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扶風郡主
皇帝舅家的郡主也不是別人,自然是莊懿太后的親侄女,扶風郡主。比起難產去了的恣妃表家,這位扶風郡主是與太后同姓的溫氏嫡宗女兒,閨名叫做言歌。聽名字,自然是能言擅歌的。
慕北易登基時加封莊懿太后溫氏各族,才破例給了這位溫氏嫡女前所未有的郡主榮耀。要論親疏,莊懿太后一輩子無有所出,待這位扶風郡主如同親生女兒也不為過。
既是要請這位貴比公主的扶風郡主入宮,這也是莊懿太后不得已所出下策。手下兩枚棋子皆損,可見她心中急了。
自然了,若扶風郡主入宮,河東薛氏、安南都護府柳氏都要靠邊站。何況枕春這樣尋常士族來的?
祺淑妃只察覺莊懿太后的心思,額角便已出了一層膩膩的細汗。她端起桌上的甜果子奉給太后,乖順道:“說到扶風郡主,臣妾也覺得是個美人兒呢。太后娘娘喜歡郡主,何不傳扶風郡主到鳳儀宮小住兩月?”
莊懿太后卻皺了皺眉,嫌看一眼祺淑妃:“哀家方飲了皇帝孝敬的糖水,怎吃得下甜果子?”
祺淑妃臉頰一燙,訕訕收回手來,輕怨的眼光投向下頭嬪御們。
“哀家的鳳儀宮冷清,她年紀小,哪里呆得住。”
自然是這緣由了。枕春心中大悟特悟。可不是莊懿太后打定主意,要接那扶風郡主入宮謀后位,這才想讓她安枕春關上一關,好給這位扶風郡主讓路?
薛楚鈴每每都是第一個得祺淑妃示意的,上前乖巧道:“太后娘娘此處最尊榮,若說是冷清,那嬪妾們的宮里都是破落戶兒的地方了。”
雅貴嬪素來話少,這時候卻也忍不住淡然一笑,溫聲勸和道:“太后娘娘風華正在,哪里就冷清了。臣妾想著,那位扶風郡主也想親近太后娘娘呢。”
連月陽頷首:“正是呢。臣妾出身小門小戶,想親近太后娘娘反怕娘娘嫌棄。若有郡主日日陪著太后娘娘,可也不是福澤六宮的好事?”
難得這樣時候,眾人似乎都站在了一線上,才真是同氣連枝親如姐妹的模樣。祺淑妃連聲應和:“雅貴嬪與靜婕妤果然思慮周全,不如將鳳儀宮偏殿灑掃出來……”
“哪里要在鳳儀宮,哀家已然瞧好了地方,還需你們來想?”莊懿太后眉一挑,四下禁聲,“施妃之前住的玉芙宮千禧殿,既華美又舒適,名字也吉利,哀家覺得甚好。皇帝以為呢?”
千禧殿……
慕北易似仔細考量,莊懿太后屢有立后掌權之心,但從未撕破臉面強說。太后的娘家溫氏一族如今也在朝中居各個要職,輕而易舉動不得的。現如今,面上和睦得來不易,犯不著駁了意思。他便道:“朕憑母后打算。”
千禧殿是主殿,又為封施氏為皇貴妃時修繕得十分精美,可不是要迎進來位娘娘了。
“果然還是皇帝孝順。”莊懿皇太后露了幾分笑意,“哀家這個親侄女兒呀,自小養尊處優,卻知道禮數又有風儀的。以哀家來看,不如封為貴妃,也好給那孩子幾分尊貴臉面。”
“母后。”慕北易未曾露出不悅之色,只輕輕摩挲著扳指,“如今主位尚且只得三人。祺淑妃薛氏系出名門,又是在府里就伺候的。雅貴嬪姜氏自不用說,如今隨朕也有十余載了。靜婕妤連氏誕了朕的第一個孩子,如今腹中還有一個。若扶風郡主一入宮便封為貴妃,豈不是要讓舊人涼心了。”
枕春暗自揣測,這豈不就是母親常說的,坊間買菜時的“討價還價”之道?
卻見被說著名字的三位娘娘皆露出賢惠之色,依依行禮:“臣妾們不敢。”
莊懿太后略掃得一眼連月陽的肚子:“倒是哀家沒有考慮周到,這樣凍的天,還讓你們一個個來侍奉。可哀家從來就喜歡那親侄女,論起輩分兒來你還是她表哥。不如便次居昭……”
“婕妤便很好。”慕北易沉吟,“既可做主位,也使扶風郡主可以隨老人多學學宮中規矩。便擬在一月后入宮,也好收拾收拾玉芙宮。”
婕妤么……莊懿太后便不再多說,幽幽道:“皇帝舅家就這么一個女兒,委屈做了婕妤,便擬個封號賜她罷。哀家覺得裕、昌、榮都是好的。”
裕、昌、榮都是極尊貴的字,勿論選哪一個,無非都要給這扶風郡主添一層分量。雅貴嬪、靜婕妤……她二人出身不足,都不過女子品行的封號算不上榮耀。當真比起來,這三字都乃繁榮、富貴、昌盛之意,自然高人一等。
慕北易不再計較錙銖,頷首板上釘釘道:“便封為榮婕妤,賜千禧殿。”
這一場鬧劇似的,讓所有嬪御們心頭都沉甸甸地告退。
扶風郡主,千歲之尊,偏偏卻還要來奪這后位。
枕春出了鳳儀宮,只將端木若的手牽了,避開寬闊宮道往永寧去。她道:“你何苦要去受那樣的罪,莊懿太后分明尋著由頭使我給那位扶風郡主讓位置罷了。”
端木若卻無半分怨惱之心:“我是知道姐姐的,以姐姐之姿,必能長寵不衰。姐姐看那月御女,她身份還不如我,反而恩寵卻在我之上。不過由她是最卑微的,陛下難免要憐惜兩分。我連最卑微的都不是了,陛下還有什么道理記得我,不如就另辟蹊徑,也好從長計議。”
這話說得傷心,枕春勸也不得,只囑咐她:“你心中不恨我便罷了。雖是禁足,我也會常常去陪你,免得你孤單。眼看如今情勢,自施妃棄世好不容易平衡幾分。祺淑妃得了獨大,便巴巴等著珍婉儀薛楚鈴借腹生子,倒也穩當。靜婕妤連月陽身份不足,懷了孩子不易被惦記,暫時也算安靜。就怕這位扶風郡主一來,掖庭還要掀風浪了……”
后頭幾日,便由祺淑妃主意修繕收拾玉芙宮。祺淑妃的場面做得從來完美無瑕,意將千禧殿的匾額都漆金,欄桿重刷門戶上光。臺階都換了漢白玉,殿堂金瓶子填了六對兒,又整宮換上了云羅銀線金花帳子、百只雪狐皮子才得一張的暖地衣,坐案上頭都是白貂披子,一應碗筷杯盞只要白玉鑲金邊的。盆景又從花房植過來最好的石榴、葡萄,都是寓意吉祥能結果子的。便是施氏為皇貴妃時,玉芙宮都不曾這么金碧輝煌過。
勞民雖不至于,傷財卻有的。讓莊懿太后高興,使天子對這位還未進宮便大費周章的扶風郡主略有情緒,是祺淑妃最得意的手段。
由著莊懿太后抱病,過年也簡單了許多。沒了端木若時時見著,枕春到底心里有些難過。便常常送了糕點、果子去看她。端木若瞧著柔軟,心底里卻有一股子勁兒,不見她悶在屋子里消沉,反倒養白了肌膚。除了日日抄經奉給太后,她近閑學起寫字,日積月累還有幾分樣子。
這樣才使人安心。
除了這樣的瑣事,還有年關許多節慶宴席,枕春宴上見了一回虛無先生。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