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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母正在詢問春萼孕事,問這幾天可把過脈?
春萼在答,昨日她被灌了一碗藥,她覺得味道與往常的保胎藥不一樣,心生慌張,便摳著喉嚨嘔了一半,即便那般,也疼了個半死還見了紅。聽下人言,那藥是郡主端來的。
今早郡主一來便把她帶到園子里當著眾奴才面好一頓磋磨。后來請來了大夫,一聽她胎還在就生氣了。也是正因如此,郡主覺得何家動手不方便,才決定直接帶走她,準備親自弄掉她的胎。
她和她的奴才一直求,可郡主連她的院子都砸了,也沒肯發一點憐憫。若夫人來晚了一步,她此刻必定已是一尸兩命了……
從春萼這顛倒是非的說辭里,已可見當日她那信手拈來,制造誤會的手段。
紅玉氣得手發抖,程紫玉抓住了她手:
“見識到了吧?這樣的人,有備而來,并不好對付。一張嘴更是信不得半句,當日他們兄妹對你們也沒少如此刻般挑撥,二表哥還是可信的。
你與二表哥會被算計,舅舅和舅母也一樣。眼下他們對你我生了隔閡,你我便聽聽那春萼可還有同伙,都干了什么。”
那邊何思敬也氣火上來,在那怒罵春萼所言不實,無奈何父何母壓根不聽他言。
何母聞言同樣火冒三丈,當即便從管事口中確認了大夫剛走,郡主便要帶春萼離開這件事,也順道核實了今早程紫玉確實對春萼“刁難”了一番。
“反了反了,這事必須徹查!徹查!”何母氣急,這何家到底誰當家,一個外人竟然敢來喊打喊殺!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昨晚送去的那藥碗還在,那就是物證,還有,我的那些奴才都可作證。”春萼卻似這會兒才想起了什么,慌慌張張再次跪下。
“不對,我的幾個奴才,都被郡主的人扣住了。夫人,求您幫忙找找我家叫珍珠的小丫鬟在哪兒,她被郡主的人抓走了。郡主說要打斷她的腿。”
春萼被綁在馬車里時,便聽到下人們正在議論二爺狠下打手的事。眼下,這事正好可以拿來用一用,順道栽贓一下。春萼心下都笑開了花,面上卻表現地凄楚無助。
“竟還有這種事?程紫玉,真是膽大妄為。”
“真的,我可以拿腹中孩兒發誓,保證句句屬實。郡主遷怒于珍珠,一是怪我得了二爺歡心,二是為了砍斷我的手足好拿捏我對我下手,三是想要對珍珠屈打成招,如此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發落了我!”
那邊火冒三丈的何父已經對幾個奴才拳打腳踢,問出了小丫頭的所在。
也是不巧,先前要說法的那家人上門時,何思敬為表鄭重,便是在堂屋見的他們。那事了后,小丫頭便被暫時扔去了堂屋后門外的雜物房。
這會兒人迅速被找到被抬出,見果然手腳被廢,何父何母如何淡定,更對春萼信了幾分。
而春萼一嚎,小丫頭便聽懂了,兩人輕而易舉聲淚俱下地演了場主仆情深的大戲。
情凄意切。
何思敬去解釋,表示人是自己打的,不關紫玉的事。
可何母搖頭:
“你是個宅心仁厚的孩子,什么時候對下人動過手?家里的貓狗你都沒踢過一腳,你怎會做這種事?你以為我會信?你別為紫玉掩飾了,思敬,你不能對爹娘撒謊啊!”
“娘,你怎能聽一個奴才言呢?這個春萼你了解嗎?你怎能這么信她?您說我不會做那事,可紫玉難道就不是宅心仁厚的孩子嗎?你這話叫她聽見了當如何?”
“我還怕她聽到?”何母笑到:“我了解你,我還能了解她?知人知面還不知心呢!她剛剛還要帶走你的妾,殺你兒子呢!”
何母啐了聲。
“程家是商戶!咱們何家才是荊溪首屈一指的書香門第。當年小姑子是下嫁!結果呢?嫁了個什么玩意兒?落了個什么下場?與寡婦有什么區別?
商人是什么?無商不奸!咱們這樣的忠厚文人家配得起,斗得過,壓得住嗎?
紫玉幾歲的時候就混跡男人堆里,商戶群中,十歲能在斗陶會中游刃有余,十四歲能單獨西行幾百里地,她是一般人嗎?她二叔與她不對付,結果什么下場?
孩子,她二叔兢兢業業為程家做了幾十年,她為了保她的產業,為了從她二叔手里奪權奪產業,挑撥離間,惹是生非,直接把整個二房都端了。這什么手段?想想都不寒而栗。
你自己想想,南巡的時候,她能在皇上太后跟前都上躥下跳,好幾個皇子都想娶她。那些皇子眼睛都瞎了?當時那么些漂亮的貴女,看得人眼花繚亂,誰不比她端莊賢淑可人高貴。可她還是能一枝獨秀,這手段哪里是一般人?
李將軍一直不肯娶妻,可遇上她呢?……”
何母還在巴拉巴拉說個不停,紅玉扭頭看紫玉。
“你聽到了嗎?我竟然不知他們是這般看你,看咱們程家的!他們對你都這般不滿,何況是我?紫玉,多虧咱們站在了這兒,否則我便聽不到他們的如此看法。他們早就對咱們家起怨言了,這次的春萼只是個爆發點。我這樁婚事,原來他們并不滿意,只是礙于外祖母罷了。”
紅玉冷笑著,面目上那種淡然再次顯露。
“不是!這只能說明,很久之前就有人在煽風點火,挑唆不滿了。”程紫玉瞇了瞇眼。
話里話外,都是沖著自己來的。今生的程家被自己嚴防死守,醒來就招募人手培養了一支護衛,后來還一直有李純的人在護著,有歹意之人很難從內部下手,所以便有人早就相中了何家吧?
大略,一早就有人開始在何家挑撥了。這種手段,更像是朱常安了。
程紫玉心火也是難壓。太可恨了。
再這么下去,傷了感情,紅玉兩人還如何能和好?程紫玉開始后悔,不該和紅玉站在這兒的。
那邊何思敬的聲音也在傳來:
“娘!你怎么什么話都敢說!這些話傳出去,是要獲罪的!紫玉是我的表妹,還是我的小姨子。你……”
“何思敬!”何父也跟著怒。“你被程紫玉洗腦了!你怎會對程紫玉言聽計從?她都要殺你的妾室殺你兒子,你還在為她說話,幫她打掩護,究竟是你腦子壞了,還是你也被她的狐媚給勾搭了!”
“爹娘,你們怎能胡說八道!紫玉是咱們的親人!紫玉幫我料理后院招募人手,都是我求的,也是外祖母的意思!”
“外祖母與她有血緣關系,看的不清很正常。娘是旁觀者。何思敬,娘真的是眼見為實。你看看你此刻模樣,就一年前的你,何時敢對爹娘大呼小叫?此刻的你是非不分,目無尊長,是你被程紫玉帶壞了!”
“爹,娘,你們真的誤會了。剛剛在前院的下人都可以作證。讓廢了那小丫頭的手腳是我的意思,根本與紫玉無關!”
何思敬喚了幾個這堂屋的下人們,當場質問。
下人們自是據實相告……
可何母腦子早已被先入為主,根本聽不進去,此刻更是抽了口氣,上前拉著何父的手。
“老爺,老爺你聽到了。他們說的不錯,這府根本不姓何,就連一個個奴才都在為程紫玉睜眼說瞎話,咱們,咱們不能放任兒子了。咱們何家是脊梁骨錚錚的家族,怎么能淪為程家狗?何思敬,你必須跟我們回荊溪去!”
“爹娘,我求你們了。什么狗不狗的,紫玉從沒看不起我,入京時候紫玉就問過我是不是要在京城尋個事,是我自己提出要去工坊幫忙的。我是不會走的!還有,今日讓紫玉帶春萼走是我的意思。明白告訴你們吧,春萼的孩子,我是不會要的!紫玉不動手,我也會親自廢了那一胎……”
春萼看了好一會兒的戲,這會兒趕緊演足,一下便躲去了何母身后,再次哭了個梨花帶雨。
“混賬!你敢!這不僅僅是你兒子,還是我孫子!你要敢動手,就別再喊我爹!”何父擋去了前邊。“你說這話像樣嗎?你又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怎會弄死自己孩子!你別再給她們姐妹掩護了,來龍去脈我與你娘都知道的。多說無益!”
何母則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是因為紅玉嗎?她自己生不出,所以逼你?”
“娘,我求您別再胡說了好嗎?紅玉沒有生不出,她身子好著呢!”
“何思敬,你究竟是自欺欺人,還是故意欺騙你親爹親娘啊?”何母嚎啕大哭。“老爺,完了,完了啊!我就說嘛,紅玉不合適,根本不合適。當日若不是娘執意……”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么用!”何父喝了一聲。“回家吧!紅玉若不愿意回,讓她自個兒留在京城!她……”
“夠了!舅舅!”
程紫玉怎么能讓他繼續往下說。說自己可以,但紅玉卻不能再叫他們繼續刺激了。
這都是什么話?對自己敵意就罷了,對紅玉又是做什么?他們還真有給兒子休妻之意不成?
“我姐適不適合表哥,表哥自己最清楚。我姐婚后對表哥一心一意,病重也將這家里打點得妥妥帖帖。都是一家人。你們對我有不滿,我都可以解釋,也不會生氣,但請不要把情緒發泄在姐和表哥身上。”
“你都聽到了。”何母哈了一聲,“果然啊,這屋子不姓何,連個外人在偷聽也沒人來稟告一聲。”她沖何思敬搖著頭:“你這個家主,真是窩囊!”
大夫來了,又當著何父何母面確認了那胎。大夫給春萼包扎,而春萼提到的“昨日藥碗”也被找到了。大夫一嗅,便確認是墮胎藥無疑。
“紫玉,剛剛有幾句話我說的的確不妥。關心則亂,是我太急了。但直話直說,這孩子必須保下!你那些心思趕緊收起來。這一點絕不會變!”何母斬釘截鐵。
何父也冷靜了下來,到底不想鬧僵,口氣也軟了一二。
“我與你舅媽千里迢迢而來,就是為了這一胎。所以可見我二人心意。你們不用再徒勞了。”
何思敬一聲冷笑。
“你們寧信別人也不信自己親戚嗎?”
“我們也不愿!但卻不得不信!”
兩位也不遮掩,直接將最近發生的一些事說了出來。
原來半個月前,何家大門被個狼狽的小丫鬟給敲響了。
那丫頭風塵仆仆,一口京地口音,表示是京城而來,求見主子。
當時老夫人船行回荊溪,速度不比陸地行走,還未到家。一聽京城來的,丫頭還蓬頭垢面,何父何母都嚇一跳,以為老夫人一行人出事了,第一時間便見了這丫頭。
哪知丫頭見面就跪哭,求何老爺和夫人救救她主子和主子肚中的孩子。
兩人當時一頭霧水。
好半天,才聽明白了丫頭所言,說:一個多月前,二爺看中了她家姑娘,便有了一夜情緣。二爺想要抬人入府,二少奶奶不肯。這事便不了了之。她姑娘知道少奶奶家族勢大,不敢得罪,本打算就這么忍氣吞聲算了。哪知卻發現有了身孕。
那日,姑娘約了二爺告知身孕之事,二爺聽罷喜上眉梢。可誰知道,少奶奶的親姐也就是錦溪郡主跟蹤二爺,直接把二爺叫了出去。
郡主對二爺破口大罵,對他頤指氣使,讓他沒事少在外邊晃。若叫她發現做了對不起少奶奶的事,定不會放過他……
二爺回來后便沉默了。二爺說,先緩緩,他先做做二奶奶思想工作。說郡主刁蠻,若知道這事定會下狠手流了孩子。若實在不行,他便將她收在外邊做外室。
后來,姑娘便聽說,二奶奶天天和二爺鬧,不讓他出門,更多次威脅二爺。大概是為了警告姑娘,劉家大哥接連好幾日被人套了麻袋痛打,差點一命嗚呼。姑娘嚇得不敢出門,連夜寫了血書,讓親信丫頭半夜逃走,以最快速度來了荊溪求救命……
何老爺和夫人聞言驚愕無比,從小丫頭手中又接過了一只錦囊。
一封感人肺腑的血書看得何母急得如熱鍋之蟻。再一嗅那血書氣味,何母的五分相信頓時上升到了八分。
這香味是何思敬香囊的氣味。
紅玉繡工不好,手又不巧,所以何思敬的香囊荷包都是何母準備的。兒子用慣的香料都是何母自己配制,一點點填進去的。這香味,何母一嗅便認出了。
香囊這東西,貼身之物,何思敬習慣都是放在中衣內兜里的。所以這至少能證明一點,這寫血書的姑娘,與兒子很親密,才能共享一款香……
當時的何母心頭已堵得慌,立馬想到了另一件荊溪前一陣流傳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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