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回來,采薇顧不得一身疲累,把背簍里的藥草一一拿出來晾上,就走到灶下去做飯。
穆寡婦因為李氏拒絕了采薇和鐵牛的親事,氣得躺炕上,已是一天沒起來了。
采薇也沒指望她,自己熬了一鍋菜湯,勉強果腹。
好在夏日到處都是野菜,雖然沒有米面吃著香,但好歹能保住性命。
再說,她還能下河摘些慈姑來吃,一時也不至于餓得不行。
原身是個大胃王,一頓不吃餓得慌,采薇雖然意志堅定要減肥,可這餓著的滋味實在是難受。
好在堅持了這么些天,已經比剛開始好多了。
吃過一大碗野菜粥,又給陸瑛熬了藥喝了,看著陸瑛發白的臉色,采薇嘆息一聲,“在我們家住著倒是委屈你了,吃沒得吃,喝沒得喝的。”
陸瑛幽幽看她一眼,半日方道,“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吃喝倒在其次。”
見他面色平靜,眸光深邃,采薇暗道,這倒是個人物,只是不知為何流落到這偏遠山村了?
想起那夜那群黑衣人的陣勢,采薇揣度這人來頭定是不小,不由起了好奇心,“喂,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何有那么多人來找你?你掉下懸崖是不是被那群人追殺的?”
這些日子,這男人不說,采薇一直也沒問。
兩個人日久相處著,情愫倒是未曾暗生,但確實很熟了。
所以,采薇才忍不住好奇問出來,這個男人都閑的關心她的親事了,她問問他的來歷,又有何不可?
陸瑛掀了掀眼皮,瞅著采薇那興奮的兩眼發光的樣子,不覺好笑,就想逗她,“想知道?”
“嗯嗯,很想知道。”采薇兩手扶著膝蓋,半蹲在陸瑛面前,一副討好的樣子。
陸瑛真的被她這副小樣兒給逗樂了,見過她潑辣不講理的樣子,也見過她隱忍不屈的樣子,唯獨沒見過她這么狗腿的樣子。
“嗯,咳咳。”他裝模作樣地握拳抵著下巴,咳嗽了一聲,方才鄭重其事、老神在在道,“告訴你也無妨,其實吧,我是……”
說到這兒,他故意拉長了聲音,引得采薇往前一探腦袋,“是什么?”
“是個,嗯,殺手!”陸瑛豎起一只手掌,對著采薇那粗粗肥肥的脖子比劃了一下,“咔,就是這樣,懂?”
“呸,我還以為你是個王八。”采薇見他逗她,氣得啐他一口,站起身來,雙手叉腰怒目而視。
“真的,沒騙你。”陸瑛笑嘻嘻地收回手,看著她怒目圓睜的樣子,只覺十分好玩,細細地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日,忽然道,“你好像變美了。”
采薇本來還氣呼呼的,一聽這話,立時就忘乎所以,往前把自己那張肥乎乎黑乎乎的臉一湊,“當真?”
“當真,真的比以前美了,也瘦了。”陸瑛這次倒是相當認真。
不料他話音剛落,采薇就興奮地跳起來,“太好了,發財了。”
這丫頭真是太靈動了!
陸瑛被她鬧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變美跟發財有何關系?難道,她要靠著臉賺錢?
這世上他知道靠臉賺錢的女子只有一種,難道她……?
一想到這里,陸瑛那如玉的臉色就黑上了,兩道修長的劍眉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你小小年紀,可不許胡思亂想,等我日后傷好,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你不必為銀錢煩惱……”
話未落地,采薇已經蹦跳著竄到院子里去,風中只飄來她銀鈴般的笑聲,“等你的銀子,下輩子吧。”
說來奇怪,原身雖然又胖又丑,卻有一副好嗓子,好聽得如同一匹上好的絲綢那般柔滑,似乎能在人心上輕輕拂動。
陸瑛又氣又急,她就這么信不著他嗎?
他這次是悄悄離京的,沒帶多少銀兩,又在追殺中丟身上所有的物件,所以弄得自己跟個叫花子一樣。
可等他傷好之后,能出去了,自然就能拿來銀票,到時候她家日子還愁過嗎?
她蹦跳著跑哪兒去了?
采薇心情大好,一路哼著曲兒,去了河邊。
她就知道自己賭對了,那河底的淤泥果然管用,不過才用了兩次,連陸瑛都看出她的變化來,那她只要每天都敷,日子久了,會不會貌美起來?
把這個淤泥制成面膜,拿到鎮上去,會不會大賣?
到時候,她是不是就能數銀子數到手軟了?
這么一想,采薇只覺渾身熱血上涌,恨不得立馬就竄到鎮上去試試。
不過這黑乎乎的泥巴還是不能直接拿去賣的,她得琢磨琢磨包裝一下才成。
所以,一下午,她就在河里奮戰起來。
不僅撈了許多的淤泥,還捉了好幾條水蛇和幾只癩蛤蟆。
總之一句話,所獲頗豐。
至晚方回,陸瑛已是等得望眼欲穿了。
一見她提著沉重的瓦罐進來,陸瑛滿臉委屈地問她,“你去哪兒了?怎么才回來?”
采薇吃力地把瓦罐搬進來,已是熱得滿頭大汗,也顧不上陸瑛什么神情,丟下句,“怎么,急了?這就去拿尿罐子。”
她以為一大下午的不在家,陸瑛被尿給憋急了呢。
陸瑛在她這毫不矜持的話語打擊下,早就磨練得臉皮厚實了許多,當即臉不紅心不跳地問,“我問你去了哪兒,跟尿罐子有什么關系?”
他覺得自己心理真是夠強大,不然,天天得被這死丫頭給氣死!
“哦,我還以為你尿急呢。”采薇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低下身子撈了一條水蛇出來。
陸瑛被她給搡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憋了半日,方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等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又見這女子拎著條蛇在他面前晃。
陸瑛的一顆心又提起來了,眼睜睜看著她拎著那條蛇的七寸,拿起菜刀,對著蛇腹一揮,硬生生地就從里頭取出一顆苦膽來。
陸瑛雖然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但平生雙手也不是未曾沾過血腥,在他眼里,閨閣女子連殺雞都不敢看,更別提殺蛇了。
這樣的女子,他真是頭一次遇見。
不過,她給他更多的是震撼,是驚喜,而不是討厭。
“張嘴,吞了。”采薇把那蛇膽往他嘴邊一塞,強硬地也不管他想不想吃。
陸瑛乖乖地張開嘴,吞了。
生吃蛇膽的事情,他干過,所以并不抗拒。
而且,蛇膽是味名藥,他知道這女子都是為了他好。
一邊喂陸瑛吃下蛇膽,采薇又惦著那條死蛇呵呵笑著,“頭幾日怎么沒想到?家里沒肉吃,可以吃蛇肉啊。蛇肉羹可是大補之物,這樣,你身子也能好得快些。”
陸瑛也笑起來,“還是你聰明,這樣的法子也能想到。北直隸人倒是不大吃這東西,南直隸都是把這玩意兒做菜吃。”
聽他說起南北直隸來,采薇心中就知道這人是個見過世面的。
不過他不想說,她也不會打聽。有句話叫什么來著?
知道的太多了,沒好處,他要真是個殺手什么的,哪天等他想起來把她滅口可就麻煩了。
還是不知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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