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魚珠之事不過三天,全合浦都傳了個遍。雖然明珠言明鮑魚生珠乃自古有之,但更多的百姓寧愿相信這是明珠點化所得,令她在坊間的聲望更上一層!
閑適的午后,明珠小憩醒來,鏡前梳理妝容時,蕭六歡快得意的笑聲銀鈴般傳來,明珠放下手中一串白玉珠鏈,起身迎她:“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蕭六著一身粉櫻色的襦裙,天水碧的綬帶挽在臂間,梳著俏麗清新的單螺髻,發間珠光閃爍,一支精雕細鑄的鳳頭金簪,垂下與裙色相同的點點粉珠,晶瑩可愛。
她笑吟吟的道:“我今日可是來給你送銀子的!“
明珠讓了座,聞言駭笑道:“什么銀子?!我怎不記得和你蕭家有過生意往來?“
蕭六得意的令身后的丫鬟奉上一只半尺來長的匣子:“我可不騙你!“她打開匣子,里面銀光閃閃,一層六只銀錠,每只約重五十兩,總共擺了三層!
明珠瞧著這匣銀錠子,又是吃驚又是好笑:“無功不受祿,且說說怎么回事?!“
“還不是你前陣子弄了顆鮑魚珠——”
原來,明珠開出鮑魚珠之事讓蕭六得知后,她果斷買進了市面上將近一半的鮑魚不說,還派人在碼頭直接收購。
“我當時就想,這鮑魚珠一旦問世,鮑魚身價必然大漲!”蕭六捂著嘴也堵不住笑意溢出。“果然不出我所料,次日起鮑魚的價格就開始上漲。最高時翻了個倍,我也沒貪心,及時拋售,大賺一筆!”
明珠曉得她繼母被架空軟禁后,三房主持中饋的便是蕭六。但萬沒想到,她居然這般敏銳又膽大!放在現代,妥妥的炒股高手一枚啊!忍不住嘖嘖贊嘆,打趣她:“這一筆生意,你的嫁妝豐厚了幾成?”
蕭六一口茶險些噴出,紅著臉還嘴道:“這不是也給你送嫁妝銀子來了么,急什么?”
明珠也不客氣,笑容可掬的喚來紅玉:“還不替小姐我收著!不收白不收!“
蕭六笑嗔道:“那是我蕭六實誠!當然,我這也是放長線釣大魚。還盼著月大小姐您再多送幾個這樣的賺錢的機會給我呢!”
所以明珠喜歡蕭六。她夠聰明,也夠坦承。至少在她面前,蕭六從不隱瞞自己的真實意圖,玩笑間便確定了兩人親密無間的朋友加合作關系。
明珠從來沒覺得蕭六是個簡單的姑娘。她心思縝密,膽子奇大。頗有臨危機變的本事與運氣。而且背靠蕭家這棵大樹,執行力即快又強!事實上,自從穿到這兒后,遇上的姑娘除了沈安蘋,明珠還真沒見過第二個直蠢愚鈍的。
以蕭六的情商,若混職場,絕對風生水起,一路高歌。只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蕭六與她的情義能走到哪一步,尚是未知數。
鮑魚珠帶來的另一個連鎖反應,明珠卻是一早就料到了!
真珠苑甫一開張,便在合浦的珠寶生意中勇奪頭籌!鮑魚珠的事兒傳開后,本已約滿的真珠苑更是忙得焦頭爛額!貝娘恨不得一人分成兩人用!明珠卻悠悠然的和白芷兩人研究起了花油。
明珠手邊兩份花單。一份是當地可尋到的所有花樹,一份是市面上能買到的花油品類。她一手執筆,時而思索停頓片刻,時而奮筆疾書。
向寧進門時,見到女兒這般投入,好奇的上前看了一眼,見明珠所畫之物奇形怪狀,不由問:“你畫的是什么?”
明珠見父親來了,擱了筆道:“我想自己多做些花油。”
向寧早知道女兒喜歡調弄香料,恍然道:“這些是蒸花油需要用的器皿?”
明珠搖頭:“這是提取酒精的器皿。”
向寧楞了楞:“酒精是何物?”
明珠認真的向父親解釋:“酒精利于各種香精味道的揮發,也可令花油香味持久。”
向寧露出受教的神情,打趣女兒:“打算改行賣香料了么?”
明珠搖頭:“我志不在此。”
向寧寵溺的瞧著女兒:“真珠苑準備閉門謝客,你恰好可以專心伺弄這些花油。”
輪到明珠驚訝了:“那么快?”
真珠苑的飾物貴精不貴多。每一件拿在市面上,都是獨一無二的珍品。女眷間口口相傳不消兩個月,鋪子里的東西便所剩無幾。晚來的客人無不扼腕嘆息!甚至還有從越州城外慕名而來的貴客,一出手,便包下了余下所有的飾品。
于是,沒東西可賣的真珠苑只能閉門謝客。
“他們沒說什么時候再開門營業?”歐陽德擰著眉頭,一張老臉滿是好奇!
“沒說。只講再開張時自會發送邀請函。”歐陽博想著明珠嬌艷的容貌與非凡的本事,即歡喜,又難免心生妒忌。只覺一顆心忽涼忽熱,難以言述。
“真珠苑的生意,著實不差。他們這種做生意的法子——有趣。”歐陽德望著兩個孫輩,“你們怎么想?”
“并不奇怪。”歐陽敏突然出聲,冷冷的道,“東西賣光了。自然就要關門歇業。”
歐陽德失笑:“對啊。可是,為何他們不補貨呢?”
“一來是月家作坊小,東西制作精良,需要時間,及時補貨怕是來不及。二來嘛,”歐陽敏冷哼一聲,“不過是打著奇貨可居的主意罷了。”
歐陽博看了眼嫡親的妹妹,心中微微嘆息。敏敏聰明美貌,卻一直被蕭家的大姑娘蕭清瑤壓了一籌。前番她處心積慮欲在此次斗珠大賽上一鳴驚人,未料又被橫空出世的月明珠給奪了志在必得的魁首。這讓原本就心高氣傲的妹妹倍覺受挫。
他憐惜妹妹,多加開導。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好容易開解了些,誰知她在梅嶺花市親見明珠開出鮑魚珠后,心志再度低落!
“妹妹說得不錯。”歐陽博贊嘆一聲,“自從真珠苑開業,整個越州城都為之驚艷。若不是珠寶這個行當前期投入太高,月家實力有限,我們三大氏族的生意必然會大受影響!”
“但是月家在業界聲望大振!尤其在月明珠開出鮑魚珠后,月家的聲勢竟然隱隱有凌越三大氏族之態!”歐陽博瞧了眼妹妹,見她神情尚好,才續道,“好在他們畢竟根基淺,不成氣候。此時關門休業,實乃明智之舉!即避了風頭,也得以避免太過得罪我們。”
歐陽德欣慰的看著兩個出眾的孫輩,笑咪咪的問:“聽說這陣子城里的珠寶商都在爭相仿制他家的東西,賣得還不錯?咱家有沒有摻合?”
歐陽博此時臉孔一紅。從來都是自家的款式被別家仿去,從沒想過自家也有要仿制別家款式的時候。當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嗯。我們自然不會做簡單的仿制。”
歐陽德嘿了一聲:“還是仿了。拿來我看看。”
歐陽博只好差人去取飾物。不消一盞茶的功夫,歐陽家的徐供奉便帶來了一匣子的首飾。
歐陽德細細翻看了兩件釵環,微微點頭:“不錯。”
徐供奉老臉一紅,拔弄著幾朵花簪不好意思又有點得意的道:“我們是按月家飾物的精髓新制的款式。和原物頗有不同。”
越州城的老供奉們可不是吃素的!月家打開了一扇嶄新的大門,他們立即涌進門內,求知若渴,舉一反三。還真做出了許多即漂亮又有新意的款式出來。花簪如此,更不說各種多層戒指,彩寶鑲嵌。這一陣子,這些新品的生意幾乎挑起了鋪子里的大梁。
“月家沒人來找我們麻煩?”歐陽德望著劉供奉。
徐供奉臉更紅。每行有每行的規矩。珠寶行當也有珠寶行當的規矩。擅自仿制別家的飾物,是件極嚴重的事,可三大氏族和城中商鋪都在這么做。所謂法不責眾,月家也無可奈何。
“并未派人來交涉過。”歐陽博皺了下眉頭。
歐陽德沉默了一陣,慈和的笑道:“這才是月家之道。大家都有肉吃,便不好太為難他們。說不定縣內各珠寶鋪子還期望著月家多出幾款新東西他們好以此賺錢呢!”他看著兩個孫輩,又道,“月家的鋪子再開張時,想必又會出現些新鮮玩意。到那時,大伙兒再一窩蜂的跟著仿制。長此以往,縣里的大小商戶便成了月家身后的跟屁蟲,唯月家馬首是瞻!我們三大氏族將置身何處?”最后幾句話聲色俱厲。歐陽博兄妹俱是一震,沉默無語。
歐陽博為難的道:“我們不缺手藝高超的師傅,卻沒有月家層出不窮的新花樣。”
歐陽敏咬著唇,月明珠兩番交鋒,她俱落在下風!想她被蕭清瑤從小壓制至今,如今又被月明珠比入塵埃,今后合浦的珠寶行當還能有她歐陽敏一席之地?當下狠厲的道:“爺爺,不能再放任月家獨大了!”
歐陽德目中精光一閃,瞧了眼孫子眼中的遲疑與不舍,淡笑道:“不急。”
歐陽敏勸道:“爺爺,當斷則斷啊!”
歐陽德輕輕拍了拍孫女的手背:“年紀大勒,心軟。見不得傷天害理的事情!”他看著孫子笑道,“不過是該籌劃起來了,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歐陽博知道爺爺所指何意,臉上微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歐陽敏怎不明白爺爺的心思?她咬牙暗恨:若是月明珠做了她嫂子,自己屆時一個嫁出去的女兒,這輩子更是注定被她壓在下頭不得翻身!歐陽家的榮光讓一個外人占盡,她如何甘心?!
歐陽德拈著胡須,續道:“從真珠苑開了三月便關門歇業來看。月家缺人少錢。不過以月家現在手里的銀子與威望,再招些能干的工匠是件極輕巧的事兒。”
歐陽博應聲道:“當是如此。”
歐陽德吮了口茶。“阿博,敏敏。要和月家人打好關系。看看人家蕭六,聽說她可是第一個上真珠苑的客人,買了不少好東西呢。嘖。蕭老夫人還是那般精明。”
歐陽博兄妹齊齊應聲。
歐陽德順手從案上執起一張燙金請柬,問孫女:“穆九要在黑市辦一場香料秘方的拍賣會。梅嶺花市有什么消息?”
歐陽敏此時的神情卻有怔怔的,瞧著那張請柬,眼神黯然中帶著些許痛楚與決絕。她皺眉道:“我已盡力與紫鳶交好。可是最近因為鮑魚珠的事,她被貶去做花油了。”
歐陽德嘿嘿笑了兩聲:“你們啊,還是太年輕。辦事沖動。”他輕嗅請柬中的試香紙,贊道,“香濃味遠,姑娘家肯定喜歡。祖父這回倒是挺期待,梅嶺花市的幕后人,會不會現身黑市?”
近年來,他一直在為家族尋找新的商機。香料生意是他關注的重點。但卻苦于沒有配方和優秀的香料師,讓梅嶺花市獨占了若大的利潤!
“吩咐下去!”歐陽德笑容慈和無比,“無論如何,不能讓梅嶺花市拍得秘方!”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