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德殿內一片混亂，戚璟瑤的痛呼聲接連不止。傅頤與葉汐月急得來回踱步，眼見著嫻姒已經出去了半晌，怎就不見回來。

“啊……！”

聽聞寢殿內傳來的聲音，傅頤只覺得心揪著一般的疼，連平日里不信神佛的葉汐月，此時也雙手合十，祈禱著佛祖保佑。

九死一生，這是每個女子畢生要經歷的，女人產子便是在鬼門關走一遭，這般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似是響徹云霄，每一聲，都牽動著傅頤的心。

如何能不愧疚？瑤兒這胎定是先天不足，懷身子時自己遭傅姝毒手，都是戚璟瑤在身邊伺候著，太醫所說難產之語猶在耳邊響起，傅頤不忍心，時不時偷偷低拭淚。

“陛下駕到！”

殿外李勝的呼聲猶如天籟一般，傅頤等人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可隨著李勝的話落，寢殿里的聲音，愈發慘烈了。

戚璟瑤聽聞傅琛已至，她心中萬分急迫。身體的痛楚已經不那般明顯，可任由她如何用力，卻并不奏效。

焦急地神情落在了每一個人的臉上，接生婆們亦是束手無策。只是這般耽擱下去，恐怕保大保小都是問題。

做下人的自然擔不起責任，接生婆立即趕了出去，來至傅琛跟前，惶恐地跪了下去：“啟稟陛下！皇貴妃娘娘使不上力氣，難產之勢已定，還請……還請陛下拿個決斷！”

決斷……

傅琛只覺得眼前一黑，多虧了李勝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這才多久未見，璇璣便生死未卜，而自己卻在披香殿內酣睡著，方才來的路上，看著低泣著的嫻姒，傅琛才知道自己竟是這般過分。

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與璇璣的歡愉年華這般短暫，他怎能舍得？

“傳朕旨意，立即冊封皇貴妃戚氏為皇后！如果朕的皇后有個三長兩短，朕就將你們所有人挫骨揚灰！”

只見那接生婆戰戰兢兢，可卻也聽的清清楚楚，陛下口中只提及皇后，卻絲毫不理會皇嗣。

心中有了打算，接生婆一刻也不敢耽擱，忙不迭地沖進了寢殿。

傅琛的旨意，床榻上的戚璟瑤聞，心中更是難過酸澀。可任憑自己意識清醒，卻提不上力氣。

蓉婉跪在床榻上，緊緊地握著戚璟瑤的手，她驟然發覺，所觸碰主子的肌膚之處，正在逐漸變涼，同時變了的，還有蓉婉的臉色。

“主子！主子！”

戚璟瑤的意識愈發模糊，有那么恍惚間，似是瞧見了已經故去的人。

寢殿外的傅琛焦急地踱步，只見蓉婉淚流滿面地跪在自己面前，傅琛心頭一緊，竟是顫抖了起來！

“陛下……娘娘生不下來，奴婢……奴婢發覺娘娘的身子……都已經冷了下來。”

畢竟戚璟瑤如今還活著，蓉婉這般說無疑是大不敬，可她不想主子在彌留之際，就這般孤單離去。

未等蓉婉話落，傅琛便不顧眾人阻攔，向寢殿趕去，淚無聲滑落，傅琛顫抖著不能自持。

“璇璣……璇璣！”

耳畔是他的殷切呼喚，眼皮甚為沉重，戚璟瑤聞聲輕抬，只見傅琛通紅著雙眼，哭的十分厲害。

“璇璣……朕封你為皇后了，你要挺住，朕命爾等保住皇后！皇嗣，不要也罷！”

取舍之間，傅琛不曾猶豫半分，眸中的乞求似是回到了多年前，他懷抱著母后的尸首，也是哭的這般絕望。

“皇嗣！朕不要了！”

一眼萬年，還記得最初入宮的模樣。夜幕下那驚鴻一瞥，便注定了此生的糾纏。

指尖動著，戚璟瑤不知從何而來的精神，傅琛只覺得掌中的手指在動，他驚喜的像個孩童一般。

無論怎樣……這孩子一定要留下。

戚璟瑤驟然抓緊了傅琛的手，額頭上青筋暴起可見，死命地咬著牙，似是拼勁了畢生力氣，也要以命相拼。

發覺了璇璣的異常，傅琛搖著頭，他不允許璇璣這般鋌而走險。孩子沒了可以再有，可是若沒了璇璣，這世間，只獨留他一人了。

“朕求你，別丟下朕一人，我求求你……”

傅琛的語無倫次卻成了戚璟瑤的動力，她不奢望能活著，只要這孩子能夠平安下來，即便此時喪命，她也足矣。

這是自己欠傅琛的，這一生與他牽絆太多，相愛相殺，這短暫幾年的刻骨銘心，足夠戚璟瑤回味一生。

隨著戚璟瑤的叫喊，一聲清脆的啼哭聲響起，接生婆激動無比，高呼著：“男孩兒！恭喜陛下，皇后娘娘誕下一位皇子！”

蒼白的臉上滲著汗珠兒，戚璟瑤如釋重負，淚珠兒順著眼角落下，她艱難地揚起嘴角，好似劫后余生，就那樣癡癡地望著傅琛。

可傅琛卻沒有那般興奮，而是冷言道：“皇后可有大礙！”

戚璟瑤心頭一暖，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傅琛竟然這般在意她的性命，皇嗣在前，他竟是一眼都不曾顧及。

“回陛下，奴婢方才瞧皇后娘娘的狀況，憑著奴婢多年來的經驗，皇后娘娘母子均安，奴婢恭喜陛下！”

接生婆的話如同一顆定心丸，讓傅琛緊繃著的神情終于得以釋放。這才須臾間，傅琛好似經歷過一輩子那樣漫長。

“陛下……”

雖說氣若游絲，戚璟瑤也喚著傅琛，只見傅琛試探著將皇子從金玉懷中接過，繼而方才戚璟瑤的枕邊。

待到戚璟瑤見到皇子的那一刻，她內心如遭雷擊！

竟是夢中那孩子，由莘硯所牽著小手的孩兒，回想數月前，戚璟瑤也曾與其在夢中有一面之緣。

誰能曾想，莊生夢蝶，這世間竟有這種怪事兒，這孩子與夢中差一不二。

“泫兒……這是泫兒。”

脫口而出的名字，連戚璟瑤也詫異。而傅琛聽聞，亦是疑惑。

“璇璣所說，可是孩子的名字？是哪個泫字？”

“巖下云方合，花上露猶泫。這孩子猶如露珠而落入懷，臣妾想要喚他為泫。”

傅琛聽聞，并無疑問。能留璇璣在身邊已無遺憾，還奢求什么呢？不過這孩子也是生的極為好看，雖說緊閉著雙眸，可僅僅如此，就已經像極了戚璟瑤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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