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冬天天晚的早,才下午三點多,窗外的天空已經暗了下來。
一桌的熱菜涼了。
托腮坐在餐桌的江雅文,郁郁的發呆。
大學畢業后,她就跟李世仁同居了。
起初他不愿意讓她去打工,養著她,就像是把金絲雀困在鐵籠里,冷清清的,每日都是難熬的等待。李世仁時常不歸家,這棟地處富人區有些偏僻的別墅,只有她了。
后來托了李世仁的關系,進了一家國企,朝九晚五。唯一遺憾的,大概是這么多年了,李世仁磨平了她的暴躁脾氣,讓她變得可以委曲求全了,陪著他身邊這么久,在父母的多次催促下,竟然也沒有勇氣主動跟他提結婚。
李世仁從來不提結婚。
對外,也最多只是女朋友的稱呼。
差十分鐘,將近午夜。
一陣鑰匙撥弄的聲音,門被推開。江雅文循聲望了過去,看到一身酒氣的李世仁,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這些年李世仁生意做得更大了,飯局隔三差五。
“又喝醉了。”
江雅文郁郁道。上前,將他攙扶著,走到了沙發。
李世仁摟著她,手探入上衣,江雅文蹙了蹙柳眉,抬手推開他:“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每天回來只會找我做這個?!”
“恩?”仍是不管不顧的,吻著江雅文半露的酥胸,“什么日子?”
“昨晚跟你說了。”
“昨晚?我記不起來了。”
李世仁壓著她倒在了沙發上,抬起頭,見她臉上一片陰鷙,才從醉醺醺的迷亂思緒中抽回了理智,“到底什么日子?”
“我生日!”
江雅文咬牙切齒道。
“哦。”
李世仁支起身,揉了揉頭,“明天補上禮物。”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向了浴室方向。
江雅文怔怔地望著。
本想要借著生日,希望他能求婚,給她偶爾的一次浪漫。
“世仁。”
看到浴室門再度打開,江雅文輕聲喚道,手指捏的泛白,一臉的怯意,李世仁頓住腳步,而后朝著她所在的這邊沙發走了過來,覺得江雅文今天有些不一樣。
抬起下頜,李世仁掃了一眼掛在墻上的掛鐘,快要凌晨二十分。
生日是錯過了。
餐桌上泛涼的幾盤菜,一盒大大的蛋糕沒有拆封。
李世仁心里涌出幾分愧疚,隱隱約約記得昨日,迷迷糊糊間答應了江雅文,會騰出一整天陪著她過生日。
事多,忘了。
李世仁將江雅文摟在懷里,正要說一兩句哄人的話,就聽到江雅文悶聲道:
“我懷孕了。”
李世仁腦海里一片空白。
本能地摟著江雅文腰側的手,緊了緊。
緩緩地又松開了手,將她從懷里推了出去,一臉冷漠:“你剛剛說什么?”
江雅文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迎上李世仁的那雙眼睛,銳利冰冷,讓人心底冒出一片寒意。江雅文心底泛涼,咬了咬下唇,許久才道:
“我怎么辦,要把孩子生下來嗎?”
“真的懷孕了?”李世仁轉了轉眼睛,咽了咽卡在吼間的唾沫,殘存的醉意徹底消散,一臉回過神呆愣的盯著江雅文。
“是。”
“那等孩子生下來,我們就結婚。”
已經做好被隨便一句話打發的江雅文愣怔住。
木木的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要不要請個保姆在家里照顧你?”李世仁想了想,有些激動地說道。
江雅文盯著他,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你希望我生下你的孩子?”
“胡鬧。”李世仁板著臉,“你不生下我的孩子,還能生下誰的孩子?”
“是不是背著我,在外邊學人養男人?”李世仁不悅呵斥道。
高大的身板,憤怒的氣場。
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瘋癲樣。江雅文一激靈,醒過神,猛地搖了搖頭:“我……我想早點結婚。”
“早點結婚,村里那些人也不會在背后指指點點的。孩子生下來,也不會給人嘲笑。”
李世仁想起今天看到唐寶福跟李明燕,兩人相擁著有說有笑的逛街,李明燕的肚子微微隆起,都要二胎了,洋溢在臉上的笑容還跟小時候似得。
這些年唐寶福待李明燕的種種好,李世仁也聽說過了。
如今也有人懷上了他的孩子。
李世仁忽然想了起來,皺起了眉頭,深深地看向了雙眼閃爍著期盼光芒的江雅文。
一直避孕措施都做到位,居然懷孕了。
是意外?
李世仁看到江雅文眼底的光芒漸漸又黯了下來,冰冷的一顆心也融化了下來,神情軟化了幾分,眸光也顯得柔和:“好,那就結婚,回我老家辦酒宴。”
“恩。”
雖然兩人的老家一南一北,相距甚遠,父母反對異地戀,她還是毅然而然的跟了他。
直到現在,父母還不知道她仍然跟李世仁在一起。
江雅文輕輕撫摸著尚未有明顯變化的肚子,心底涌出了一股勇氣,她一定會說服父母,一定會讓寶寶安然無恙的來到這個世間。一定會跟李世仁好好過日子的。
李世仁是個執行力很強的人。
當晚說的事情,次日李世仁開始著手辦理。
兩家長輩見了面,知道李世仁事業有為,見到本人也是年輕有為,除了距離太遠,基本都還滿意。加上江雅文喜歡,就不再阻攔二人。
不到一周的時間,李世仁帶著江雅文回了老家,匆匆的辦了一場結婚宴,當天,江雅文是從旅館,被李世仁娶回家的,江父江母并不放心這樣匆匆的婚姻。
女兒覺得好,他們也不敢說什么。
領了結婚證,兩人正式成了夫妻。可相伴的日子又開始少了,李世仁經常應酬晚歸。
唯一的好,大概是,李世仁出了錢,把家安在了帝都,把兩家長輩都遷移到帝都一塊生活。江雅文孕期,都是李母跟江母一塊精心照料,
丈夫時常帶著滿身酒氣晚歸,回來跟她的話題,也匱乏起來,或是蒙頭就睡。
車鳴笛尖銳的聲響。
高大的男人本能地伸手將嬌弱的女人往懷里一帶,一輛摩托車倏忽疾馳而過。
摩托車后座有人噓了口哨,對著男人懷里的女人。
下秒。
男人像是一頭獵豹,迅速追上放緩速度的摩托車,在眾人一聲驚呼聲,將后座的矮瘦猥瑣男拽下車,一頓狂揍,沒一會兒,那人猥瑣的一張臉便被揍成了一張豬頭臉!
唐文文捂著口,一臉蒼白。
怔怔地望著為了她出氣,拳頭沾了血污的陳寒棋。
陳寒棋一臉陰鷙,絲毫不在意四周圍望向他的目光。
將拳頭上的血擦在對方的衣服上。
“再敢囂張,我把你丟到茅坑去。”陳寒棋咬牙切齒道。
摩托車騎手高壯的男人下來,剛剛陳寒棋露的那一手,讓他深覺不是對方的對手,怯怯地站在一旁。
陳寒棋倒退一步,攤了攤手:“去把他帶去醫院包扎。下一次,我剁了他的手,也知道醫院怎么走。”
兩人敢怒不敢言,慌張地騎了摩托車,疾馳而去。
陳寒棋走到了唐文文身邊。
將一臉蒼白駭然的唐文文摟在懷里。
“幾個不入流的混混,別理他們。”陳寒棋安撫道。
“恩。”
唐文文有些失落。
這些年,陳家始終不待見她這個兒媳身份,外邊的人也因為她而嘲笑陳寒棋。
回老家見長輩的次數,才六次。陳寒棋怕她受委屈,每一回都是等到有探親假,才帶著唐文文回老家,尋常時間,不允許唐文文私下見長輩。
按他的話說,怕好不容易拐來的媳婦,被嚇跑了。
就算有陳寒棋在,眾人對唐文文的態度,依舊冷冷淡淡的。若不是陳寒棋,唐文文真的沒有勇氣面對陳家人,甚至是面對自己娘家人。
甚至葉戰國家人,都怨恨著唐文文。
葉戰國跟唐文文離婚后,正好碰上好時候,生意越做越大,村里的人眼瞅著眼紅,不斷有人把自家的姑娘照片寄給葉戰國看。但葉戰國始終都是一句不打算再結婚。
氣得葉家將憤怒都集中在唐文文身上。
要不是唐文文移情別戀,傷透了葉戰國,此時小孩都有了。
村里各種版本的流言蜚語都有,但是風向都是偏向葉戰國那邊,唐文文名聲狼藉,是一個惡毒女人。唐家被唐文文的惡名連累,幾個女娃子都不好說親,也都怨恨著唐文文。
唐文文跟陳寒棋仍然會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在回老家時,一次又一次熱臉貼冷屁股。
陳寒棋其實不愿意這么做的。
他一個爺們,想法也簡單霸氣,自己日子過好就得了,沒必要巴結血親。他們又餓不死,等餓死了,什么骨氣都不剩了,自己會主動湊上來的。
再一次放下了帶回來的禮物,被唐家父母沒有留飯的冷臉相待。唐文文默默地走出了唐家家門,陳寒棋跟在唐文文身后,手上還提著給自家父母長輩親人的禮物。
唐文文停住腳步:“以后我們不要再來了吧。”
陳寒棋挑起眉,有些詫異。
父母親情最難割舍,這些年唐家的指責冷漠,陳寒棋一直在忍,沒有勸唐文文什么。她想做什么,陳寒棋就一直陪著她。這一回,他猶豫了:
“畢竟是父母,血濃于水,更何況我們一年才回來幾次,沒必要鬧太僵了。”
唐文文搖搖頭。
葉戰國的事情,葉家、唐家都把罪過怪在她一個弱勢女子頭上。
只盯著她跟陳寒棋結婚這件事不放。
既然消息這么靈通,又怎么會不知道,葉戰國在外邊包養了多少情婦?聽說雖然女人換的勤快,但是那些個女人,個個都是年輕美貌的,葉戰國出手大方,在外邊給她們買了房,買了車。
家里這些父母親戚誰也不會在意她的感受……
唐文文扯唇嘲諷的一笑,微仰著頭,才將涌出眼眶的淚水,重新咽回。
“我真的累。”唐文文咬著下唇,聲音低啞。
陳寒棋嘆氣,走上前,將唐文文攬在懷里。
“好,再也不跟他們來往了。這是最后一次。”心疼極了,陳寒棋聞聲哄道。
唐文文靠在他懷里,再也忍不住委屈,大哭了起來。
哭聲引得唐家的父母走了出來。
站在堂屋門邊,遠眺著女兒跟新女婿相擁的身影,唐父皺了皺眉頭,眼底滿滿的嫌惡,好好的一個乖姑娘,現在竟然成了不要臉的模樣,在光天化日之下都摟摟抱抱的。
唐母嘆氣:“這些年,文文也不容易。”
“還不是你從小慣得!?”唐父嗤鼻,憤怒罵道:“現在葉家都跟我們斷了來往了,外頭一個個都嘲笑咱們家,你要是敢給唐文文好臉色,那我們也干脆離婚了,省的被你們母女連累。”
唐母嚇了一激靈:“老唐,我這也就瞎說一句,你跟我生什么氣?都這把年紀了,離婚了是要逼我走絕路嗎?”
唐父不再說話,進屋去用報紙卷煙草。
唐母紅了眼眶。
抬頭望了眼唐文文那邊方向,見兩人還擁抱著,氣得叨叨罵道:“掃把星,每一次回來,都讓人倒了大霉。最好死在外頭算了,一輩子別回來了。”
似有所感,唐文文離開了陳寒棋的懷抱,眷戀的目光深深地望了一眼唐家,看到那堂屋門邊杵著的唐母,看到唐母一臉厭惡的轉身進了堂屋。
仿佛聽到碎裂的聲響。
唐文文不敢再看,伸手拽著陳寒棋,大步地離開了這片家鄉。
陳寒棋見她難過,就連陳家也沒有多待,禮品留在家里,受到家人的冷落,次日就帶著唐文文離開福縣。
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跟家里人聯系。
一直等著兒子陳寒棋服軟的陳父陳母,在漫長的杳無音信中,終于忍不住心里的思念,主動打電話給唐文文電話里噓寒問暖,才漸漸地跟陳寒棋恢復了往日的親情。
唐文文懷孕那年,陳母專程拎著家里養的土雞,到唐文文身邊伺候她。
十月懷胎,順產生下了一雙可愛機靈的雙胞胎。
唐文文跟唐家的關系,越發的疏離冷漠。唐家父母親戚似乎認準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沒有唐文文的消息,也不在意她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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