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和香夫人、知行先生及裴四爺幾位分神境高手死亡之外,武道研究院中有五個化嬰境修士死于靈力的沖擊。
同時死在宋青小手里的,還有裴氏的二人。
對于世族來說,近五十年內都沒有出現過如此嚴重的傷亡。
宋青小此次闖皇城事件,如同在他們的臉上抽了一記響亮的耳光,引起了他們的警覺。
最令人驚訝的,是時越、時七叔侄及游騎三人并沒有死。
這三人身受重傷,時越叔侄是被劍氣所貫,但因為時越體內有靈力護持,時七當時又因靈力從他身體內游走的緣故,算是變相的保住了他一命。
使得他哪怕被長劍貫穿,卻仍留有余息。
只是他傷得很深,本命法寶也損毀,甚至還有境界掉落的危機。
沒有十年八年的療養,恐怕難以再回到分神之境。
相較之下,時越傷得雖重,但因為他本身筋脈構造的緣故,反倒傷勢相比起時七來說,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的傷勢好養,但麻煩的是他體內的靈力平衡被打破不說,同時還被人吸走了至少三分之一,這才是令時家臉黑如墨的原因。
而時越的隨身護衛游騎是傷的最輕的,他修為雖最低,但并沒有真正承受宋青小的攻擊力。
僅只是在宋青小切斷靈力的流涌,拍飛時家叔侄的時候受到了靈力的沖擊,養上半年一載的應該就無大礙了。
時家身為世族,療傷的丹藥并不缺。
尤其是擅長醫道的魏家人在的情況下,這三人自然不會再有性命危機。
魏氏的人拿出一瓶丹藥,分別倒出數粒打入幾人嘴中。
時七傷勢最重,但他修為也是最深,又并不像時越不會控制,毅力驚人,藥一入口,隨即化為涼意游走他四肢百骸,再配合魏氏秘法,很快便令時七恢復了幾分神智。
他一清醒之后,看到十一叔等人,頓時雙眼之中露出幾分亮光。
四周還彌漫著大戰后的靈力波紋,時家被損毀得十分徹底,離開的人陸續回來,以十一叔為主的議會中人擁護著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
宋青小已經不見蹤影,他腦海里留下的最后印象,就是那個臉側映照著一團紫焰的少女冷漠的神情。
“時七,發生了什么事?”
十一叔一見他清醒,當即出聲詢問:“你們惹下這樣的大禍,不要替誰隱瞞,一五一十的說!”
時家這一次損失嚴重,令他不由動了幾分真火。
裴家的人聽他這樣一問,不由神色一沉。
十一叔的問話無異于已經認定了此事是裴家招惹而來的,這對他們并不公平。
“十一叔……”裴家的人抗議一般的出聲,但剛一張嘴,便聽到他冷哼了一聲,并不轉頭看自己。
見此情景,裴家的人死死咬住了牙齒,眼中露出不滿之色,但時秋吾在,他們也不敢出聲打駁,便默許了十一叔的行徑。
他們并不相信裴紅茵真的做了什么過份的事,認為這一切只是顧春行胡言亂語,說不準是她‘放跑’了人,故意栽贓,隨口發瘋咬人。
但時七身份并不一般,他是時家的人,且為人性格公正。
他又是時越嫡親叔叔,與裴家的關系倒是比時家的其他人還要親近一些,由他來說話,裴家倒算是放心。
時七聽到十一叔的問話,不由微微一怔,他想起了那個神色冷淡,對著他們說‘普通人的命不值錢’的少女。
傷口隱隱作疼,當年他以劍重創她,如今自己也被她一劍貫穿身體,倒是一報還一報,實在公平。
“咳。”十一叔見他怔愣,不由輕咳了一聲。
這個年輕的后輩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走神,強忍了疼痛出聲:
“阿越當年見過她一次。”
他從宋青小當年進入警衛廳工作,惹來了麻煩說起。
“當年阿越見她有麻煩纏身,一時心軟幫忙,引起裴家的小丫頭吃醋,令人暗殺她。”
時七臉色煞白,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前所未有的虛弱,此時連說話都極為吃力。
但這個性格堅毅的青年卻并不露出軟色,反倒忍了痛苦,盡量以平緩的語氣道:
“結果她沒死,臨死關頭進入神獄,拿到了裴家的匕首,當成了尋找殺人兇手的證據。”
一方牢記著仇恨,一方卻懵懂不知。
十年之后,那個當年在裴氏暗衛手下掙扎求生的少女,帶著這筆仇,奪走了裴紅茵的性命,給時家也留下了這么一樁爛攤子。
“不可能——”裴家的人聽了這話,大吃一驚。
當年裴紅茵惹下大禍一事,在宋青小以‘龍牙’殺了范家的人后,裴三爺應該是很快察覺了端倪。
畢竟有林護士當年的一樁舊事在,還引來了安隊長當年死咬不放,自然很輕易就能猜得出來裴紅茵恐怕惹了一樁比林護士更大的禍事,所以才有了后來試圖替女兒抹平痕跡的舉止。
但這種事情實在太過丟人,家族之內,裴三爺自然不可能大肆對人說起,所以族中大部分的人都并不知道這些。
時七吃力的扯了扯嘴角,并不解釋。
事情真相大白,這種原因實在荒謬無比。
因為爭風吃醋就隨意殺人,結果招來這么一場大禍。
不止是世族損傷慘重,今日折損了三個分神境的高手,同時皇城被毀,令時家顏面無存。
最為重要的,是時越——
他是時家對付神獄的秘密武器,當年與天外天的合作雖說當時宣稱是已經失敗。
可在世族的心中,只要時越不死,便說不定還有逆襲一日。
但他被一劍貫穿身體,身體內氣機已亂,時家多年部署,不知會不會毀于一旦。
哪怕時秋吾修煉到這樣的地步,自認涵養極佳,心境平穩,此時也不由殺意叢生。
“真是荒謬至極!”他長長的吐了口氣,一雙眼中怒火翻騰,令所有在場的人不敢直視。
在他目光轉動之下,紛紛將頭低垂了下去,避開了他的注視。
“數十年的時間,世族竟然養出了這樣的子弟。”
裴家的人冷汗淋漓,在真相大白之后,想到自己先前的篤定,再想到時家如今的損失,不寒而栗。
時家吃了這么大虧,恐怕不會放過裴氏。
兩家經此一事,怕是結盟不成,反會結下解不開的仇怨的。
不僅止是得罪了時家,還有楚家、范家,世族中有死在宋青小手上的人,都會因此記恨裴紅茵及裴氏。
“我看武道研究院的存在已經失去了當年建立時的意義。”時秋吾的目光如炙,語氣帶著壓制:
“一個十幾年的時間內,能在自爆金丹之后,憑借自身力量修煉至分神境,擁有這樣的天份,你們也不能將其收入議會,反倒將其逼至對立不說,又缺少收拾善后的本事。”
被人打進大本營,殺了如此多人后,又安然離去。
而世族養出的這群孩子,竟然圍著同族,也不能齊心合力,實在是令時秋吾失望無比。
“三叔公……”十一叔聽他這樣一說,不由面紅耳赤。
世族的人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一開始的時候,誰又會將一個丹境修為的普通女孩放在眼里?
誰會又料到,這個孩子將來會給時家造成這樣的麻煩?
時七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什么,但看了一眼旁邊天外天的人,最終卻沉默了下去,沒有出聲。
事情已經發生,再是發火也只是徒勞無功而已。
雙方仇怨已經結下,且世族死了如此多人之后,化干戈為玉帛明顯是不可能的。
時七對于這一點極有發言權。
他是當日與宋青小打過交道的,深知這位女士性格的堅毅,輕易不可能會被打動的。
天外天同來的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默不作聲,卻都不約而同將宋青小的名字記在了心里,決定回去之后就報告研究院,搜尋此人消息。
皇城被搗,世族死了如此多人,議會自然震怒無比。
當日下午,帝國向層層預備隊發布通捕令:緝拿S級重犯,宋青小!
罪名:叛國罪。
東郊的警衛廳里,安隊長在第一時間拿到了這么一份來自于時家的加密文檔。
當他打開文檔的剎那,這位一生之中也算見識過風浪,經歷過生死的男人,卻一下變了臉色。
他實在是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接到的緝捕令里,會看到一個如此熟悉的名字。
“宋青小——”此時的安隊長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喃喃出聲。
他已經五十出頭,卻依舊單身。
隨著時代的進步,人類的壽命與以往相較早就已經有了大幅提升,他本該處于正當力量勃發的年紀,卻因為一樁遲遲未破的陳年舊案,而耗盡心力,雙鬢出現霜雪之色。
送來檔案的工作人員偷偷打量著這位在隊里威望極深的廳議長,看他緊皺著雙眉,打開檔案的剎那,像是看到了極為不可思議的事一般,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以他的資歷,當年又有在千山手下死里逃生的經歷,時到今日本該早就升遷才對。
可因他這些年一意孤行調查林護士之死,導致他在東城警衛廳的廳議長一職上一坐便是十年的時間,再沒挪過位置。
林護士的案子遲遲未破,至今成為一樁陳年舊案,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沒有半分線索的情況下,其家屬都已經放棄,面臨市政中心的層層重壓,他卻一直都在努力想要尋找到當年殺死林護士的真兇,并為此十分努力。
尸首雖說早被家屬認領并早就已經入土,但尸身上的傷口細節,卻都一一記在了安隊長的心里。
他翻閱了一番市政中心發下的秘文,辦公室里靜得落針可聞,只能聽到紙張翻動時,發出的‘沙沙’之聲。
“是不是弄錯了?”半晌之后,安隊長了沉聲問了一句。
“文件是市政中心簽署的,是得到了皇室的授意。”送資料過來的工作人員并沒有直面回答他的問話,卻說了這么一句。
安隊長一下便反應過來,要想緝捕宋青小的并不是市政中心,而是時家。
涉及到皇室,問題遠比市政中心還要復雜一些。
安隊長的雙眉皺緊,眉宇之間出現一個深刻的‘川’字。
到了皇室這層面后,他的個人力量已經不能再達到插手干擾的目的。
“議長您跟她——”送資料過來的工作人員聽到他的喃喃自語,不由好奇問了一句:“——是朋友嗎?”
這一次的緝捕令下發之后,昔日與宋青小相關的人員都會一一被隔離排查,以圖從宋青小的生平及成長軌跡,追逐到她的一些蛛絲馬跡,以分析對付她的方法,掌控她性格中的弱處,將來再加以追擊。
世族在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之后,終于開始正視宋青小這個成長極快的對手,想要將其制約在掌心里。
此時不惜手段,從層層方面想要對她進行打擊。
安隊長當年作為與她共事的同伙,也在這一次排查之列,甚至受牽連很深。
時家的手段之下,查出了當年他在被天外天的狙擊當晚,與他當值的是宋青小。
且事后他利用自己的關系,將宋青小送入了預備隊。
這種種事件,證明他與宋青小的牽連很深,并不止是關系疏遠的同事。
工作人員應該也得到了一些風聲,看著這位高大而沉默的議長時,目光中露出幾分憐憫。
安隊長自己本身也想到了這些,卻并不畏懼。
“算是吧。”面對那工作人員的問話,他坦然的點了點頭,并沒有因為此時宋青小身陷漩渦之中,有可能帶累自己而矢口否認。
“她救過我的命。”這些消息時家想必已經查出來了,再隱瞞也失去了意義。
他坦然的道:“只是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當年他與宋青小最后一次見面,他此時想起,仍覺得記憶猶新。
可自從皇城被闖,皇室發出公告之后,他與宋青小之間就再也沒有見過面,甚至沒過多久,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他曾打過電話去后備隊查詢,得知的回復是此人已經離隊,不知所蹤。
那時與他一起查過林護士之死的原因的少女,從那一年之后,就銷聲匿跡。
安隊長曾懷疑過她是不是闖入皇城的人,有可能已經遭了不測。
這一晃將近十年的時間過去,沒想到再次聽到故人的消息時,卻是這么一個情景。
好的消息是她還活著,至少沒有死去。
而壞消息則是她還活著,卻招惹到了皇室。
“早前她回來一趟,進了皇城,好像干了很可怕的事,才會引發時家簽署的抓捕令。”
安隊長脾氣雖不好,但為人性格耿直,在同事之中威信很高。
那工作人員聽他這樣一說,不由隱晦的提醒。
“回來過?”安隊長聽到這里,不由抬了一下眼皮,接著又露出一絲笑意:
“這家伙,回來了,也不見見老朋友一面……”
他的聲音逐漸低落了下去,但神態卻變得十分開心。
宋青小能回來,且在皇城之中來去自如,證明皇室的人一時半會兒應該是拿她不住,才會大張旗鼓發下這樣的緝捕令。
沒有什么比得過一個失蹤近十年的老朋友仍然平安活著的消息傳來,更令安隊長感到開心的事了。
此時的帝都之中,除了安隊長之外,羅致玉也在很短的時間內得到了世族緝捕宋青小的消息。
“宋青小她竟然還活著”
羅致玉的語氣里帶著驚異又不敢置信。
他已經年近五十,當年銀狼的毒牙險些令他喪命,就算后來他想到了壓制毒性的方法,但也大傷了元氣,令他看上去臉色蒼白,身材消瘦,再不復當年胖碩的樣子。
宋青小未死的消息,令羅五想到了過去的回憶,想起了握在手中的那枚‘棋子’,心中又有其他算計。
同一時刻,警衛廳、后備隊,及時家的私衛都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
帝都之外的預備隊中,任隊長接到這個通知時,恰好與曹隊長在議事。
趕走了身邊的助手之后,這位當年曾經與宋青小有過短暫相處的隊長看了默不作聲的曹隊長一眼:
“我就說過,她可能會惹來麻煩的。”
兩位隊長作為當年曾與宋青小有過接觸的人,也收到了調查組的消息。
他牽涉不深,就算是接到調查令,也并不著急。
反倒是曹隊長,不僅止是與宋青小相處的時間長,且兩人似是有過一定交集,當年后備隊甚至有過阻止武道研究院捉拿宋青小的前科在里面,曹隊長會遭到議會重點的查問。
想到這里,任隊長不由為老友感到擔心。
而曹隊長則是一臉的好奇,看著手中的那張緝捕令:
“你說青小到底干了什么事?竟然會惹得那批人如此著急?”
他有些喜滋滋的,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我就說她非同一般,果然這就干出了一樁大事!”他頓了頓,接著又掃了一眼緝捕令上的罪名:
“闖城?殺人?武道研究院的那批神級以上的武士竟然都死了數人……”
他說到這里,語氣之中不由露出一絲向往之色:
“能殺得死武道研究院的那批神級以上的武士”
原本憂愁滿面的任隊長一聽他這話,頓時無語。
“我說你——”
“我說你就是瞎操心!”面對老友的憂慮,曹隊長只是毫不在意的嗤笑了一聲:
“皇城又不是我闖的,禍又不是我惹的。”他還是當年那副老樣子,“關我屁事!”
就是論罪當罰,大罪也輪不到他去頂。
“如果上面真覺得我當年做的有問題,大不了無職一身輕。”他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眼角余光也不看任隊長一眼:
“我被困在這里多年,就是有義務也已完成。”
他說到這里,還喃喃自語:
“神級的武士——”
當年的曹隊長不過是堪堪感應到靈力的邊界,甚至都不算踏入了修行的大門,只是摸索到了一絲影子,隱約感應到另一片天地。
他對于武道研究院的存在有所了解,但了解并不深。
可他也知道武道研究院中的人都是一些身手厲害到變態級的人,且分為數個等階。
每一個等階之上,都是他觸手不可及的。
曹隊長早就瞧出了宋青小非同一般,也猜想到后備隊是留不住她這樣的人。
但他實在沒有想到,她會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厲害無數倍。
“看來當時還是留了實力——”他摸了摸下巴,想到了當年與宋青小的那一次交手。
那會兒他打得酣暢淋漓,但宋青小可能只是稍使余力。
十年的時間過去,他比當年有所進步,卻已經感覺自己已經到了瓶頸,限于人類壽命、人類肉身所容納力量的上限,他覺得自己的巔峰時期即將要過去。
而當年那個曾與他交手的人,則像是打開了另一扇門,竟然能斬殺武道研究院中的神級以上的武士。
曹隊長心中熱血沸騰,他想起了當年自己也有過一番追求修行的夢想,卻不知何時止步于此地。
如今聽到故人的消息,得知她的成就遠超自己預期時,便燃起了他心中一番念頭。
任隊長還想要說什么,曹隊長已經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再打擾自己。
此時的帝都之外,宋青小已經一口氣奔出百余里。
但她并不敢松懈,在感受過佛影的殺傷力后,她對于虛空之境的強者實力有了更為直觀的了解,也擔憂自己稍微一松懈,便會被反應過來的時秋吾追擊。
虛空之境的人實在太強大了,一旦她被時秋吾追上,憑她目前的底牌,那是必死無疑。
因此她只能趁時秋吾可能還沒弄清緣由之前,逃得更遠一些。
“前輩——”她以神識呼喚神魂之內的蘇五,“前往天外天的方向,是在哪里呢?”
帝京位于帝國的中心,連通國內十大重要省城,這些連接各大城市的道路也沒有一條是通往天外天的,甚至在宋青小進入神獄之前,從來沒有聽過天外天這樣一個存在。
前往天外天的道路,一定隱藏在某個方位,需要有人指點才進得去。
“天外天與帝國之間的往來有特殊、安全的往來通道,但這種通道的出入資格,都掌控在雙方手里。”識海之內,蘇五聽到她的呼喚,不由出聲。
他這一說話,宋青小就長長的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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