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試毒

水榭二樓，長公主斜斜倚在窗邊貴妃榻，隔著輕紗帳，手里拈著一杯酒，半瞇著眼覷著下頭園子眾人。

“您少喝點罷，一會兒還得下樓見見賓客們。”馮嬤嬤低聲道。

“不見。”長公主幽幽說了聲，“難道我還得去給那個女人的骨肉長臉不成？”

說著抬起酒杯，又是一口。

馮嬤嬤嘆了口氣，“若是少宰大人不高興……”

“便不高興吧！”長公主瞇起眼，“你放心，他這寶貝，我不動。”

本來她心情還可以，聽說云嬤嬤這幾日將梁燕喃折磨得快沒人樣兒了，在院子里走路都得頭頂張碗碟，一想到那畫面，長公主想大笑三聲。

可看到梁湛為她請來了全開封府的貴人，且幾乎是一家女眷全到，這盛況讓她心情又低落下去。

她能放肆的事情本不多，這事兒，今日任性一回又如何？

她確實不能動梁燕喃，可她不動，不代表別人也不能動啊？

“咚咚咚”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

“誰又惹你了？”長公主斜斜朝著進門來一臉氣忿的安陽問道。

安陽見她案前有酒，伸手取了個三腳杯要往里倒，被長公主一探身，摁住了手。

“給縣主倒杯茶。”她淡淡道，從安陽手底下拿開那杯子。

“我要涼的！”安陽定定看著她，收了手，往貴妃榻后背一靠。

她強忍著脾氣和那群小娘子周旋了半日，個個話題都在梁燕喃身繞！

“她和你，不相干，犯不著跟她。”長公主自顧自拎起酒壺往酒杯里添滿。

“當然不相干。”安陽一絲冷笑，“我沒氣誰，天兒太熱了，曬得煩。”

長公主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從小你便這樣，在這府，容不得任一人你得寵，什么事兒都要爭個強。其他的也罷了，你二妹、四妹哪個不是被你壓得死死的？如今這么個野丫頭，你揪著她不放作甚？我這個做娘的也想不通是為什么。”

她確實不理解，安陽性子是古怪了些，任性了些，但對這個梁燕喃，她的恨意似乎她還要足，次竟不惜以青鳳來陷害她。

安陽接過馮嬤嬤遞的梅子涼茶一飲而盡，聽完長公主的話，也不回答，站起身便走，“我說過，是天兒太熱了！”

說完又“咚咚咚”下樓去。

長公主神色郁郁地盯著她背影消失的地方，半晌，偏過頭看向窗外，又嘆一口氣。

安陽出了水榭，四處的人談論的都是梁少宰嫡長女，相府千金，她只覺耳邊似被蒼蠅包圍一般，“嗡嗡嗡”胡亂作響，攥在袖的拳頭越捏越緊，一咬牙，往園子旁邊一排廂房走去。

燕喃正在里頭候場，獨自在廳內安坐。

離吉時還早，云嬤嬤囑咐她茶水不能喝，東西不能吃，以免待會兒出丑，只能這么靜靜等著。

在她看來，及笄禮跟在二十一世紀走紅毯差不多，都是做戲似的走出去讓人相看一番，熬過了這幾個時辰，便能做回自己了。

采書捧著個彩繪江景的精致小陶罐過來，“娘子，這是四娘子屋的萱草送過來的，說是四娘子自個兒做的蜂蜜白霜桃條，擔心您餓著，給送點過來。”

燕喃想起次她們從玉饌閣聽書回來，曾聊到做蜜餞，她說過喜歡桃條，這妹子還是挺有心的。

她起身來到桌邊，打開那陶罐蓋子看了看，酸酸甜甜的香氣立即飄出來，誘得人直流口水。

她拈起一根兒來，桃條面已微微起褶，風干得差不多了。

“她什么時候做好的？”燕喃問。

采書搖搖頭，“奴婢去問萱草。”

“不必了。”燕喃想想，“叫宮棋來，我記得她會做蜜餞。”

采書不太懂燕喃問這個做什么，不過也不問，只管答應著去了，一會兒工夫，宮棋便被帶了過來。

“你看看這桃條是什么時候做好的？”燕喃將手的桃條遞過去。

宮棋接過來，拿手指輕捏了捏，又沾了沾那層糖霜，答道：“應做好有兩日了。這桃條腌好七日內是最好吃的，綿而不軟，有嚼頭又有糖水，再放成干兒了。”

燕喃點點頭，讓宮棋退下，獨自看著那桃條思忖。

以這妹子藏不住事兒的性子，若真想給她送桃條來，必是做好立即送來了，又怎么會掐著這個時間點送過來？

在她及笄禮的時候……

她想到梁宛茹身邊的焦嬤嬤，八成，是她的主意吧？

若這焦嬤嬤是長公主的人，那她的舉動，也是長公主的意思咯？

她拈起一根桃條來，讓誰來當這小白鼠試毒呢？

素琴從外頭進來，“娘子，縣主往這邊來了！”

“哦？”燕喃眼睛亮起來，微微一笑，“來得正好。”

安陽一進屋，看見燕喃慌慌張張把個什么東西往身后一放，帶著幾分忐忑看向她。

“怎么？”安陽狐疑打量著她，“云嬤嬤教你的規矩呢？見著大姐也不見禮？”

燕喃無法，只得站起身開口，“見過大姐。”

這一開口露餡兒了，明顯嘴里還包著東西呢，她忙垂下頭，趕緊嚼吧嚼吧給吞了。

安陽看她狼狽模樣，心情忽然好起來，幾乎要笑出聲，“肚子餓了？竟然敢偷偷吃東西？”

她看向燕喃身后，一伸手，“拿出來。”

燕喃咽下嘴里的東西，拿出身后的陶罐，苦著臉尷尬道：“大姐，我，我緊張。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合，那外頭全是貴人……”

安陽一看是桃條，笑吟吟道：“三妹，緊張很正常，可你這會兒偷吃東西，場時出丑丟臉了怎么辦？滿開封府的夫人太太們都在，你出一點紕漏，都會連帶著人笑話梁府，你知不知道？”

“可是我……”燕喃漲紅了臉辯著，“我這緊張起來吧，得吃點甜的嚼在嘴里頭才能舒服。要是不吃點甜的壓一壓，恐怕我待會兒出去腿都打顫。”

安陽嘴角挑起一絲嗤笑，她知道，這是個不得臺面的，別說這是個從外頭回來的野丫頭，連她當年及笄禮的時候，見圍成一團的眾賓客，也會緊張到心跳加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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