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與天不老,與地無疆
太子私藏火藥之案,在宗正寺進行會審。
皇帝坐在公堂上方,瞇眼看著堂下群情激憤的臣子們。
雖然已經是春天,氣溫并不算寒冷,內侍王季仍是體貼地將一條厚厚的狐裘替皇帝披上。
堂下左邊站著一排德高望重的皇室宗親,右邊則按照品級站著朝廷重臣。
待爭議不休的眾人漸漸閉了嘴,臉上都開始悄悄流汗,皇帝才微微抬了抬手,道:“都坐吧。”
平日里不茍言笑的面容有了一絲疲憊,不知是太忙還是太累,鬢角有一縷發絲垂下,灰白交替,乍一看更顯幾分老態。
“圣上,皇城腳下,竟然私藏了這么多火藥,此事不容小覷啊!”一位官員繼續諫言。
又一名胡子發白的老臣沉吟道:“問題是火藥現在在哪里都不知道,怎能輕易定案?”
裴延盛點了點頭,語氣堅決:“白元鷹的供詞字字屬實。”
皇帝看向公堂下方的太子,道:“太子,你可認罪?”
問的是認罪,而不是知罪。
這意思就是要定案了。
裴延盛拈了拈胡須,白元鷹啊白元鷹,你可真是歪打正著,幫了本官一個大忙呢!
太子臉上閃過一抹悲憤的神色,他從椅子上站起,掀袍往地上一跪,“父皇,兒臣冤枉,求父皇明察!”
皇帝冷笑:“朕精挑細選出來這些臣子,教育你如何做一個未來的君主,然而,你卻和他們拉幫結派,甚至暗中私藏軍火。太子,你準備拿這些火藥對付誰?難道這皇城中,還有你的仇敵不成?”
太子強忍委屈,隱忍道:“這是白元鷹的一面之詞,他和陸揚有私人恩怨,所以借此報復!”
“都這個時候了,太子還不準備坦白嗎?”皇帝閉上雙眼,似乎是失望至極。
太子眼中的委屈變為悲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卻還是強作鎮定,道:“父皇,兒臣冤枉!”
主審官裴英一拍驚堂木,面容冷峻,眼神冰冷如刀,提醒道:“太子殿下,物證人證皆在,何來冤枉之說?”
白元鷹道:“圣上啊,我這樣一個不想做官不想發財的人,怎么會在鴻鵠書院的倉庫里呆著呢?自然是知道看守的東西是火藥了。那我這樣對陸揚恨之入骨的人,又為什么又會替他辦事呢,自然是為了等到事情敗露,看著他千刀萬剮了!”
他笑容狂妄,驕傲自負一如當年,面對皇帝不肯下跪不肯稱臣。
白元鷹將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一一道出,從如何運來的火藥,如何轉移的火藥,再到太子私藏火藥的動機,一字一句陳述,這已經是他被抓起第十遍交代了,每一次的內容都倒背如流。
思維縝密,語言清晰,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在場的所有人都后背發涼:若是屬實,陸揚是個瘋子吧?這么驚天動地的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這不是瘋子就是變態啊!
陸揚沒有說話,認認真真地打量了白元鷹一番。以前他對這個固執傲慢到極點的讀書人沒有放在眼里過。
現在這么看來,他可真是輕敵了。
白元鷹的話不帶任何感情,字字句句落入耳中。皇帝怒極,抓起桌上的筆筒朝太子砸去。
“豎子!枉費朕的一番苦心!!!”
太子沒有躲開,筆筒直接砸在額頭上,腥紅的血滴落下來,蒼白的臉上頓時染紅了大半邊。
“圣上,晉王殿下求見!”一名侍衛進來通報。
皇帝正在氣頭上,聽得這話怒極反笑:“他來干什么?還嫌不夠亂嗎?傳朕的話,不見!”
裴延盛火上澆油:“啟稟圣上,臣建議案子的審理先放一放,若是為此案讓父子三產生嫌隙,倒是臣等的不是了。”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難道因為是朕的兒子就能逍遙法外嗎?”皇帝怒喝一聲,“來人,把太子押送天牢!”
太子垂眸看了眼被血染紅的衣衫,胸膛像是燒開一個巨大的黑洞,絕望、悲憤、委屈、凄涼,混雜在這個洞里,讓他頭暈目眩。
父皇連晉王都不愿見,直接要將他送往天牢,這是下定決心準備廢了他嗎?
廢了也好,他再也不用這樣提心吊膽的面對這么多人了。
父皇會殺了他吧?
死了也好。
那樣,就能見到地下的母后了。
想到這里,太子的心情反而平靜了。
他是個極為重視儀表的人,就算是被關押在宗正寺待審的日子,也沒有讓自己有半分頹靡。此時,他緩緩伏下身子,雙手貼地,在地上磕了個頭。
雖是窮途末路,卻依然斯文儒雅,當真配得上君子二字。
他抬起頭,朗聲道:“兒臣謝父皇隆恩,愿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愿我蕭氏皇族,與天不老,愿我大梁江山,與地無疆!”
聲音震耳發聵,在宗正寺內回蕩不已。
不說堂內作為太子黨的老臣為之動容,連門外守衛的侍衛們都胸膛一震。
侍衛上來行了個禮,躬身道:“太子殿下,請吧。”
皇帝還沒有下達廢太子的詔書,所以,太子仍然是太子,不能有任何怠慢。
太子起身,神情平靜,由兩個侍衛帶著,去往天牢。
在經過陸揚身邊的時候,他突然溫和一笑,向他躬身行了個禮。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他對陸揚平靜道:“昔日授課,陸大人曾經教過我: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所為易,有所不為極難。這句話,學生一直銘記于心。”
陸揚微微一怔,繼而微笑道:“微臣才學淺薄,能得太子如此器重,此生死而無憾。”
太子坦蕩一笑,轉過屏風,向游廊而去。
留下一道背影。
溫潤,寂靜。
同時,天空忽然一聲炸雷巨響,震得堂上眾人都不由自主的心口一跳,齊齊向外望去。
才發現不知何時,外面已經烏云密布。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堂上每個人的臉。
有人心力交瘁,有人幸災樂禍,有人視死如歸。
也照亮了門外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暴雨傾刻如注。
宗正寺的石階之下,晉王蕭令靜靜地跪在那里。
風雨飄搖,他的寬袍廣袖颯颯而飛。風姿是如此的清雋出塵,天質自然,卻又是如此的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方才堂內太子的話,一字不落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面色平靜,可心里卻如萬箭穿心一般疼痛。(,,方便下次閱讀,或且百度輸入,就能進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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