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蘇五并不想要在此時與時秋吾打照面,擔憂被同為虛空境品階的強者看破他仍存活。
事關重大,哪怕有一絲可能他也會杜絕的。
她說到這里,蘇五一下就明白她意思了。
也就是說,他當時消失,此時卻出現,想必是因為時秋吾沒有追上來的緣故,他對此極有把握,才會再與她交談的。
她的心思實在敏銳,僅憑他現身說話,便已經摸到一些脈絡。
“不過,”宋青小解釋了兩句,又狀似無意的問:“聽前輩的語氣,危急時刻,還真有什么辦法么?”
她先前的話一語雙關,本來就是套蘇五話的。
若是面臨時秋吾追殺,蘇五還有方法應付,那么便證明蘇五此人還有底牌在手。
當年他雖死在天外天的武道研究院圍剿之下,但他是滅神術上一任主人,滅神術的奧妙無窮,他說不定也隱藏了后手。
再加上逃離恐怖營試煉之時,那亡靈祭壇之上,他將星辰大陣大部分的能量吸走。
宋青小雖說最后得到了星辰大陣,但相比較蘇五的收獲來說,便如同他吃肉,她喝湯罷了。
那時她神魂太弱,得到的好處不多,肉身、神魂的弱小使得她僅得到了少部分好處。
大半星辰之力,應該都被蘇五‘拿’去了。
他得到了這力量,一直隱忍蟄伏,恐怕別有用途。
“你不用試探我。”蘇五‘哼’了一聲,“有沒有辦法,將來決定生死之時,不就知道了?”
他的話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宋青小皺了下眉頭,隨即又道:
“這個時間恐怕不會太晚的。”
時秋吾以神念在她身上打下烙印,恐怕暫時放過她,是為了之后追殺她的。
他之所以傳音讓自己此時速度離開,應該是他遇上什么麻煩,有什么人將他絆住。
而他并不愿意將自己的存在,包括誅天劍、混沌珠讓對方察覺。
結合這兩點,宋青小不用細想,便推測出天外天的人應該趕來了。
唯有天外天的人來了,才會令這樣一個強者忌憚。
先前獸群為了重創獸王,不惜強行引發天雷劫,如此大的動靜,引發天外天的關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她的想法并沒有隱瞞蘇五,隨后蘇五說道:
“武道研究院的人來了。”他所指的‘武道研究院’,自然不是指帝國世家的議會,而應該是特指天外天了。
他語氣幽幽,肯定了宋青小的猜測,但話語里隱含著幾分殺機與厭惡:
“這么多年不見了,他們身上的味道還是那么重。”
他死于武道研究院圍困之手,對于天外天的這個組織,怨念極重。
“來了三人,都是虛空之境的,時秋吾沒功夫管你,看樣子你小命暫時保住了。”
可能是因為宋青小先前以語言探他的底,將這個大少爺激怒,他說話時語氣冷淡,像又回到了兩人才剛試著交談的時候。
說完這話之后,他不等宋青小回話,便像是心情十分不爽,又一聲不吭的消失了。
但他的話卻令宋青小如吃了一顆定心丸,當即覺得放松了許多。
天外天的人來得太及時了,時秋吾暫時應該沒有功夫來追擊她了。
看來她一開始的想法是對的,時秋吾并不愿意將她的存在,及她手中的誅天劍、混沌珠被天外天的人發現,才讓她急速離開。
說不定此人已經打定主意想要‘黑吃黑’,所以才特地留下一絲神念在自己身上,就為了打發天外天的人之后再來奪取寶物。
雖說危機仍不算徹底解除,但總的來說她卻可以暫時松一口氣了。
宋青小不敢停留,遁出數百余里,時秋吾給她的威壓已經感應不到之后,她才微微一松。
她稍微一脫險境,這才將自己的神識放出。
但這神識一掃之下,宋青小臉上露出幾分古怪之色。
她從星空之海內逃出來后,便跑了許久,沒料到這會兒竟然逃到的地方,竟十分熟悉,正是她當年逃入邊界之門的地方。
只是那時的叢林,此時已經變為冰川,被大量冰系靈力籠罩著。
神識所到之處,很快有四道氣息被她感應到。
這四道氣息的主人修為都不弱,至少已經達到化嬰之境的地步。
而在這四道靈息之中,宋青小竟然感應到其中兩道熟悉的氣息了。
她剛一愣,那四人之中其中一人化嬰境巔峰的人便像是察覺到不對勁。
此人的修為不弱,神識也最為敏銳,被宋青小神識一窺探,很快一道女聲便警惕的低喝:
“什么人?”
她話音剛落,其余幾人的氣息也跟著變了。
“哪有什么人?”約數息之后,興許是沒有發現什么異動,一道慵懶的女聲響了起來:
“沒料到兩年前邊界之門的異變,倒將顧家出了名不怕死的后人打得疑神疑鬼了。”
那女聲嬌軟嫵媚,極為動聽,但說的話卻異常刻薄:
“看來我的姑母當年治得了你的外傷,卻治不了你的心疾了。”
說話的女人躺在一張沙攤椅上,一把撐開的大傘形成陰影,將她濃纖合度的身軀擋住。
她年約二十五六,穿了一條改良過的合身旗袍裙,她躺下的姿勢令得那裙擺上拉,一雙修長筆直的腿交疊著,一手拿著鏡子,一手拿著粉撲,正小心翼翼的對著鏡子注意著自己的妝容。
星空之海的邊界之門處十分荒涼,因為帝國時家在此駐扎了的緣故,臨時搭建了數個供人休棲的帳篷。
只是這本來應該簡陋的場景,在有了這位女士的加入之后,少了幾分蕭殺,多了幾分享受。
這女人神態輕松,看上去并不像是當值,反倒如同郊游。
她說話的對象是顧春行,從兩年前發現星空之海內的異動,顧春行欲沖進邊界之門而受到重傷。
隨后在時七的請托下,她被魏夫人出手相救。
只是傷愈之后,她并沒有借故離開此地,反倒向議會申請,常駐于星空之海的邊界之門處。
她當日在邊界之門內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兩年時間以來,她無數次都想要試著再次靠近邊界之門,弄懂當日發生的事情緣故。
可從那日之后,兩年多的時間,邊界之門再也沒有發生過異象,直到今日顧春行再次感應到靈力的波動。
若是以往,這女人如此出言諷刺,哪怕是當年魏夫人救過她一命,她也絕不會對這女人客氣,會以更為惡毒的語氣反唇相譏回去的。
但不知為何,今日那女人諷刺了她數句,她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半句話都沒說。
她這反常的表現頓時令那拿著小鏡子的女人感到有些意外了,那女人愣了愣,以粉撲壓臉的動作一頓:
“喲?啞吧了?”
她話音剛落,站在她身旁的男人也察覺到不對勁兒了。
顧春行如同著了魔般,往邊界之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邊界之門有獸王分魂看守,以往一旦稍靠近些,便能將其激活,引出獸王分魂,警告擅闖者。
可今日顧春行都已經走到離邊界之門僅有兩三米了,那邊界之門卻并沒有異動。
顧春行抿了抿嘴角,伸出一只手,往邊界之門的方向探了過去。
“小心!”那站在女人身側的俊美男人突然張口,邊界之門處靈力波動。
一道纖細的身影出現在那邊界之門的方向,顧春行雙瞳猛縮,一雙巨大的板斧被她握在掌中,她反應極快,一斧劈出!
斧刃的光芒一閃,渾厚的靈力化為氣勁,從板斧之上當頭劈了過來。
宋青小一出現,便感應到有破空聲響起,眼前黑影一閃,識海之內的元嬰便雙手結印,‘臨’字術形成領域,將那劈來的斧影罩入其中。
她一手提狼,一手抓劍,隨手劈出。
這一劍意在將人逼退,她的目標并不是顧春行,而是另有其人。
只是哪怕她隨意一揮,可玄天級的靈寶一擊之力也不容小覷,劍氣一出,顧春行當即便感應到危機重重。
她反應很快,另一只手提的板斧將自己的身體格擋住。
‘叮’的脆響聲里,長劍擊落到斧身之上,強大的力量推著她身體往后倒退而出。
先前還拿著鏡子的女人一見邊界之門異動,當即反應也異常迅速。
她雙腿一絞,從沙灘椅上翻身坐起,手中的鏡子頃刻之間便消失不見,她纖手一揮,一股鵝黃色的粉沫便從她掌心之中撒出。
那粉沫似是有毒,且毒性極猛,一出現后化為團團黃云,四周的冰系靈力在這黃云所到之處,發出‘嗤嗤’的灼燒聲響,那黃云往宋青小的方向疾速移動。
“困!”
一道清冷的女聲響起,‘臨’字令再次結出領域,將那大團黃云卷入其中。
顧春行出手之時,先前提醒她的俊美男人便已經意識到不對勁兒了。
來人是個強者,已經靠得這么近了,幾人才察覺。
他一發現有強者到來,當即反應極為迅速的祭出了自己的寶物。
但就算如此,他的速度還是要比來人慢許多。
以往他與女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女人施毒,他以神識攻擊,恰到好處。
可今日他才將法寶施展出來,還來不及出手,女人的毒粉剛一放出,便已經遭人困住。
且不知為何,這男人總隱隱覺得說話的人語氣有些耳熟。
隨著那‘困’字出口的剎那,神識迅速形成領域,將他的記憶喚醒了:
“九字秘令!”
話音剛落,便見那困住黃云的領域越縮越小,最終化為一顆乒乓球大小的圓珠,顯出那黃云之后的人影真容。
珠體之上寒氣飄動,冰系靈力作用之下,頃刻之間變成一顆晶瑩剔透的黃色冰球,被那才剛出現的少女把玩在手中。
那少女穿著一條青藍色的連身衣裙,一手抱著只巨大的銀狼,一手抓著那黃色的冰珠。
原本束為一把的長發在先前與獸王的戰斗之下散了開來,垂在身后,因顧春行斬擊帶起的氣流而飛揚在半空。
她半低著頭,眼皮下垂,睫毛在下眼瞼形成陰影,嘴唇緊抿著。
“宋青小!”
看到宋青小的剎那,那身著旗袍的女人臉色頓時變了,一字一句將宋青小的名字從牙縫之間擠出。
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眼中露出既興奮又怨恨且又絲恐懼交雜的神色。
“你竟然還沒有死!”八年多前,就在此地,她與楚逸接受了議會安排的追殺宋青小,清除危機的任務。
本以為這樣一樁小事,應該不費吹灰之力,畢竟她與楚逸當時已經升入化嬰之境,追殺的對象只是一個僥幸進入神獄試煉,最終得了一些好處的幸存者罷了。
在當時的魏芝看來,她要想殺死這個少女,便如輾死一只螞蟻似的。
那會兒的宋青小實在太弱,才剛進入丹境不久。
但就是這樣一個弱小的人,卻最終爆發出極為恐怖的戰斗力,自爆金丹打傷了她的臉不說,臨死之際,還與那頭銀狼一前一后逃入星空之海中。
照理來說,邊界之門是人類的禁地,妖獸能過,人不能進。
她那會兒又自爆了金丹,靈力全無,在魏芝看來,她擅闖邊界之門是必死無疑的。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不知為何,魏芝又隱隱有種感覺——她還活著。
邊界之門雖說禁止人類進入,但宋青小臨死之際顯出半妖之體,顯然在神獄試煉之中恐怕得到了什么好處。
這種好處不僅止是改變了她的外形,還有可能改變了她的血脈,令她能順利通過邊界之門。
哪怕是后來楚逸說,就算她僥幸通過邊界之門,但她自爆金丹,修為廢除,星空之海內妖獸強大、兇殘,她進去之后也是死路一條。
但在魏芝心里,她總覺得宋青小是不會輕易死的。
她深知楚逸說的對,但可能是女人的某種奇特的直覺,也有可能是當日她與宋青小大戰之時,宋青小一直不死的情況在她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令她想到這個人時,便總會有種此人永遠不會被人殺死的感覺。
魏家以醫術見長,可是正如魏芝所說,這種醫術治得好肉身的傷,卻治不好人的心結。
自那之后,她臉上的傷每當快要痊愈時,她便會再將其傷勢加重,令其難以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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