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忍住哭,可沒將這些悲傷喊出來,他學習能力不眨地,學渣程度跟嬌嬌有得拼,可他總從秦魚跟這些伙伴身上學到點什么,其中一個——學會自己承受,非必要,不要影響他人。
悲傷不是好東西,不要分享。
還好,他影響的只能是蕭白甜他們這種意志不咋地的廢材,其余的,好些都壓住了。
壓住了,不代表別人看不出來。
“造孽啊,看來不止貧僧一人跟秦魚交情匪淺,這些小輩也不錯。”
伽羅地藏這么說,但他總覺得哪里不太對,覷了覷尹幽。
這個女人不太對。
她的眼神跟表情....
她咋還沒走?
在等什么?
對了,她好像好幾次看了一個地方。
“伽羅冕上,那邊是秦魚離開的地方嗎?”方有容低聲問的話讓老禿驢回神,下意識回:“是啊。”
然后他就看到方有容那讓天界帝王級死直男姜帝都忍不住cue的劍道女神臉露出微妙神色,略嫣澀的眼角如化開的胭脂淚涂抹過,沒暈開,但泛了的蘊克制在那里。
她平靜道:“真沒通告,其實也有可能是另一種原因吧。”
頓了下,她仿佛無意干擾什么,朝其余人歉然道:“抱歉,她詐死過很多次,我們無闕上下都有給她千里收尸的經歷,有些習慣沒改過來。”
她沒打算慣著別人的悲傷,也沒打算加劇,但她向來更堅持自己的意志。
因為她不怕承受最壞的結果。
哦嚯,好事壞事都需要別人帶頭。
收尸這種事也是。
“也對,收不了尸,也得辦喪。”蕭庭韻一下子也想通了,再看向尹幽。
他們還沒問。
尹幽也沒讓他們問。
這里的風那么大,黑暗跟祭云還在,或許是兩種力量的碰撞,矛盾性太強,導致天地異色,生了云,云中帶水氣。
快下雨了。
尹幽的話也像是一場雨,涼涼的,慢慢的,天地貫通。
“秦小魚,我忙得很,留下來可不是為了看你這些自己人哭哭啼啼收尸辦喪的,我也知道以你的性格,第一不會把這些人的生死乃至陣營成果全然依托給我,因為你知道你一旦真沒了,我終有一日會為了追求至高無上的力量將這個宇宙的資源給占全了,不會留著天選一畝三分地。第二,這么放心把龍且那顆蛋留給龍帝,如果真有打算走界外這條路,說明局勢并非完全在你掌控之中,你得冒險,一旦你有冒險的趨勢,藺珩跟龍帝那邊也一定會將龍且沉入龍淵池,再化龍,她本就是經歷過一次化龍的殘缺龍魂,憑著一段水中龍且木寄生,再化一次,魂魄盡消,一方面顧念對嬌嬌的陪伴寧可滯留界外隕滅,另一方面也給其他人轉生重來的退路,卻沒給龍且交代,這更不符合你的性格。”
尹幽一向人狠話不多,但有時候也愿意多說話,譬如現在,就很有耐心。
“綜合兩點,你本應當先把我滅了,確保天選整體安全,且保證龍且安危。”
“如果你都沒做,那說明....”
尹幽抬手,漫不經心,手指撥動著長發,言語如地下暗河潺潺,涼冷,卻也有聲。
“你還沒掛。”
還沒掛的話,一來就不急著殺她尹幽。
二來,對龍且的安排就是潤物細無聲的。
可能已經做到了。
龍谷,龍淵池。
此前,藺珩看著龍帝在水中化龍,本是如今這宇宙之中威震九霄的唯一一條九爪金龍,軀長可達千里,一個龍擺尾都可以毀滅隨便一個位面。
但現在,她纖細,精巧,縮小了無數倍,纏住了那龍蛋。
龍蛋內里在毀滅,有銀色小龍朦朧脆弱,正在被再次化滅,只不過這一次外面纏著一條長得跟她很像的小金龍。
那本該是很美的一幕,可惜,這條小金龍是拽著它前往滅亡之路的。
這美絕的龍淵池啊,是龍的天海,是龍真正的滅葬之地,世代龍族有罪之人都于此化開,成為龍族懲戒跟韻養心生的源頭。
藺珩對這一幕并無多少感慨。
經歷太多悲歡離合,他的情愛心緒都寥寥無幾。
波瀾不驚,靜靜看著。
但聞遠方有幾度巨大動靜,他都克制了,顯得毫無動容。
直到最后一次,界外之開啟,宇內生靈皆心悸。
三千位面都如此,何況天界之內的龍谷。
藺珩終于轉頭,目光沉而遠。
耳畔有聲淡而冷。
龍帝在水中說了話,“界外....她倒是好魄力。”
這語氣里,不光光是認同跟感慨,還有幾分茫然跟隱晦。
“越聰明的人,越偏執。”
他也不知道在說誰,但這種話顯然對龍帝也有效。
她沉默了。
誰都有往事,那些不能訴說的,一開始不說,一輩子也就都不會說。
她倦怠得微轉了下小巧的龍頭,“那她....也不會歸來了吧。”
界外,如何歸來。
即便能歸來,秦魚怕也不會。
龍帝這個一向跟秦魚不和的人,竟懂她的抉擇。
也有可能,之所以不喜,恰恰是看到了對方跟自己相似了一面,又恰恰看到了對方有自己沒有或者沒能做到的一面。
嫉妒,不甘,厭憎。
還有鋪天蓋地的絕望。
她只能一次次堅守自己的決斷,從前,現在,她不能承認自己錯。
事實上,她一直都是對的。
沒人可以否認她。
雖然她也不在乎別人的想法...
這是很矛盾的心態,恰恰藺珩也經歷過。
但他并不對此給予評價,只看向那龍且蛋,慢悠悠說:“并不。”
內容上的否認?
還是否認她的整句話?
龍帝驚訝,她似乎想通了什么,既覺得不可思議,又不太愿意執念于這種別離或者歸來的話題,何況,她太累了。
“你可以上來了。”
“不必。”
她也否認了一次,然后就不說話了。
藺珩觀心性如開天眼,連秦魚都怵跟他交流,眼下自然看透了,也懶得多說,只瞧著那虛弱倦怠的金龍不知是無意還是本能,將一直昂首的腦袋貼靠了那龍蛋。
而即將化開的銀色小龍....在更虛弱的狀態下,竭力撥開那些纏著她的力量,她想靠近一個地方。
最后,那小小的脆弱龍爪,銀鱗都如同銀色小玉片,碰之則碎,可它還是靠近了,并且小心翼翼將龍爪貼向龍殼。
那殼上是法紋啊,也是滲透的龍淵水啊。
像是飛蛾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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