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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100920: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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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云臺夜來絲竹管弦不斷,祺淑妃令宮中教坊準備了時世歌舞,又演了《踏搖娘》,飲宴眾人推杯換盞,咋看之下十分祥樂。
慕北易不愛看《踏搖娘》,凄凄楚楚的模樣,十分惱人。他略掃得幾眼,喚馮唐添酒。
“陛下喜歡這碧葡萄釀嗎?”祺淑妃見慕北易頻頻把盞,臉色是溫婉柔態,關切問道。
慕北易著玄色長服,龍簪貫弁,弁飾玉珠,珠垂金纓,威嚴非常。他指腹擊在玉石案側,微瞇著深色看那瓊漿玉液:“尚可。”
或是得到“尚可”二字便已十分高興,祺淑妃面上露了甜蜜笑意:“這是去年收的碧色葡萄,釀了足足一載,這會兒又用冰鎮一日。陛下若還覺得不嫌,臣妾便多封一些送到陛下的乾曦宮去。”
“倒是說起葡萄釀,臣妾往前得的了一對兒夜光杯,珍藏許久。”宓妃眉目似有含情,也不容得祺淑妃再說,便軟語邀道,“正是葡萄美酒趁這夜光酒杯最是好看,陛下可要來瞧瞧?”
慕北易略一思索,道:“前日母后賞了恣嬪一對兒,朕瞧過,很好。”
宓妃聽聞臉色微訕,一雙鳳眼掃向恣嬪。
恣嬪緩緩起身道:“嬪妾不過托太后娘娘的福氣,才得這么一對兒稀罕物。正是剔透玲瓏,夜里生輝。陛下若是覺得好,今日可要再來福貴居品看一番?”
那話說得邀寵意味十足,尤顯露骨一些。
一旁柳安然聽得攢眉,開口想要說什么,卻是梗在喉嚨里。她想慕北易得狠,卻實在做不來那些獻媚姿態。只一雙眼睛似帶著無盡期盼看過去,卻見慕北易在看長歌云臺外的滿樹繁花。
“又是花開最好的時候了。”姜嬪鮮少說話,便一開口十分溫和,瞧著年紀已和慕北易一般大,“往前東宮里便有許多花,夏日里開得甚好。”
祺淑妃與宓妃這等東宮舊人聽得,念起舊日時光,若有所思起來。
姜嬪著一身鵝黃色真絲香云紗,梳拋家髻,髻上僅飾兩朵黃絹做的棣棠,棠蕊里包著翠色玉珠。整個正是十分柔和素凈,粗略看去倒不似宮妃,更似尋常貴族家的婦人。她是整個帝城里資歷最老的嬪御,元皇后還未入東宮時,姜嬪就在伺候慕北易。
遂說得刺耳點,確是太子大婚之前,納來修煉枕席的婢妾。姜嬪不再少艾也生得不是極美,家世不高,不然也不會在大婚之前從后門抬進太子府。好在慕北易脾氣雖大,性子卻不算刻薄,見面總有三分情面,待姜嬪算得尊重。他聽姜嬪這樣一說,倒是想起東宮時候許多事情,面色柔和一些,撩袍起身:“朕去散散酒氣。”
恣嬪聽得連連起身,想要追出去,讓慕北易的貼身內侍攔住了。宓妃笑顏如花:“咱們恣嬪妹妹,或許還不大摸得準陛下脾性……”
慕北易從長歌云臺的宴廳出去,遠遠便眺見了瑤庭湖。
正是五月夜來十分清涼,湖風卷著潮濕氣息氤氳在水面。湖畔花柳參差,月光下明暗斑駁,好似灑下了碎碎的珠花。遠處宮墻一望無際,能遠瞰帝城外的酈山北麓。是十分平靜好看的。
年輕的帝王揣著滾金繡星辰的衣袖,臨著萬里江山,垂首看湖,弁旁一縷鴉黑的頭發隨風撓在劍眉旁。他略有些薄的嘴唇抿了抿,忽道:“馮唐,湖里養了新魚?”
馮唐聽了連忙探頭去看。果然不同。瑤庭湖里波光如鱗,漾起如織的銀色漣漪,遠映著長歌云臺升平歌舞,燈火惶惶,蕩起一波又一波攝魂勾魂的微微紫芒。那墨紫的鱗光不算明顯,只好似千只游魚一般,若浮若沉,讓人移不開眼:“這……奴才不知。”
偏還碰著這等異事。馮唐連忙使喚內侍下湖去看,少頃便有泅水的宮人捧著一把濕漉漉的東西來回話:“稟陛下,湖中散著許多墨紫花瓣兒,月色與長歌云臺的燈火一映,便依稀得見淡淡墨紫。”
慕北易手未出袖,側身去瞧。
馮唐果然機敏,連將那花瓣照在燈下遞給慕北易看:“陛下,是八重黑龍。這花兒名字中有龍,是十分吉祥的花屬。”
“唔。”慕北易粗略看了,“如此開盛的花樹,種在何處?”
“闔宮只得一棵,在瑤庭湖西邊的永寧宮。”
慕北易面色有疑。
馮唐連忙解釋道:“永寧宮是太祖帝登基前,前李朝留下的舊宮室。奴才聽花房的人說,太祖爺登大寶前,這棵八重黑龍便有了,瞧那樹齡約有兩百余年。”
“朕怎未曾見過。”
“永寧宮鮮少修繕,陛下自然未曾去過。”馮唐將頭埋得低低的。
慕北易頷首,抻袖將袍襟一合:“擺駕罷。”
“哎。”馮唐朗聲,“擺駕永寧宮——”
玉輅金車遙遙而行,慕北易隨侍二十八人,聲勢浩大駕臨永寧宮。他剛下龍輦,便踩在了一層墨紫花瓣上。細細看了那花瓣新鮮,便抬頭看永寧宮的屋檐,黑漆漆靜悄悄的,好似冷宮一般。
“陛下,這墨色花瓣又叫黑龍鱗,陛下踏在龍鱗之上,正是天子御龍的寓意。”馮唐殷切躬身,“只是這會兒天色黯淡,想來賞花不足。陛下若白日里來看,想必更加好看。”
“引路。”慕北易不曾多說。
兩個內侍連忙挑燈籠走在前頭,馮唐小心翼翼隨在后邊兒。
將行幾步,慕北易便聞見濃郁樹木芬芳,永寧宮地上迤邐紫墨之花似地衣一般,曲折婉轉將他往內宮引去。過正殿便進了游廊,此時便不是濃郁的漆黑。游廊之上三步便燃一燭燈,漆碧的闌干與那明色燭火相照,偶爾飄來一片零碎花瓣,黏在衣上,十分搔人。
慕北易便忍不住走得快些,過了一面影壁,見一門前有匾書“棲云軒”。便在壁外亦可得見庭院之內燈火明亮,高大的一顆八重黑龍展出頭來,花冠如云覆蓋整個軒院,垂枝若龍鱗,密密綴下,好似一片紫藤花林。花到深處便辨不出紫來,只看著深深淺淺重重疊疊,濃得如黑墨一般厚重,又似黑龍之鱗一般細密。他便負手近步入得軒內,只見里頭燈火與花流光溢彩,重重香影仿若深林,里頭似有一人。便是拂袖,分花拂葉,趨步去看。
那是一個著荼白輕羅裙的少女,正背身在樹上系著祈愿的紅絲。少女梳反綰樂游髻,飾的倒不是別的,正是一縷半開的黑龍鱗。她一雙素手纖細,左腕兒見戴著一只翠得發亮的翡翠鐲子,襯得皓白的手腕如冰雪。便見其挽著一條墨色披帛,那披帛極輕極透,幾乎要融進花云里去,旋而一陣風來,吹得人似要仙羽盡現,升飛而去般。
慕北易讀過許多詩,也看過許多書。此時唯獨獨只想起一句,便信口吟來:“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綠水之波瀾!”
那少女聞聲轉過頭來,一雙睡鳳媚眼里映著花絮紛飛,貝齒輕咬著紅櫻般的鮮潤唇瓣,耳邊雨滴般的珠飾流光熠熠。不知是何等清艷明媚,讓人移不開眼睛。
她便那么直勾勾地看著慕北易,目光隱隱如訴,似乎在說——你終于來了。
慕北易在這一眼里似乎覺得過了許久。
“陛下——”馮唐冒出頭來,便朝那少女福了下去,“寶林小主萬安。”
慕北易恍若初醒,便看去匾額,似在回想。
枕春輕輕將翡翠玉鐲藏進袖里,生生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腕兒,將耳邊碎發一拂,便盈盈拜下:“棲云軒寶林安氏,請陛下大安。”
“寶林安氏。”慕北易尚在思索,伸手去扶她,“有那么一位。”
“嬪妾是安氏枕春,父親尚書左丞安青山。”枕春含羞帶怯,碰著慕北易的手輕輕顫栗,別過臉去。
“安枕春。枯榮一枕春夢來,聚散千山雨后云。”慕北易微瞇了瞇眼神,似乎動了心思,伸手去挑她耳邊碎發。
枕春燙紅的臉頰好似霞云,在花影里明明暗暗,恍若未察覺般道:“陛下,是取春酲安枕,自在喜樂的意思。”
“嗯,如此。”慕北易似沒入耳,也瞧不出喜怒,只牽她一截手腕兒,要往屋里去。
“陛下。”馮唐直便跪下了,“長歌云臺還擺著宴呢。”
枕春怯怯望向慕北易,眼神欲說還休。他幾易神色,終將枕春手腕放下,輕輕擱在雪白的裙側。
“朕得空尋你。”
枕春的指尖兒在袖內陷入掌心,惹來眼角微微波光:“嬪妾知道。”
慕北易頗是動容:“朕答應你,再來。”說罷將枕春鬢邊兒的黑龍鱗取下,藏入袖里。
他便走了,枕春在他身后矮身。待玄黑的龍袍出了棲云軒的庭院,枕春長吁一口氣,跌坐在那顆兩百年巨冠如林的八重黑龍邊。玉蘭見了急忙來扶她,她輕輕擺手,喃喃道:“好個涼薄的兒郎。”
玉蘭面露欣喜之色,道:“恭喜小主,陛下雖未留下,到底是記得您。”她輕輕替枕春整理衣裙,“從長歌云臺那么遠處也來了,到底是小喜子的花散得遠。”
枕春抬頭去,那八重黑龍靜默無聲,風一吹便簌簌作響。
自此風聲暗走,闔宮傳聞天子端午家宴離席,被一異樹勾了去,久久不舍離去。待觀花回席,只見天子滿身墨紫花絮,眼中似有春風。更有人專程四處尋那深如黑墨的紫花,只求能巧遇天子一回,從此平步青云。幾日里觀花之勢日漸成風,但凡宮中植花之處,毋論嬪御女官或是宮娥,皆精妝麗衣簪紫墨花,娉婷而立,卻是一道美景。宮中時世紫墨花,樂京貴族競相效仿,坊間尤其牡丹之中“冠世墨玉”、“魏紫”、“黑花魁”一應紫墨品相,一株能售百兩銀。
“我便想著宮中哪有這等好的景致,教陛下流連忘返。本想問問陛下,可惜端陽節日宴席剛散,前朝上了急奏,陛下便去乾曦宮論政,好幾日未曾來后宮了。”祺淑妃坐在主位之上,正簪一朵“墨樓爭輝”,那朵花兒開得極盛,又深又沉,十分莊重。
今日請安人倒來得齊全,十之有八九都以墨紫花飾,更有甚者著墨衣紫裳。
宓妃未簪花,以紫、墨雙色寶石飾高髻,華麗非常,一把輕紗宮扇涼涼把玩在手中:“乾曦宮人的嘴最是嚴實,陛下不叫說,祺淑妃娘娘也不知道了。教臣妾說呢,陛下哪兒是觀花呢,指不定是何處的狐媚子成精,攢勁兒勾引陛下呢。”
“子不語怪力亂神。”祺淑妃呷茶低頭,擺弄裙邊兒一截披帛,“本宮倒是見陛下回來時滿身花碎,是如墨般深紫,銅錢大小。”她抬頭一掃眾人,“倒不知哪位妹妹見過那花兒的來處,也好說出來讓大伙兒都稀奇稀奇。”
枕春坐在最末,眼觀鼻,鼻觀心。卻聽得祺淑妃這樣問來,抬頭看了一眼柳安然。
柳安然也在看她。枕春看得真切,柳安然的指尖兒不住微微顫動。
恣嬪笑著:“嬪妾倒是沒見過那樣的花兒。那日家宴想來尋常妃嬪也進不去,只有這嬪位以上啊,才得緣一見陛下身上的花絮。既然兩位娘娘沒見過,只得姜嬪與柳嬪來說說了。”
柳安然神色一滯,連連以絹兒掩面。
姜嬪微微一笑,輕言細語答著:“能得陛下流連許久,想來是個稀罕花兒,又豈是人人都見過的呢?”
“柳嬪。”祺淑妃見柳安然臉色不大自在,“你可是身子不爽,還是有話要說?”
“莫不是咱們的柳嬪見多識廣,知道那花兒在何處的?”恣嬪雖是帶笑,卻是綿里藏針,“還是藏著掖著不和旁人說,等著夜里悄悄去會陛下呢。”愈說,恣嬪便愈有幾分刻薄,“這陛下一月便去瞧柳嬪一回,想來柳嬪不愿意說,也是情有可原的。”
柳安然臉色更是復雜,欠了欠身:“嬪妾……”
枕春看著小案上一盞茶水,不敢抬頭。如今慕北易數日不在后宮,既未點她侍寢,又未擢升位份,想來是不得空的。紫墨之事正在風口浪尖,若讓人曉得了,指不定要趁此機會給她顏色。好在乾曦宮是天子居所,口風緊得厲害,無人閑話。可柳安然卻是真真見過她庭院那株八重黑龍的。
“嬪妾……”柳安然一咬牙,“嬪妾正是見過這樣的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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