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是生是死皆由天愿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阿貓威尼書名:
烏曹神色稍顯欣慰。四下寂靜,只聽他聲音很輕,似是擔心吵醒那房內熟睡的人兒。“你是如何找到她的?”
伊垂眸淡言,簡單敘述了一遍原委:
“昨夜地震,宮內大亂,我無意中撞見兩個慌慌張張的女官,說是她們在容臺宮廢棄的園圃里見了鬼。我不信,便過去一瞧,誰知正是她在那偷吃掉落在地的柿果。”
烏曹聞言,眼眶再度濕紅。小尤實在太可憐了,被害得面容盡毀,定然走在哪都要被人追打謾罵、躲躲藏藏,就連吃的都要到廢棄的園子里去偷……而這樣的日子,她竟然獨自忍受了近十年……
伊淡淡眼望烏曹神傷,并沒說任何安慰的話,卻問了一句更實在的:“往后你打算如何?還要繼續復仇嗎?”
烏曹拂去眼淚,舉眸望向弦月。“不,我已尋回小尤,對她下毒手的人也已經死了,剩下帝癸的事我不想再提,不想反復去揭她的傷疤。我要將她帶離這個傷她至深的地方,讓她早日忘卻這一切。”
伊輕輕頷首。“生過那么多事,她必然無法在這好好待下去,你確實應該把帶她出宮。只不過現在的她太過脆弱,怕是需要時時看護,可你終日事務繁忙……”
“我會辭官。”烏曹忽然插嘴,眸光堅定,充滿希翼,“我要用后半生好好疼她,與她偕老,給她幸福,寸步不離。”
“辭官?”伊眉心微動,烏曹能如此果斷,竟對權勢沒有半分眷戀,倒是讓他有些許意外。“你烏氏乃斟汴望族,親族眾多,多年來全都倚仗你在朝中照拂,他們會同意你做如此決定?何況你還是帝癸身邊的紅人,帝癸會無故放你走嗎?”
“呵呵,烏氏親族……”烏曹唇角一抽,失聲冷笑:
“他們在我與小尤苦戀之時沒人出手幫我分毫,又在我自甘墮落之后紛紛將我唾作敝履,人人唯恐避我不及。而今我好容易重獲摯愛,又何須再顧慮他們的感受?至于帝癸……”
他微頓,又道:“他當初召我入宮,為的就是助他得到元妃傾心,如今他二人的感情早已穩固,我在與不在也已無甚大礙。我想,只要等地震善后之事稍見眉目,宮里閑下來一些,他應該就不會強留我了。”
提到喜與癸的感情穩固,伊面上隱有一絲不快一閃而逝。
“好,到時候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伊很快斂好情緒,略微揚起唇角。
而烏曹十年來從未將心情如此放松過,伊方才那細微的變化,他自是沒有留意的。
“估計也沒什么特別需要的,只是臨行前,你能為我們備些可口的食物便好,畢竟在帝癸身邊多年,我著實早就想嘗嘗你的手藝了。”
言畢,兩人相視而笑。
月下清風,或冷或暖皆隨心境。寒尤的出現,無論對他們誰而言都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在不久的將來,很多事就都可以了結了。
其實這次地震,震得最厲害的地方的并不是斟汴王城,而是斟汴西南一片人煙相對稀少的山區。
那里雖然災民不多,但卻屬于伊河和洛河共同流經的偏上游區域。
地震生時,地動山搖,無數山石不斷滾落入河道,兩條河流因此而受阻。
沒過多久,伊河洛河的流量便日漸減少,于是下游流段開始逐步干涸,且面積越擴越大,直逼中游。大量魚類因缺水而亡,就連不少兇猛可怕的龍魚都干死在了龜裂的河床之上。
伊河與洛河是大夏中心賴以延續的母親之河,可如今竟在地震“天罰”之后相繼枯竭。百姓無知,只看得見表面的異象,卻不明其原因,個個驚駭不已,致使胡亂猜測。
久而久之,便又冒出了“伊洛斷,大夏亂”的傳言來。
“大王……”喜鉆在癸的懷里低低喚著。
“嗯?”癸輕挑了眉眼,這段時日為了不讓喜掛心,他已盡力遮去疲色,可還是沒能阻止綿綿愁思爬上這聰慧的小女子柔如飄煙的眉梢。
“這幾日早朝所議幾乎全是伊洛斷流,此事令大夏受之影響的地域甚眾,若是長久得不到解決,恐怕真的民心難安了……”
喜心神不寧,雙手緊扭在一起,手指無意識的絞纏著。
癸的手比喜的手大出很多,一只就蓋得過她兩只。他張開手掌,一把將她躁動的小手團團按住、全全包裹,勾唇一笑:
“你是我的寶貝元妃,是我唯一愛的女子。你每日只要負責讓自己開開心心的便好,國政之事自有我和臣子們看顧,你不必操心的。”
“可‘天罰’之言還未壓下,又遇伊洛枯竭。這流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且還越傳越嚴重,我真的害怕……”
喜郁郁難平,只因昔年在蒙山,伊教導她時曾說過:民心之重,可動山河;而民心不安,則山河危矣……
這山河是大夏的山河,是帝癸的山河。山河危,豈不是癸也不會落得好?
癸伸了食指附上喜的惶惶不安的唇瓣,將她要說的話悉數擋了回去,柔聲勸慰:“還記得最初帶你回斟汴的路上,偶遇龍魚負舟時,我說過什么嗎?”
喜聞言定定望他,在他眼中看到的盡是無所畏懼的神色,就如當初他敢于直面那兩條血口食人的龍魚時一般無二。
“喜,我為天子,受于天命,是生是死皆由天愿。若亡期未至,再多天災也沒什么可怕,但倘若真是天要亡我,我亦無可回避。你呀,何須在自己的小腦袋里為我的存亡徒增煩憂?”
癸挑唇笑得好看,喜卻突然急了:“怎會不煩憂?我心系于大王,大王的生死自然與我息息相關。若是大王有什么事,我……我……”
她一陣期期艾艾,眼淚不知怎么就充進了眼眶。
她見慣了癸殺別人,卻從未想過,癸貴為九州之主、手握天下人的生死,竟也會有命運堪憂、談及存亡的一日。
被這負面情緒纏繞,喜忽覺惶恐。若是癸不在了,那她賴以存活的“天”怕是也就跟著塌了吧?
她這般惴惴不安的模樣癸看著心揪,便隨即展開雙臂攬了她輕吻,又以自己鼻輕輕觸了觸她小小的鼻尖,溺著她哄道:
“你這笨笨的小矮子怎得這般多愁善感?我再怎樣也是天子之命,豈會輕易出事?而大夏歷經近五百年,更是沒那么容易消亡的。你呢,且將你的小心肝放穩了便是。”
●依照《竹書紀年》記載,帝癸十年,五星錯行、星隕如雨,又在地震之后,伊河和洛河紛紛枯竭。
對此,世人的評論大致如下:
《國語周語》記載了(周大夫)伯陽父的一段話:“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德若二代之季矣,其川原又塞,塞必竭。夫國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征也。”
《帝王世紀》稱:“桀**,災異并見,兩日斗射,攝提移處,五星錯行,伊洛竭,彗星出,鬼哭于國,湯伐之。”
幾千年來,人們一直將這一系列的自然現象看作是大夏即將亡國的征兆。但生長在科學社會中的我們是清楚的,這些現象本就互為因果,接連生其實也在情理之中,根本與所謂的國運和天罰無關。
在我看來,那些“夏會因此而亡國”的話最早是傳自夏末商初,全部都是由“人”的口中而出。就像伊尹的言論中所昭示的,百姓的影響力是最巨大的,故而夏并非亡于“天道”,而是亡于“人言”,亡于輿論。
依照史實記錄,帝癸在位期間,屢屢有人在幕后以各種不利的人言蠶食大夏根基,這幕后之人史書沒寫,也無處可尋。可這幾番暗戰下來,最終的結果是商代夏興,那么這是否也能隱隱說明,行此事的幕后之手就是商呢?而商國的主事之人,無疑就是商湯和他的智囊伊尹。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