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云水大廈出來,尹一伊并沒有直接回家。
淋著小雨,失魂落魄地沿著海岸線走了一段,她強忍的眼淚終于在寂靜的夜里順頰而下。
她雙手抓著路邊的欄桿,面對著大海,想著反正夜里也沒什么人,便壯著膽子像個孩子一樣“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這種宣泄好像會上癮,一發不可收拾,她蹲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有些缺氧。
她覺得哭得差不多的時候,拂起衣角擦了把鼻涕,抓緊欄桿意欲起身,發現雙腿發麻,完全沒有站起來的知覺。她只好保持姿勢不動,輕輕揉搓著腿部的神經。
她不經意地抬了下頭,一張寫滿了‘問號’的臉突然映在眼簾,嚇得她一個屁蹲。
“媽呀。”尹一伊直呼。
黎流年把腰桿直了起來,瞇著眼睛居高臨下地睨著坐在地上的人,他都有點懷疑,眼前的這個人還是不是那個他見過的尹一伊?
她鬼哭狼嚎的樣子,完全顛覆了他的三觀。
黎流年盯著她默了好久,才不咸不淡地開口問一句,“你沒事吧?”其言外之意,你是不是在發神經病?
“你看我這樣子,像是有事的人嗎?”尹一伊抓著欄桿站了起來,腳還是有些發麻,不過走兩步應該會好起來。
黎流年沒說話,依舊用一種怪異的眼光在打量她,好像在探究一個他從來就看不明白的物種。
他記得小時候,他把鄰家小妹妹的布娃娃扔茅坑時,小妹妹的哭法就跟她如出一轍,好像全世界都在欺負她。他一直以為,只有小女孩才會這么哭,沒想到一個大姑娘家家,竟然也會哭得這么肆無忌憚。
黎流年少年老成地皺著眉頭,對她說,“下雨了,趕緊回家吧。”
“對了,都下雨了,你怎么會在這里啊?”尹一伊用手背隨意地抹了把臉,看到熟人忍不住想多聊兩句,轉移一下注意力。
“鍛煉身體。”黎流年淡淡地說。
“下雨天你也鍛煉身體?你還真是珍愛生命啊。”尹一伊難得打趣兩句。
黎流年揉了下眉骨,沒吱聲。他每天晚飯過后,要沿著海岸線來回徒步一個小時,不過今天出了點意外,他竟然浪費了二十分鐘的時間在看一個女人哭得稀里嘩啦。
黎流年戴上耳機,準備繼續往前走,見尹一伊還愣站著,偏過頭問,“你不走?”
“誒,你有沒有時間啊?”尹一伊挑眉問。
“干嘛?”
“喝酒去。”尹一伊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其實她是害怕回家的,回了家沒人跟她說話,她一個人窩在房間里,就會忍不住的想念金沛辰,她害怕被那種抓心撓肺的感覺折磨。
黎流年搖了下頭,他可是一個堅守原則的人,他一不會單獨和女性出去喝酒,二不會單獨和一個喝醉了酒的女性待在一起。
可這兩項原則,今天都破例了。
倒也不是他主動破例,實在是迫于無奈。
黎流年本來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過一會就會乖乖地回家。他撇下她繼續往前徒走,走了沒幾步,不由得回頭看看她還在不在?見她還愣站在原地,他也沒管,又接著走自己的路,也不知道是自身的責任感使然,還是好奇心作祟,每往前走幾步,就會忍不住回過頭。
當他發現尹一伊往他相反的方向緩步而去的時候,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禁不住返回去跟上她。
尹一伊把自己的大腦放空,像個行尸走肉,漫無目的地晃蕩。
黎流年真是拿她沒轍,這么慢悠悠地跟著也不是辦法,索性追上她,與她步履齊平。
“你想喝酒?”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話音一落,人就開始后悔了。
“對啊,我在找酒呢。”尹一伊神情恍惚。
黎流年表示懷疑,她的大腦能不能跟上語言的思路。這光溜溜的沙灘,哪里會有酒吧嘛。
“你帶我去。”尹一伊瞪著他,語氣中沒有半絲的懇求,反倒是十足的命令。
“走吧。”黎流年又一次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他明明是想說“不行”怎么一開口,就跟心里的話完全不一樣?
尹一伊孩子氣地指著前面的路,發號施令,“走。”
黎流年想著念在她心情不好的份上,陪她喝點,當做了件積善行德的好事吧。
他也只能這么寬慰自己。
碼頭有一家‘慢搖吧’一到晚上,便十分熱鬧。
黎流年把尹一伊帶到慢搖吧的邊角位置,這個位置比較安靜,也不太引人注意。
他給尹一伊叫了杯雞尾酒,自己要了一杯涼白開,為了這個姑娘的安全,他必須滴酒不沾,讓大腦保持清醒和警惕。
一杯雞尾酒才被服務員送上來沒一會,尹一伊揚起脖子一口就干了。
黎流年皺著眉,忍不住勸道,“你慢點喝。”
尹一伊笑瞇瞇地說,“再來一杯吧?就一杯……”
“就一杯?”黎流年怎么都不太相信她的話,覺得她是在軟磨硬泡,等酒上桌,估計又一口灌下去。
果不其然,服務員剛把酒送過來,黎流年也不過一轉頭的工夫,她跟前的杯子又喝空了,還打著飽嗝,目光有些迷離。
“再來一杯吧?就一杯……”
“就一杯?”
黎流年覺得是自己的腦子不正常,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一個酒鬼的話。被她“就一杯、就一杯”地哄騙下去,竟不知道具體喝了幾杯。直到他帶著撒酒瘋的尹一伊去結賬的時候,才知道她居然喝了八杯,度數都在四十度以上。
黎流年讓她靠著自己,他好騰出手來掏手機掃碼付款,一不留神,人就不見了。他趕緊追出去,心里直叫姑奶奶千萬別出事。
尹一伊扶著路邊的燈柱,撫著胸口,狂吞不止。眼睛里蓄滿淚水,她想把無盡的委屈都吐出來,等到夢醒時候,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黎流年氣呼呼地找了過來,眉目深鎖,看熱鬧似的站在一旁無動于衷,見她嘴里的嘔吐物像瀑布一樣傾瀉時,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嫌棄。
“金沛辰,我好痛啊,這,這,這……全身都痛。”尹一伊指著自己的胃、頭還有心臟,委屈地吸了吸鼻子。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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