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分崩離析
第九章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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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歡下意識的把手往袖子里藏,躲閃著江淮滿含質問的目光,聲音微哽:“江淮,你十二歲入宮,至今已經七年整了,一行皇子公主中,唯有我對你推心置腹,就連父皇賞的一枝四蝶銀步搖都與你輪流著戴。”說著,深吸了口氣,“現在,是真的疏遠了。”
江淮輕輕的別過頭去:“公主昔日交帕之情,江淮沒齒難忘,只是我什么事都能答應你,幫助你,唯獨這件事不行。”
長歡高傲的揚起下巴,映襯著夕陽的紅暈:“可我……就這一件事求你。”
“那就請公主饒恕下官,公主的恩情,下官只能來世再報了。”江淮難得的認真起來。
長歡微闔雙眼,又猛地睜開,對著江淮厲聲道:“別以為你不幫我,就沒人肯幫我!”
江淮沒有應聲,只是恭敬的站著,此時的長歡恨不得自己生成男兒,光明正大的去搶皇位。
“我的手段不比你差,只是礙于身份不能直接干政罷了。”長歡一甩長袖,冰冷道,“你今日拒絕了我,我也不強求你,本公主也并不會狹恩以報,從前,就當是我看走了眼,不作數的。”
“公主……”江淮在袖中搓著扳指,頗為無奈,她自小入宮,身份特殊備受排擠,唯有長歡無所顧忌,真心實意的對她好,幫她度過了很多難關。
若是按照江淮本身重視情誼的性子,是該一頭答應的,只不過,成王也罷,其他皇子也好,都不是她想輔佐的。
“江淮,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如實回答我。”長歡語氣嚴肅。
江淮抬眼:“公主請講。”
“你不答應我,真的是因為顧忌長信舊臣的安危,還是說……另有選擇。”長歡盯著她,眼中漾著濃濃的寒意。
若換了別人,江淮三言兩語搪塞過去便罷了,可偏偏是長歡,她只能選擇沉默,卻也表明了態度。
“果然。”長歡笑的極冷,不住的點頭,“你果然還是覺得成王當不成儲君。”說著,用力的攥住江淮潤白的手腕,狠命的問道,“是誰!”
手腕好像被惡獸的牙關鉗住,尖利的指甲不斷地往肉里鉆,江淮疼的臉色有些發白,卻死不肯言。
長歡眉間越皺越緊,被江淮這含糊不清的態度氣得直要發狂,眼神一瞟,觸及到她左手拇指上的那顆鴿血扳指,紅得比夕陽還要耀眼,經過數年的打磨,圓潤晶澤。
她登時明白了,質問道:“這扳指……我沒記錯的話,是你及笄之日寧容左親手送給你的吧!”
江淮似是被戳到了痛處,甚是輕易的推開了她的手,語氣漸冷:“公主好記性。”
“我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步,你竟然會選擇明王!”長歡公主瞪著眼睛,不可置信道。
“我并未選擇黨派!”江淮胸口微微起伏著,有些薄怒。
“那你為何如此寶貝這枚扳指!”長歡公主前一秒還在瞪眼,后一秒便冷笑的不能自持,“是了是了,寧容左對你的心思昭然若揭,也不必猜,你也對他動了心吧。”
江淮一句話不說,目光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緒。
長歡最恨她來這一套,自小到大,不管是緊張害怕還是為難窘迫,江淮都會選擇不出聲,不作為,你看著奇怪,卻又捉摸不透,以至于不敢輕易下手。
記得八尾鳳釵的惡作劇被鄧淑妃發現,將她二人叫去問話之時,江淮也是這種態度,但只有她瞧見了,江淮那藏在衣袍里的手,抖得幾乎攥不住。
長歡撥弄了下步搖上的流蘇,其味無窮的說道:“你既然喜歡他,為什么當初要與我聯手陷害他?”
江淮眼底冰冷:“我不喜歡他,我只想要幫你。”
“幫我?你當初肯幫我,現在卻又不肯了?呵呵,你江淮向來是無利不起早,誣陷之事如此兇險,你不會輕易幫我,總有自己的目的。”長歡咬了咬牙,“寧容左是長安最狡猾的狐貍,你是最毒的蛇,般配得很呢!你們兩個想要在一起,不是他拔掉利爪,就是你除去毒牙,否則只會兩敗俱傷,我可是很盼望那一天呢!”
江淮眼珠黑的發亮,心口的深潭終于掀起細微波瀾,藏在袖中的五指也攥的極緊。
長歡眨了下眼:“江淮,今日我出了這個府門,從前的一切都當沒發生過,你我二人分道揚鑣,不是都要向上爬嗎,就看看誰爬的遠!”
江淮瞧著她刁鉆的模樣,心中微嘆了口氣:“公主,放手吧,成王他自己不想做皇帝,你這樣硬逼他也不是辦法,到頭來……登基后做你的傀儡嗎?”
“我偏不!”長歡艷麗的五官逐漸扭曲,“如今旭王被罰,明王勢薄,正是成王出頭的機會,我不會放棄的!”
江淮皺眉,匪夷所思的看著她:“你已是一國公主,為何還要舍命去犯險呢?”
“江淮,記住。”長歡譏諷的笑容背后閃過一絲苦澀,“權力就是這樣一種讓人渴求的東西,你只會越陷越深,無法自拔,例如你,你對權勢的追求不比我少,別把自己說得太清高。”
江淮知道,長歡今日之舉,便是得不到就要全毀掉,言談縫隙間句句想要與自己決裂,官場之上沒有情誼,只有永遠的利益,昨日是友,今日是敵,明日或許就能刀劍相向,既如此,她很樂意奉陪到底。
“多謝公主提點,只是還有一句話要奉勸公主,政權素來是一把雙刃的利劍,玩得好,它自然可以為你披荊斬棘,玩不好,挫骨揚灰的就是自己。”江淮眼神平淡的看著她,真誠勸阻。
長歡深吸了口氣,皮笑肉不笑,她早已料到如此結局,今日來不過是賭一賭,既如此,冷哼一聲:“是啊,來日方長,咱們走著瞧吧。”
長歡早已沒了來時的沉穩,仿佛一盆長滿尖刺的毒花,摸不得碰不得,連看也不忍心看。
“你可要記牢了!”她嗓中的聲音有些澀滯。
“是。”江淮拱手行禮,方要起身。
“甭起來了!”長歡猛地尖叫一聲,聲音如同錦緞撕開時般刺耳。
江淮眼珠一顫,又忙不迭的跪了下去。
長歡眼角溢出一絲晶瑩,轉瞬又消失不見,她拖著那精致厚重的花簇裙擺,疾步離開,耀紅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遠處。
片刻,江淮疲憊的合上了眼,起身頹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杯接著一杯的為自己斟著早已涼掉的茶。
為官七年,這一路,她丟掉了太多東西。
從前是恪純無邪的心思,變得善于謀算。
如今是交好的昔年之友,轉眼分崩離析。
此后呢,還會丟掉什么東西?
仔細回想,長歡何嘗不是在奪嫡之路上丟棄了無數單純,換來如今近乎極端的瘋狂。
今天,她算是見識到了一顆心被朝政欲流淹沒后的模樣,只愿自己能適時抽身,借方才的吉言,不要愈陷愈深才好。
江淮嘴里發苦,盯著自己露出來的手腕,上面青紫的淤痕十分刺眼,她猛地用力,指尖脹白,一下將那個青釉的茶杯捏得粉碎。
遠處走來的北堂瞧見這一幕,猶豫道:“大人,公主走了,走的時候,臉色十分不好。”
“所以她并不如自己想的聰明。”江淮扶額冷笑,眸中如一汪幽深的潭水,無波無紋,“她若與我爭吵后還能笑意吟吟的出這個門,就說明她不簡單了,再者說,她若是真的聰明,方才就不該和我撕破臉,說什么分道揚鑣,不相往來的話,論著我和她從前的情誼,出了事,我也能出手相助一把,現下倒好,成了……死敵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