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下的皇帝命令徹查竇家,苗家等朱常玨的妻妾之族,又在第一時間宣布排查朝中所有與朱常玨相關的勢力。
包括那些先前支持過朱常玨的官員,此刻也都暫時被停職接受調查……
京城的萬家被圍了。
萬家將瞞天過海玩得很溜。
大宅里的萬銘揚和萬家老太太,幾位夫人都是找了人假冒的。
萬家這群主子已分批次離開,所以才會半點未叫人察覺。尤其是萬銘揚,他是在十天前才離開。
離京前,萬銘揚還在京城擺了一桌露了個面,所以這幾日他深居簡出倒也沒引起多少關注。
尤其他找的那個替身,顯然是早有準備,至少與他有七成相像。且聲音、表情、動作都經過了刻意的模仿。
正是如此,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覺離京。就連他那每三日必須報道一次的官府,也無人發現他有任何不對……
至于宮中那位萬貴人,明顯就是家族留下的犧牲品,對萬家的事一無所知。這一點萬家的做法,倒是與朱常玨如出一轍。
又有更確切關于萬家的消息到了。
說萬家皖地老宅幾百口人之所以能夠轉投玨王,倒不是偷跑或替身,而是光明正大。
說前幾天萬銘揚就暗中回了老宅,只等玨王時機。
玨王討伐檄文下來的第一刻,他便帶著萬家人揭竿而起,一邊大肆宣揚皇帝和朝廷的昏庸無道,一邊以最快速度一路往東。
萬銘揚親自下場,將聲勢鬧得很大。
官府第一時間開始追捕,可耐不住人家早有準備,安排斷后掩護的人數甚至比官府還多。
貓抓老鼠四處跑,可到最后,丟丑被耍的反而成了官府。而越是這般,萬家的陣仗也就越大。不到半天的功夫,整個皖地都知萬家反了。
萬家本就在當地一呼百應,他們如此一鬧,效果可想而知。
萬家見成效到后,便直接與當地官兵干上了。
憑借充足的準備工作和人數優勢,他們當眾將官兵打了個落花流水。俘虜了不少官兵,無疑是狠狠打了朝廷一個耳光。
萬家帶著前來投奔的庶族旁親,直奔早就停靠在了大江的數十條快船,一路借江流而下,直接入海。
一行快船打了萬家旗號,順江而下時,經過了許多大城池,更無疑將他們投奔玨王的行動打響開來,這一路更給了萬家機會對朝廷一路踩,對玨王一路捧……
萬家就這么光明正大,帶著船隊直接由江入海,投奔了玨王懷抱。
而萬家離開皖地后,追擊的官兵因為地域和權限的關系,直接就少了大半。
也是由于兩江衙門被徹查,沒法第一時間應對追擊,這才使得萬家得以大搖大擺,如此猖狂姿態而為……
御書房里,眾大臣群策群力,但他們心里也都有一求。
他們只盼望別再收到來自江南的八百里加急了。
他們很清楚,下一道加急報來的,極有可能便是大戰的開始。
但無論如何,此刻趕緊組織兵力才是上策。
然而皇帝剛下令要給西南增兵,這會兒又要重組兵力,一時間如何分配分布兵力成了大問題。
事實近年大周國泰民安,戰事并不多,兵力也主要是集中在了西南,東北,西北和沿海。
此刻江浙兵力被大量調用,一旦有大戰爆發,這兵力還真就有些跟不上。
有臣子建議,不如西南那里先行談判,將戰事的主兵力先放到玨王那里。否則四處派兵,若是烽煙四起,容易腹背受敵,力有不支。西南若能四兩撥千斤談判成功,也自然就不用增兵了。
可這提議剛出,便被皇帝親口駁了。
“第一,李將軍有被扣之危,若不大兵壓上,給西南蠻部施加壓力,他們如何會以最小代價最快速度退兵放人?
第二,西南蠻部若聽聞大周將掀大戰,你們覺得他們還會輕易談判嗎?他們會不想著借勢分一杯羹嗎?到時候他們坐地起價也就罷了,若他們野心更大呢?不但李將軍會有危險,難保他們不會以最大兵力來攻打大周。
第三,李將軍國之棟梁,他失蹤已久,朕若不為他全力以赴,良心難安。萬一他真有不測,朕還得要為他報仇。所以,西南的安排,朕不會動搖!按原計劃,明日動身!”
兵部尚書則拿了大周兵力分布圖,在細數若玨王宣戰可能應對的兵力。可是問題來了。玨王會從哪里打響大戰?
從東而來?這范圍太過寬泛了!
至少有數千里的海岸線可以稱之為東吧?
這邊眾大臣還在熱烈討論,那邊,果然又有八百兩加急文書送到了。
眾人最不愿聽到的消息到了
朱常玨在自立為皇的兩個時辰后,便正式向大周宣戰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拿下舟山島,并將舟山作為了他此次西征的據點。
江浙地區兵力已被康安伯調取了不小一部分,此刻不但兵力不足,應變也不行。朱常玨拿下舟山沒有選擇停留鞏固勢力,而是以勢如破竹的勁頭,直接向舟山對面的寧波發動了攻擊。
寧波是重港,距離舟山最近,威脅最大,真要徹底打響大戰引燃戰火,來個開門紅的話,寧波自然是當仁不讓的最佳選擇。
好在寧波港的兵力充足,配置也不錯。
寧波官兵迅速集結,最大程度將兵力都匯聚在了港口,另在對方可能登陸的所有碼頭最大程度地設置了陷阱和裝備。
只是,從寧波官兵和當地百姓,誰也沒想到,官兵嚴陣以待,眼看朱常玨船隊登陸在即,對方卻突然就調轉了方向。
北風一刮,船隊順風就往南飛快而行去了。
不但迅速離開了寧波港范圍,還順手擄劫了好幾條大商船。當然,對外宣稱是“租借”。
寧波港官兵做的準備都是防守,都在岸上,哪知對方會虛晃一槍,匆匆忙忙組織了船隊追擊,卻已錯過了時機,對方早不見了蹤影。
他們又恐是調虎離山或陷阱,官船只追了十幾里便返回了寧波。
隨后便聞,象山失守了。
原因很簡單,朱常玨全力壓往寧波時,周圍幾處都盡最大努力給予了支持。包括象山。
所以朱常玨以快打快,象山那里還沒收到寧波過來的信,這邊敵人便打了上來。應變和準備不足,導致反抗還沒開始便已經結束。
象山兵收到消息折返時,迎接他們的卻是已經就位的箭雨。
寧波港先康安伯麾下駐守副將來報在玨王船隊里,他發現有兩條船很熟悉。若是沒記錯,應該是曾經交鋒過的海盜船。而且對方劫持船只的手段干凈利落,分明就是老手無疑。所以,九成九的可能是玨王將先前被打散的那幾撥海盜殘余勢力給收編了!……
皇帝聞言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真真逆子!孽障!
果然猜測沒錯。這牲口與萬銘揚,幾伙海盜都早有勾結,那些去年被朝廷打垮的海盜團伙,此刻全都成了他海戰的堅實力量!
好啊好啊,他還安排得真不錯!
萬銘揚和海盜先后被朝廷收拾,他們對朝廷恨之入骨,只要誰給他們機會,他們一定會孤注一擲。
所以,萬銘揚得巴巴給他錢,海盜得巴巴給他兵。成為了他死心塌地的堅實基礎?
還搶劫?
皇帝腦袋疼,心口疼,渾身疼。
全完了,他的名聲,也都完了。
“朱常玨兵力多少?”
“前往寧波施壓時應該便是最大兵力了。單就粗略計算,應該在五萬到八萬。但就看玨王義無反顧之勢,屬下不得不懷疑他還留有后手。而且還有一條,就各種對玨王有利,為玨王說話的民聲來看,屬下覺得在內陸,玨王應該還有暗藏實力。”
皇帝不由冷笑。敵在暗我在明,摸不清對方套路,才是挨打主因啊。
皇帝下發了一系列命令。先前巡查御史求的那四條,他全都允了。朱常玨為人狡詐,背后站的又是海盜群,怎么看都是由康安伯去收拾最為合適。
皇帝只能下令讓康安伯盡全力拖延和兼顧朱常玨的進攻。若可以,趕緊與倭寇方速戰速決,將兵力投入到平反大戰之中。
既然已經確定了朱常玨把浙地象山舟山作為了據點,那么兵力的調遣也簡單多了。
皇帝又命象山北邊寧波,西邊金華,南邊臺州這三重地全力調兵對象山進行合圍,若有機會,全力進攻,誓將象山先行收復!若對方留有后手或改變策略,那三地聯軍便改由拖延之策……
而程紫玉到了這會兒腦中冒出的疑問卻是越來越多。
不對。
肯定有哪里不對!
朱常玨的手段和野心,她還是很清楚的。
他繞了那么大一圈,做了那么多努力,他既然選擇動手,必定是有些把握的。史上的亂軍叛賊太多了,縱是那些手握重兵,聲譽天下的大將都是起兵容易奪天下難。
他朱常玨呢?憑什么?他既沒有一支像模像樣的正規軍,他也不是軍事才能出眾的領兵奇才。他更沒有百萬大軍在等著他揮霍。
所以,他憑什么?
靠那些海盜?靠萬銘揚各路招來的烏合之眾?簡直貽笑大方!
即便他拿下舟山象山又如何?他靠的,不過是偷襲。就如皇上剛剛的決策,當四面圍攏后,他打下的那些地盤又有何用?他能如何掙扎?他最多也就能做到撤退吧?
可這不還是前功盡棄?
這是程紫玉的第一個疑問。
第二,哲王雖名聲被他壞了,但京中還有太子坐鎮。他和朱常安搞的這個配合究竟有什么用?四面楚歌如何?熬死皇帝又如何?最不濟的,還有太子。
皇位還是沒有他們的份。
而且朱常哲一毀,皇帝又絕對不可能選他二人繼位,那皇帝能選定的,便還是只有太子。
所以他們在干什么?在給太子順利繼位鋪平道路,掃清障礙?這不是幫太子做了嫁衣?
朱常安倒是離京只有不到五百里。可那又如何?白恒是絕對不可能起兵造反的。他再折騰,再得白恒歡心,白恒也不會真正忤逆皇帝背叛大周來幫他奪位。
即便白恒死了,西北之師也不可能會落到他一個雖有些軍功,卻到底只有不到一年資歷的家伙手上……
程紫玉知道,這便是問題的關鍵。
她今生之所以能一贏再贏,無非是算得好。眼下若能將這個疑問給算出個前因后果,能推演出后續可能,那么她雖不一定能贏,但一定有機會可以掙扎。
但若想不出,那么不但她要完蛋,怕連皇帝都要換人了。
那么……后果,絕對比前世還要慘烈得多!
程紫玉正心亂如麻,卻是有人到了。
來人是匆忙而至的田婉儀。
她是聽聞皇帝吐血趕來的。
程紫玉見她慌慌張張攔住外間正在熬藥的御醫,詢問皇帝狀況。她應該很緊張,一路快步過來,額頭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娘娘來得剛好。皇上食欲不佳,老夫這邊除了藥還燉了一盅補湯。待會兒還是勞煩您端給皇上,那皇上或許還能多喝兩口。”
田婉儀連連應下,呆呆坐了下來。
程紫玉只是奇怪,她竟然到這會兒都還沒看見自己嗎?
或者說,田婉儀是故意對自己視而不見?
這一想法,讓程紫玉忍不住對田婉儀多看了兩眼。
“婉儀很熱嗎?”她突然發問。
田婉儀似是沒想到有人叫她,卻是猛地一驚。
“郡……郡主?”她臉上驚訝更大了。“您……您怎么在這兒?”
程紫玉心下生疑,面上還沒顯,故意還將眼神深了一深,緊緊盯住了田婉儀,還流露出了一絲冷淡。
“我來配合調查的。”
“哦,是呢。”田婉儀臉上的驚訝被一絲如釋重負取代。“是我,我疏忽了。”
程紫玉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她就是覺得田婉儀哪里怪怪的。
“婉儀娘娘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問題?什么問題?”田婉儀回神。“我剛剛心思都在皇上身上,沒聽清楚。郡主再說一遍。”
“娘娘說的是,看來您真是關心則亂了。您是一宮之主,理應自稱’本宮’才對。”可她一直在以“我”自稱。
“……”田婉儀面露尷尬,隨后被一絲溫和笑意取代。“郡主剛剛問的什么?”
這是……轉移話題?
程紫玉不知道為何,就是覺得田婉儀怪怪的。她沒有立馬回答,而是選擇帶了審視上下將其打量。
也不知是否因為她給的壓力,她總覺得田婉儀更慌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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