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八章喜酒
二百四十八章喜酒
白興當即就翻了臉,“大侄女,話可不能這么說。你家拖了十幾年的賦稅,要是再交不上來,別怪叔我心狠讓你吃牢飯!”
采薇眨巴下眼,像是不認識白興一樣,“你說什么?”
白興以為她怕了,心中暗喜,就得嚇唬嚇唬她,說不定還能敲她一筆銀子用呢。
“我說,要是你們家今年再不交,就讓衙門里來人把你抓走,聽見沒?”
采薇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兩圈,忽然笑了,雙手往腰上一叉,嚷嚷起來,“讓人把我抓起來好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白興本以為她會嚇得瑟瑟發抖,求他別讓人抓的,誰知這丫頭竟然瘋了,敢在他面前耍橫?
“你等著。”白興氣呼呼地扔下句話,轉身就走,“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當你什么人啊?”
采薇看著他走遠,忽然笑了:這下可好了,若白興真有本事把她弄進牢里,那她可就免去被成王要挾進京了。
如此,她就等著陸瑛回來,自然會把她給救出來的。
她這般盤算著,高興地進了屋。
陳勇一行人在耳房里,早就把外頭兩個人的對話給聽得一清二楚,這會子從窗戶里探頭往外看,就見這丫頭一臉興高采烈的樣子回屋。
他不由得暗自搖頭:這丫頭怎么缺心眼兒呀?好端端的竟然想去坐牢?
他拿不定采薇這是嚇唬白興還是動真格的,反正不管怎樣,他的職責就是保護好這小嫂子,自然不能讓她吃一點兒苦頭的。
剛壓了水想在盥洗室洗個澡的,誰知大門又被人給拍得砰砰響。
采薇愣了下,旋即就興奮得一陣旋風似的沖了過去。是不是白興帶著人來抓她了?
那她得趕緊坐牢去,讓成王最好找不到自己。
誰知門閂一拉,就見鐵牛正低著頭站在門外。
“鐵牛哥,怎么是你?”大晚上的,要不是門口懸著兩盞燈籠,她還真壓根看不清是誰。
“哦,我,我來送東西給你。”鐵牛有些不好意思,別別扭扭地從背后把手拿出來,遞給采薇一個物事。
“這是什么?”采薇驚疑不定地接過,細長條形狀的東西,外面包著一層軟布。
“你,你打開瞧瞧就知道了。”鐵牛有些赧然,不自在地搔了搔腦袋。
采薇打開那層軟布,就見里面是一枚木雕的簪子。
也不是什么好木,聞上去還有些苦澀的清香味兒,不過那簪子的形狀倒是挺好看的,上面刻著丹鳳朝陽的花紋,鳳嘴里還銜著一串流蘇珠子。
“這是……”采薇想不明白大晚上的鐵牛來送這個,遲疑間,她看向鐵牛。
“是,是我送你的及笄禮。”鐵牛憋得臉紅脖子粗,別開眼不敢看采薇的,“我,我沒什么好東西送你,就雕了這根簪子,你別嫌棄才好!”
這木頭簪子相當別致,采薇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哪里?很好看的簪子,謝謝你了,鐵牛哥。”
“你,喜歡就好。”看著采薇雀躍歡快,鐵牛也禁不住咧嘴笑開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謝謝你,鐵牛哥。”采薇由衷地看著鐵牛,道謝。“聽說你也要成親了?我這里也沒什么好東西,到時候去喝杯喜酒吧。”
她淡然說著,鐵牛心里卻有些發酸。采薇是打小跟在他身后長大的,一直像個小尾巴一樣。
這乍然男婚女嫁的,他還真有些舍不得。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是要成親的人,對她,不能有什么念想了。“那,我先回家了。”
“好,鐵牛哥慢點兒。”采薇看著鐵牛轉過身走了,方才關上門。
陳勇幾個人一直待在耳房,這也是采薇吩咐的,不想讓他們嚇著別人。
燒了水洗了個熱水澡,她就進了被窩。
秋日夜涼,她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家里雖然有幾個人守著,可她心里一點兒都不踏實。
想陸瑛在的時候,她一直睡得很香的。如今穆寡婦也被成王給抓走,這個家立時就空蕩蕩的,心口跟缺了什么東西一樣。
就這樣一直折騰到半夜,她方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淅淅瀝瀝的,似乎風聲伴著雨聲。
寒氣從窗縫里往里頭鉆,采薇裹緊了身上的棉被,只露出個腦袋。
早上起來的時候,那雨勢頭越發大了。
她穿戴齊整出來,陳勇帶著人已經進了灶房。
原來他們早就起身,只是一直沒見采薇起床,只好自己動手燒水煮飯。
采薇看著那幾個大小伙子一個個躬腰低頭趴在灶口吹火扇風,頓時就覺得想笑:想他們一個個也算是有官身的人,卻在她這農門小院里做著家丁護院的活兒,倒真是委屈了。
她從回廊下走進灶房,笑道,“倒是難為你們了,還要做這些粗活,還是我來吧。”
陳勇抬頭沖她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嫂子,粗活兒就該我們男人做,您只管歇著等飯吃好了。”
采薇就見他臉上黑一道白一道跟個花臉的貓兒一樣,不由好笑,“那行,我就等著嘗嘗你們的手藝。”
天上下著大雨,那柴禾自然有些潮,幾個大小伙子忙活了一陣,光見那灶口往外頭冒黑煙,卻不見有火光。
采薇搖搖頭,進屋取了一塊頭巾把頭發和臉包住,這才進了灶房,對陳勇笑道,“還是我來吧。”
陳勇大話已出,這會子連個火都生不了,就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起身讓開空地。
采薇蹲下身來,把灶口塞得滿滿的柴禾抽出,然后才拿紙媒,抽了把干草,引著了,一點點地塞著細小的柴禾。
小心翼翼地侍弄了半天,才把火給點著。
鍋里的水很快就燒得滋滋響,采薇和了點兒高粱面,煮了一鍋糊糊。
之后又炒了一碟子辣椒雞蛋,和一碟子青豆肉絲,把穆寡婦昨日蒸得饅頭熱了,就在灶房里擺開桌子,讓陳勇他們吃去。
這一班人是五個,加上采薇共六個,一頓飯下來,足足吃了一盆的饅頭,那菜更是吃得一點兒不剩,要不是配上點兒醬菜,估計還不夠呢。
陳勇吃完看著鍋碗干凈得渣渣都不剩,不由赧然地看著采薇,“嫂子別笑話我們,我們都是粗人,就是能裝飯。”
采薇自然不會笑他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大小伙子,又干得是舞刀弄槍的營生,吃得當然不會少。
她一邊收拾著飯桌,一邊笑道,“這有什么?你們吃這么多還不胖才是福氣!”
陳勇等幾個錦衣衛就呵呵地笑了,這小嫂子說話可真風趣!
不過他們哪里知道,這是采薇的真實想法。前一段,她可是被自己的身材給愁得要命,生怕多吃幾口就胖了呢。
好在不喝穆寡婦的藥,她漸漸就控制住自己的胃口,再加上天天粗茶淡飯的,這身材自然也就保持住了。
收拾好鍋碗瓢盆,那雨越發跟瓢潑一般。
采薇站在回廊下,凍得有些瑟瑟發抖,顫聲道,“李家馬車還沒來,今兒估摸著去不成了。”
陳勇站在灶房門口也道,“既然不去起死閣,那嫂子就在家里好好歇著。”
采薇苦笑,在家里她能歇著嗎?穆寡婦不在,這幾個大小伙子又不會做飯,還不得她伺候著?
這個陸瑛也真是的,盡給她找活兒干,生怕她閑著了。
站在回廊下等了好一陣子也沒見白興帶著人來抓她坐牢,她一腔的興奮無處掛落,只好回屋子躺著。
那雨下了大半天,絲毫沒有要停的架勢。
灶房內的柴禾雖然有一大堆,可這么多人吃飯,估計有個三兩日也就燒沒了。
盥洗室里倒是堆了幾簍子煤,也舍不得拿來燒火做飯,那是冬日里燒水取暖洗澡用的。
趁著這會子閑在家里,采薇決定試試她花了十幾兩銀子打造的沼氣灶好不好用。
于是,她擰開接通沼氣管道的閥門,聽著出口有絲絲的冒氣聲,不由暗喜,忙拿一把干草點燃,對著那出口一吹,就見“噗”地一聲,一縷幽藍的火苗竄出來。
她忙坐上鍋,添上水,淘好米,摻了些高粱,煮起午飯來。
陳勇一干人跟傻子一樣都看呆了,半天方才回過神來,一個個湊到采薇跟前小心地問,“嫂子,你會變魔法嗎?”
采薇只笑笑,輕聲道,“這不是魔法,用的是沼氣。”
陳勇等人聽得云里霧里的,采薇只好指給他們看,“這里通著鐵管子,一直伸到那糞坑里。”
陳勇一知半解,撓著頭又問,“那是,燒得糞水?”
這話一問出來,差點兒沒把幾個錦衣衛給惡心死。
知道這位小嫂子有層出不窮的點子,沒想到她還能用糞水燒飯,這午飯還怎么吃?
采薇哭笑不得地搖頭,“不管是熱水冷水還是糞水,你見過哪種水能點燃的?這不是水,是氣,看不見摸不著的好不好?”
聽得幾個人都面面相覷,采薇索性也不跟他們再說了。
反正這午飯煮好了香噴噴的,他們愛吃不吃。
都說秋雨綿綿,這雨綿綿倒談不上,雨勢一直很大,下個不停。
幸虧采薇家住的是青磚黛瓦的房子,院子里也用了青石板鋪路,不然,真連腳都下不去了。
吃過午飯,她搬了張椅子坐在廊下,陳勇幾個也坐在灶房門口。
采薇看著那雨勢,憂心忡忡,“再這么下去,今冬估計要餓死人了。”
前一陣子才遭了蝗災,鬧得莊稼都被啃了個干凈。再下十來日的雨,估計連燒的柴禾都沒了,到時候,這些老百姓們沒吃的沒喝的,怎么過冬啊?
“嫂子真是菩薩心腸!”陳勇仰臉看看那雨勢,也跟著發愁,“就不知道大人此時到了哪里?別被雨給耽誤了。”
采薇哂笑,不管被沒被雨勢耽誤,反正來回也得好幾個月。這古代的交通啊,還真是愁人。
不過她也不是恨嫁的人,早一點晚一點,有什么關系?
怕就怕成王等不及,直接拖了她進京,就麻煩了。
一連在家里待了三日,也沒見白興上門抓她,采薇倒是著急了,要不是顧忌著陳勇幾個,她還真想去白興家里找他呢。
第四日上,一大早就聽見巷子里吹吹打打的,嗩吶聲聲。
采薇這才想起頭幾日穆寡婦說過,鐵牛要娶親的事兒。
掐指算了下,今兒九月十六,正是一個大吉大利的日子。偏生天公不作美,下著大雨,這新娘子坐著花轎,還不得濕透了?
她和鐵牛從小的情分擺在那兒,怎么也得起來喝杯喜酒的。
從被窩里鉆出來,她換了一件銀紅夾紗襖兒,下著一條煙紫色的裙子,踩著一雙特意找人做的高底鹿皮靴子,打著一把油紙傘出了門。
陳勇幾個要跟著,采薇忙攔住了,“我不過去隨個禮,用不了多久。”
出了門,就見巷口已經停著一抬花轎,鐵牛站在花轎前,手里攥著一朵紅綢花,都已經把新娘子給迎來了。
下著大雨,也沒幾個看熱鬧的,采薇站在花轎后頭,遠遠地看著。喜娘挑了簾子,新娘子一身大紅鉆出來。
還沒站穩,那雨點子都打下來,她縮縮身子,有點兒狼狽。
鐵牛遲疑了下,一躬身,上前就把新娘子給抱起來。
二毛、大壯等跟鐵牛交好,也跟著看熱鬧,這會子轟然拍手,高聲喝彩,頓時就顯得熱鬧起來。
鐵牛身高體壯,渾身的勁兒,抱著那嬌小的新娘子毫不費勁地進了自家院子。
采薇跟過去,李大娘看見她,神色不大自然,不過也還是笑臉相迎,“采薇來了?”
“是啊,鐵牛哥大喜的日子,我來討杯喜酒喝。”采薇說著,就從袖內掏出一個大紅的荷包來,這還是前幾日穆寡婦親手做的。
她遞給李大娘,道,“一點兒薄禮,不成敬意!”
李大娘掂在手心里只覺沉甸甸的,心下不由一喜。這個采薇看樣子是有錢了,出手怪大方的。
只是一想到這些是采薇拋頭露面賺來的,就覺得拿在手里滾燙地很,飛快地又把荷包塞進采薇手里,她皮笑肉不笑道,“我們尋常小戶人家,祖上無犯法之男,族里無再嫁之女。你見天賠笑摸人的銀子,我們怎好拿?”
采薇只覺得凄風苦雨都比不上這番話讓她渾身發冷:什么叫賠笑摸人?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