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端著藥飛快地進了屋,先給鐵牛喂上。
倒不是她不擔心李氏,而是鐵牛這病都發作兩日了,再拖下去,怕會有性命之憂。
鐵牛燒得迷迷糊糊的,也認不清人,更不懂得配合。
采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一勺一勺地給他灌上。
看著大半碗的藥汁灌進去,她松了一口氣,后背已是出了一層白毛汗。
也顧不上多待,她又端著還剩下的小半碗來到院里李氏身邊,一勺一勺又給李氏灌下去。
李氏是個大個子,雖說不胖,但采薇這力氣還是搬不動她,只得由著她躺在院子里,好在這大熱天兒,也不至于著涼。
喂完鐵牛母子,采薇又腳不沾地端著空碗進了自家院里,用井水刷洗了,就直奔偏屋,端起那碗還冒著熱氣的藥汁咕嚕嚕灌下半碗,這才一抹嘴巴,把那大粗瓷碗往陸瑛手里遞過去,“喝了。”
陸瑛想也不想,接過那大碗一口氣把剩下的喝干。
那樣子,分外豪氣云天!
忙活了一晌午,采薇心情非常緊張,可這會子看著陸瑛眉頭都不皺一下,問都不問就把藥給灌下去,心情莫名就輕松了許多。
“你這人,喝藥倒是痛快,而且不問緣由,你怎知這藥是治你的傷的?”
陸瑛明明看著她端了藥去給鐵牛母子灌下,怎么還敢喝這藥?
雖說這人現在非常信任她,但她還想問個丁卯出來。
就見陸瑛也學她一抹嘴巴,把空碗遞回去,笑答,“這算什么,以前在……”
剛說到這里,他眉頭忽然一蹙,轉了話題,“看你這著急忙慌的樣子,隔壁那小子的癥候怕是不好,我們離得這么近,說不定也會得。你都喝了,我還怕什么?”
采薇聽到他說了半截又縮回去的話,也不深究。
不過聽見他后頭那話,倒是笑了,這人,還是有點兒常識和判斷能力的,也不知道他干啥的,來到這鄉野山村的,差點兒搭上一條命。
不過這人張口閉口就是“隔壁那小子”的,讓她心里很不爽,弄得好像他高高在上一樣。
“哎,人家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說謝謝倒也罷了,怎么還這么沒教養?”
她拿腳尖踢了踢陸瑛的腿,很不客氣地教訓著。
陸瑛面色一變,一雙深邃如古井般的眸子幽幽地看著她,半晌才慢吞吞問,“你就那么喜歡他?動不動就護著他,和他都……”
“有了”兩個字,他到底沒好意思也不想吐出口。
這話聽得采薇一頭霧水,十分不滿,“你瞎說什么?腦子里成天都是這些齷齪的東西,誰喜歡他,動不動就護著他了?”
到底是個姑娘家,采薇即使兩世為人,一提到這話茬也難免沖動羞臊,忍不住辯解,當然,也忘不了損陸瑛兩句。
她對鐵牛僅僅是兄妹之情而已,至于鐵牛怎么對她的,她也不知道。
不過,她沒奢想鐵牛會喜歡上她,在她看來,是個正常男人,都不會喜歡一個又胖又丑的丫頭的。
雖然她話說得十分不客氣,陸瑛從小到大還從未被人這般訓斥喝罵過,更別說被踢了。
但莫名地,他腦子里那團棉絮子一樣的思緒一下子就消散無影,心里歡快地就像是春天的小河,要溢出來了。
“那,那個,是,是我瞎想了。”也不知為何,他就是激動難耐,結結巴巴地給采薇倒著歉。
采薇也沒心情去理會這些,想了想,又趕緊盛了半碗藥汁,給她娘穆寡婦送去。雖說穆寡婦沒和鐵牛接觸,但兩家隔得這么近,難免有什么萬一。
她剛風風火火地邁過門檻,忽然想起什么,眼風往門口左側一掃,一個黑乎乎的瓦罐子正放那兒。
她順手提起來,拎到陸瑛面前,往地上一墩,“喂,你的尿罐子。”
陸瑛剛喝了半碗藥汁,正要躺平了歇歇,卻被這丫頭去而復返的一句話給驚得目瞪口呆。
什么叫……他的尿罐子?
就這個破瓦罐子?
可是不得不承認,他目前的確離不了這個破瓦罐子。總不能就這么尿在地上吧?
雖說“內急”是人之常情,可就被這么個丑丫頭當著面喊出來,陸瑛實難接受。
這丫頭,難道就不能含蓄點兒、委婉點兒嗎?
也是,這野丫頭和隔壁那小子,都……有了?
不對呀,這丫頭也說過她不喜歡那小子的。
那她喊著“有了有了”,到底何意?
一向冷靜自持、頭腦睿智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大人,這會子竟然鉆了牛角尖,顛過來倒過去光想采薇那句話了。
陸瑛在這兒羞得面色血紅正胡思亂想的當兒,采薇已經進了堂屋,見穆寡婦正側臥在炕上,聽見動靜,頭往門口動了動,見是采薇,忙就要起來。
采薇見狀,把粗瓷碗擱在那張破舊的吃飯桌上,就手把那床破夾被卷了卷,塞在穆寡婦腦后。
“鐵牛兒怎樣了?”穆寡婦先覷了覷采薇的神色,才小聲問了一句。
這個閨女自打被林風給推倒磕破了后腦勺,性情就變了許多,雖然還是以前那個樣子,但眼神憑空凌冽起來,有時候,連她這個當娘的都不敢和她對視。
穆寡婦屏氣凝神盯著采薇,卻見采薇嘆了口氣,搖搖頭,“不好呢,又是發燒又是吐血,連李大娘也……暈過去了。”
“什么?你李大娘都暈過去了?”穆寡婦嚇了一跳,雙手撐在炕上,就要挪下去,“我得去看看。”
“哎呀,我的娘哎,您還是消停消停吧。”采薇忙按住穆寡婦不讓她亂動,“這一個兩個三個的都病倒,我都快忙暈了。您這腿腳還沒好,別去折騰了。”
她說的是大實話,兩家子光病號就有四個,就她一個小姑娘兩邊忙活著,吃的喝的還要照應周全,確實難為她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