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只是“哦”了一聲,沒有多問,顯然是等待著凌子峰繼續介紹。
“由于這類情況在金江比較突出,所以也導致金江最近七八年中縣委縣政府班子基本上維持著原狀,或者就是內部調整,變化極小,而縣委縣府班子老化狀況也是全市各區縣中最為嚴重的一個區縣。”
凌子峰咬咬牙,他很清楚這話一出口,肯定就會得罪無數人,如果傳到金江那幫干部耳朵里去,只怕就會更糟糕,但他也打定主意就是要冒這個險。
沙正陽不是能輕易打動的人,自己這一出幾乎有點兒“投名狀”的感覺了。
領導下來肯定是想要了解最真實最客觀的一面,事實上大家都清楚這些問題,但是卻沒有人愿意去挑明說透,或者說沒有人愿意把這個問題暴露得這么徹底,要么就靠你沙正陽自己慢慢熟悉情況之后去覺察。
可沙正陽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他不可能花那么多精力和時間去一點一滴的了解細察,這個時候誰能夠最精準最客觀的為他提供最詳盡的情況,尤其是這些情況還是很多人比較忌諱的,那無疑能迅速贏得他的認可。
凌子峰要做的就是這個。
許晉九到市委組織部之后,其實金江等幾個區縣的這類情況已經比較突出了,但凌子峰很清楚許晉九其實是了解這類情況的,但是他覺得許晉九不會對此有多少舉措。
不出所料,許晉九選擇了輕描淡寫的隔靴搔癢。
正好紀委那邊提出要加強市紀委對區縣紀委的領導,所以就從市紀委下派一名干部到金江擔任縣紀委I書記,這也就算是完成了他的調整任務。
但沙正陽不一樣。
從沙正陽一來,凌子峰就知道這一位是要做一番事情的,不是那種來過過渡走馬觀花染一水就走人的。
既然沙正陽想要做事,那么凌子峰覺得這就是一個機會了。
他在市委組織部也是十多年了,從一個普通干部熬到干部二處的副處長,自然也是有一番想法的。
其實他原本也可以在沙正陽問的時候含糊其辭的敷衍過去,然后選擇下來再找機會來匯報,但是思前想后,他還是放棄了這種做法。
一來他擔心這樣敷衍會給沙正陽留下一個性格軟弱態度不堅決的印象,二來他覺得越是這樣坦蕩表態,更能贏得沙正陽這種銳氣十足年輕領導的好感。
“班子老化帶來的問題很多,但是一個很明顯的標志就是很多工作工作跟不上市委的決策部署,每年考核工作都位居下游,原來的很多優勢在慢慢失去,或者被周鄰區縣趕上,在一些關鍵工作上,思路不開闊,措施不夠有力,缺乏辦法,所以……”
既然說了,凌子峰干脆就說了個痛快,沙正陽一直保持著沉默狀態,偶爾插言問一兩句,但是臉色卻沒有多少變化。
對金江的情況他不是一無所知,在漢都市他還是要有些熟人的,比如像已經到巫陵的郭業山,能夠給他介紹不少情況,又比如桑前衛,也能給一些建議。
當然作為組織部長,要獲得最直觀最真實的情況,還是要靠自己,像這種通過調研,以及調研之后通過各種渠道獲得的情況,就是如此。
看來自己這種不斷輪換著帶人下去調研的辦法還是起到了一些效果。
只有你表明了態度,真正支持你這種工作態度的人才會認可你,才會態度也跟著鮮明其來。
如果你一味的打和牌,聽之任之,恐怕也很難讓人相信你是要在這個位置上做出一番事業來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直處于這種沉悶的狀態的,當自己的態度明朗起來了之后,沙正陽相信會有很多人能意識到不能再像以往那樣混日子,都清楚現在漢都市要有更高的目標去追求,無論是哪一項工作都是如此,組織工作怎么辦?
當然要有所作為,沙正陽要旗幟鮮明的表明這個態度,而調研就是第一步,哪怕他的口風再緊,說得再少,但是一些態度還是不可避免要拿出來,這就要靠下邊人自己去領會了。
大捷龍開得很穩,從穹山回來只需要過華陽就能進入主城區,華陽的道路交通狀況極佳,雖然是縣份,但是道路條件基本上已經實現了村村通水泥路了,師傅是一個老司機,對這邊路況很熟,就選了一條縣道走近路。
這已經是下午快六點了,估計回到市里邊要到六點半去了。
在穹山耽擱的時間要多一些,加上下午過去的時候已經是三點了,所以到五點過往回走,起碼要一個小時才能回到市里,而且估計市區還得要堵車。
“咦,前面好像出車禍了。”司機小葉沉聲道。
沙正陽透過前面車窗看過去,一輛小貨車車頭扎在了路基旁的水溝里,對面另外一輛大貨車橫斜在路上,左前輪輪胎爆了,車頭斜楞著,在水泥路面摩擦出深深的印痕,一些零散的木箱子散落在地面上,看不出木箱子里是什么貨物。
這車這么一橫,將大半條路都擋住了,只剩下堪堪能過一輛小車的車道。
交警已經到了,警車閃著警燈,正在勘查現場,還有兩名交警正在指揮交通。
今天是周末,這個時候正是交通高峰期,這條縣道車流量也還是不小,沙正陽他們前面已經排了有一二十輛車,而對面也還被堵著數十臺車。
看樣子短時間內這疏通不了,估摸著還得要堵一陣去了。
“沙部長,要不我去和交警說一聲,讓咱們先走?”小葉遲疑了一下,才請示道。
“沒必要,咱們這是回城,也沒有什么特別緊急的事情,人家都在等著,我們憑什么要優先?對面還有一大溜兒車呢。”沙正陽搖搖頭,安穩的坐在車上,“快了,估計交警很快就要開始放行了,沒見他們的現場勘查馬上就要結束了么?”
“那行。”小葉也吃不準新來部長的態度,像這種情況他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下,有的領導喜歡你馬上去打招呼,盡快讓自己車通行,而有的領導卻不喜歡小題大做,覺得這樣耐心等著沒什么關系,他感覺沙正陽是年輕人,可能性子比較急,所以才這么請示,但沒想到沙正陽卻拒絕了。
沙正陽預料沒錯,五分鐘后,交警就準備撤出現場了,只等吊車和拖車來幫忙把現場清理了,但現在兩邊都已經堵成了長龍。
這是周末,很多從穹山那邊過來的車都想要走個近道,所以選擇了這條路況不錯,但是寬度也明顯是一條普通二級公路的縣道,大家都等著要回家,自然都有些發急,怨聲載道。
交警首先是放的那邊的車輛,看著從大貨車歪斜橫著的缺口緩緩的過車,一輛接一輛的鉆了過來。
沙正陽終于舒了一口氣。
已經下了車跑到缺口處去看交警指揮疏通交通的小葉也跑了回來,笑著匯報道:“沙部長,沒大問題了,我聽交警在安排,在拖車來之前,暫時只能單邊通行,一邊放30輛車,輪流放車,先放的是對面那邊,估摸著最多十分鐘,咱們就能過了。”
車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邊三十輛一過,自己這邊排在十來位,那么第一輪就能輪過。
這可是周末,大家都等著歸家呢。
“那咱們就在車上坐著耐心等一會兒吧。”沙正陽也點點頭,招呼小葉上車,“那邊車都過來了,我看這速度,估計好要不了十分鐘就能輪到咱們了。”
話音未落,一輛黑色的別克新世紀閃著應急燈從后邊沖了上來,喇叭按得震天響。
路旁的交警連連示意對方停車,但是對方卻置若罔聞,徑直向前,只不過這個時候對面的車已經過來了,被迫停下,就堵在了沙正陽他們這輛大捷龍前面一輛車的并排處,這一下子兩邊的車全部被堵死。
跟在黑色的別克新世紀后邊還有兩三輛車,顯然都是想要跟著別克新世紀想要插隊占便宜的。
“你這輛車是怎么回事兒,為什么不聽指揮?把駕駛執照和行駛證拿出來!”路旁的交警氣沖沖的沖了上來,手里拿著的對講機還在喊著,夾雜這陣陣電流噪音,告知這邊一輛黑色別克新世紀不服從指揮,直接從后面強行過來了。
“你嚷嚷個啥?你哪個中隊的?不認得牌照么?縣委的!”司機是一個小平頭,帶著墨鏡,車窗玻璃放下來半邊,一臉的不耐煩,“我們有急事,要馬上趕回縣里,你馬上讓前面的車讓到一邊去,讓我們先過!”
被小平頭氣勢洶洶的一吼,交警怔了一怔,看了一下牌照,估計應該有些印象,只不過這個時候停在這周邊的不少汽車司機要么就在車旁,要么都把車窗玻璃放了下來看著這邊,臉有些擱不下:“我管你哪里的,你這不服從指揮,那邊車要先過,你這輛車先停到一邊上去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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