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嗎？”宋青小問了一聲。

‘月’賢者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有。”

一只尖叫的丑陋亡靈從萬千堆擠的死靈里擠了出來，它臉頰上的肉已經腐爛了大半，伸出已經剝落了大半腐肉的手，往‘月’賢者的方向探出。

他的手被黑藤所綁縛，肩膀、頭顱放棄掙扎后，那手臂已經無法動彈了。

可是在亡靈向他探出手來的時候，‘月’賢者卻像是感應到了什么，極力伸長自己的手指，與它交握。

絲絲黑氣從這亡靈腐爛的指尖處鉆出，涌入‘月’賢者的身體中。

他的身體微微一抖，臉上的黑霧又多了許多，這一下交握對他向往光明的另一半心來說，應該傷害不輕。

可是‘月’賢者卻并沒有松手，反倒將它握得更緊了。

得到了安撫后的亡靈平靜了下來，它身上的黑暗力量有了去處之后，不再順著‘巨樹’的枝桿往下涌，使得下方的亡靈尖叫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我以為被封印之后，一切都會消失。”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可是等我再度醒來的時候，一切不過是回復到當初。”

“不。”宋青小搖了搖頭，否認了他的話：

“比當初更糟了。”

“……”‘月’賢者怔了一怔，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她的回答。

他向往溫暖、光明的心并沒有因為三百年的封印就消磨，反倒比起三百多年前，更加的炙烈了。

另一半處于黑暗之中的心臟厭惡著這丑陋的身軀，厭惡這些沉重的依附在他身上的累贅。

他痛恨所有處于光明之中的一切，甚至包括另一半不再玷污的‘自己’。

這樣的想法下，他不能將自己放過，想將另一半試圖掙脫的‘自己’再度拉回地獄之中。

大魚與黑鵬都是他分裂為兩半的心臟潛意識的寄托，一半想逃脫，一半則想將他束縛。

“既然逃避沒有作用，”宋青小說到這里，微微抿了個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不如去直接面對。”她偏了偏頭。

在四號眼里，這個一直以來表現兇悍、霸道的女人，此時竟然罕見的露出幾絲溫柔而又俏皮的神色。

“瘋了。瘋了。”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四號便抬手毫不猶豫給了自己兩個耳光，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回來！”她霸氣的輕喝，那飛出的金龍在半空之中盤旋了一圈，拉出一條長長的金影，重新化為一柄長劍落入她的手中，被她牢牢握住。

“怎么面對？”

興許是身在絕望之中太久，宋青小的話對于‘月’賢者來說就如同汪洋之中的一根救命的浮萍，讓他原本已經認命而死寂的心，又有復蘇的跡象了。

“身處黑暗，想要尋求光明，這是天經地義的。”

宋青小緩緩的道。

她的語氣并不強烈、張揚，卻給人一種篤定與從容，令人無端的感到踏實、舒服。

“美好的東西，人人都有資格追求。”她目光落到‘月’賢者的身上，再從他的身上滑到了他手掌交扣之處。

‘呯呯呯——’

‘月’賢者的心臟處，感覺有什么東西逐漸蘇醒了。

宋青小的目光恍如實質，在他身上移動的時候，像是帶來了一股暖流，令他原本被捆縛之后失去知覺的手臂再度恢復知覺。

酸脹、麻痹以及寒意、刺痛從他手臂處蔓延開來，‘呯呯！’

‘呯呯！’

心臟的撞擊聲越來越大，他與‘巨樹’相結合的軀干處，有一抹微弱的光亮冉冉升起，化為朦朧的微光，從那漆黑的軀干之中透出。

那黑色觸手密集交纏的正中，一顆心臟被分為兩半，一半與萬千細細的觸手緊密相結合，而另一半則已經化為半透明的色澤。

光芒從他的這半顆心臟處透照開來，軀散了籠罩在他胸膛處的黑霧。

攀爬在他胸膛處的那些擁擠的亡靈無聲的張開嘴發出尖叫，忙不迭的避躲，仿佛這光芒會對它們造成致命的傷害似的。

‘巨樹’上附著的成千上萬的幽靈再一次面露不安、狂暴之色，那安靜的‘巨樹’，隨著‘月’賢者的又一次意動，而控制不住的吞吐黑霧。

“你不要聽她胡說！”

‘日’賢者一見此情景，大聲的厲喝。

但回應他的，是宋青小輕細而又堅定的話：

“人心是最不可測的，向往光明并不是什么壞處——”

不能再讓她說下去了，‘日’賢者的心里涌出這么一個念頭。

他有預感，如果繼續讓宋青小說下去，這一次再度封印‘月’賢者之行，可能會產生估料不及的后果。

“你給我閉嘴！”‘日’賢者說話的同時，雙掌一合。

掌心重擊聲響下，魔光一閃，那‘巨樹’的萬千藤條竟像是受他所影響，化為無數長鞭，橫掃向宋青小立足之處。

平靜的汪洋再次泛起漣漪，一條條猙獰可怕的巨蛇從汪洋之中咆哮著鉆出。

“人類并不需要你背負什么重任前行，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情緒負責。”

宋青小一面說話，一面閃躲來自于‘黑暗’派系六圣徒以及‘日’賢者的攻擊，同時仍在開口：

“你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她以長劍將數條黑色的巨蟒斬斷，‘前’字令此時被她發揮到極致，身影所到之處僅出現片刻，便化為殘影消失了。

但她的聲音卻好似現在這深淵領地的每一個角落，清晰無比的傳進所有人的耳中。

“沒有了你，太陽照常升起，三百多年的時間里，帝國并沒有因為失去了你的負擔，人們便陷入黑暗之中。”

雖說有生老病死，恐懼憂愁，可那本來就是人的生命中所必須承受的。

“你只是以自己的意志，做出了自認為是神的舉動，感動了自己，剝奪了其他人本應承擔的責任，最終才引來這樣的災禍。”

她的說法十分新穎，與以往‘日’、‘月’二人的看法截然不同。

就連‘光明’派系的六圣徒以及那些低聲祈禱的信徒們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也不由怔了一怔，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事情已經發生，黑暗的力量并不會因為你的沉睡而消失，始終會找到一個寄托者。”

沒有了這一個‘月’賢者，依舊會有下一個‘月’賢者來承負這些黑暗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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