開叢晗的袖子，上頭皆是密密麻麻的針眼兒，到處都是淤青的顏色，一點兒也瞧不出這是一女子的手臂。

何去何從呢？叢晗還未想過，她也不敢想，宮女若是沒有極為特殊的情況，是不允許出宮的，一輩子也不行。

見叢晗搖頭，月姬繼續說道：“要我說，她越是忌憚你，你約要反其道而行，我瞧著妹妹的姿色雖比不上宮中那些娘娘們，倒也是清秀可人，不差絲毫的。何必要瞧不起自己，沒準兒真做了主子呢，好好殺殺姚嬪的威風。”

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著實是嚇了叢晗一跳，原本以為月姬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卻不曾想這般膽大。

叢晗沉默不語，月姬繼續說道：“我們做宮女的本來就苦的要命，妹妹你好歹也是貴主兒身邊出來的人，自然是受不得我們這些下等宮人的苦，你且瞧瞧姐姐這雙手，每日洗洗涮涮可還有好地方嗎？你莫要覺得姐姐心狠，姐姐這是為你抱不平，這口氣就是咽不下，雖是狠了些，不過還是對你好呀。”

見叢晗有些動搖，月姬自顧自地說道：“今早長德宮的粗使宮女前來送慎昭儀的衣衫，我與那宮女乃是舊識，聽聞今日陛下會在葳蕤園附近與慎昭儀散步，不如妹妹你去碰碰運氣，若是得道升天，姐姐我也能放心了。”

“如此……可行嗎？”叢晗心中也保不準，這只能算是走投無路的自己，對這不公平的命運最后的一點掙扎吧。

“妹妹你想啊，姚嬪可是不待見慎昭儀的，若是你真的能奪了慎昭儀的寵，就當你為你那舊主做的最后一件事，然后山水不相逢，橋歸橋路歸路，你做了小主，自然有她受的。”

想來也是，這般一舉兩得的好事兒，誰會拒絕呢？見叢晗眉間愁容煙消云散，月姬趁熱打鐵：“姐姐我是不成了，不過我這倒是有兩件好衣裳，你且穿了去，保準妹妹事半功倍。”

這般熱情的月姬，讓叢晗感覺心中一暖，即便是當初在姚氏身邊，她對自己好，不過也是施舍罷了。

與其受人施舍，不如施舍他人，叢晗握緊了拳頭，無論怎樣，也要拼死一試。

葳蕤園乃是太祖皇帝所建，園內滿是蘭花桂樹，香氣撲鼻，而葳蕤二字，則是取自：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故而取名為：葳蕤園。

叢晗換好了衣衫，早就候在了此處，近日陛下尤其愛在慎昭儀處，而慎昭儀很是喜歡蝴蝶，葳蕤園便是捉蝴蝶的好去處。

見叢晗已經準備，月姬轉身離去，本想著借此刺殺那狗皇帝，可萬一除了差池可如何是好？自己丟了命倒是無所謂，只是破壞了大計，便是罪人了。

而叢晗毫無根基，借刀殺人未嘗不是好辦法。

果然，傅琛攜韓舒芊來時，叢晗正忘我地撲蝴蝶，渾然不覺有人來，這般率真可愛被傅琛盡收眼底。

“大膽的奴婢，沒見到陛下與嬪主在這嗎？還不趕緊退下！”

叢晗循聲而望，立即驚慌失措，趕緊跪下：“還請陛下恕罪，奴婢不知陛下與慎主子前來，奴婢這就離開。”

就在叢晗要離開時，傅琛緩緩開口：“你是姚嬪身邊的人？”

叢晗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點了點頭：“回陛下，奴婢正是姚嬪身邊的叢晗。”

“姚嬪？那你可是……被她處罰的那個侍女？”

叢晗不足為奇，大家所知曉的是姚嬪的善妒，容不得任何人爭寵，哪怕是流言蜚語也不能幸免。

面對慎昭儀的問話，叢晗回道：“回慎主子的話，正是奴婢，奴婢自己惹了主子不快，主子理應責罰，故而想撲蝴蝶回去，來哄主子開心。”

傅琛心中對姚玟嬿已經是厭惡至極，而南詔這邊蠢蠢欲動，也不知幾時才能查清，他轉念一想，或許叢晗對他來說，大有用處。

“你抬起頭，朕瞧瞧。”

傅琛瞧的清清楚楚，叢晗脖頸處都是傷痕，可見姚玟嬿多么心狠手辣。

“李勝，吩咐下去，封叢晗為貴人，搬去長秋宮吧。”

說完，傅琛便帶著韓舒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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