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第220章不自量力
會館坐落在郊外一處杏花林旁,除了春時踏青,鮮少會有人來,平日里是一處附庸風雅的地方。
走到三進院子的一處廂房門口,外頭站著一個梳著兩個小發鬏的年輕姑娘,這是江雪蘭的貼身丫鬟,名喚玉容。
玉容瞧見南懷珂來,連忙迎上來欠身招呼:“南小姐賞光來了,我們姑娘在里頭等著您呢。”說著就去開門請她進去。南懷珂在門口站定,想了想,將穆白和知夏留在屋子外頭,自己只身走了進去。
屋子的布置極為雅致,中間一張小桌上放著酒水,四面墻上都有書畫懸掛。
聽見門開合的聲音,南面屏風后有琴聲戛然而止,江雪蘭穿著雅致的藍色衣裳繞過屏風走出來,沖著她笑盈盈說了“請”,二人便在小桌旁坐下。
兩人算不得有多大交情,不過確實有些“瓜葛”,但從來都是南懷珂主動聯系江雪蘭要她去做些什么,像今天這樣對方遞帖子相邀,實在是頭一遭的事情。
看著對方倒酒的動作,她直截了當地問:“你找我來有什么事?”
江雪蘭笑容瀲滟,柔聲細語地說:“南小姐真是快人快語,你我相識的日子也算不得短了,即使是請你來喝一杯酒也不行嗎?”
南懷珂無意識地笑了一下說:“你還是直說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我知道像我這種低賤的身份不方便上門去找你,今天請南小姐過來,我……我是想請你為我做一件事。”
“什么?”
江雪蘭放下酒壺,略一沉吟,深吸了一口氣說:“你也知道我的處境,我想要你幫我脫離奴籍,幫我離開教坊。”
脫籍?南懷珂停下了舉酒杯的動作不可置信地看向對方,一朝為奴籍,終身都要低人幾等。
江雪蘭想離開教坊不再當官妓只有兩條途徑,一是有人肯出大價錢給她贖身,并通過各種關系替她贖籍,可即使那樣,她也擺脫不了一朝為妓的身份;第二個辦法就是等到她年老色衰,也許樂營會開恩放她離開,任其自生自滅。
見她沒有說話,江雪蘭以為她不肯幫助自己,雙眉一蹙,沉下聲音毫不客氣地說道:“我替你做了不少事,你就當回報我。”
南懷珂本來正在斟酌這事的可行性,聽到這話卻不禁啞然失笑。
她是軟硬不吃的人,自然不喜歡別人這么對她說話。回報?她可不欠江雪蘭什么東西。
“江姑娘,你為我做事,我前后給了八百兩銀子。我們是各取所需錢貨兩清,我想我并不需要額外回報你什么東西。”
江雪蘭是官妓并非私妓,教坊只有官員可入,狎妓的資金一大部分都進入了朝廷的財政,官妓所得寥寥無幾,因而南懷珂所給的八百兩銀子,于江雪蘭而言可謂不得了的天價,她也收得毫不客氣。
如此即使她將來年老被教坊拋棄,也有相當豐厚的錢財可以養老傍身,日子雖不奢侈,但溫飽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一個給錢,一個做事,這是本來兩人提前說好的買賣,并不存在其他的條件。江雪蘭情急之下說出這話,卻恰恰拂了南懷珂的逆鱗。
她本來就因谷賢妃的事情而壞了興致,聽得對方這樣說,干脆一口回絕道:“我沒有本事幫你脫離奴籍。”
“你是岐國公的女兒,怎么會沒有這個本事?”
“你要脫離奴籍,將來靠什么養活自己呢?就算你脫籍成功,也沒有男子敢娶你為妻。”
“我可以嫁給別人為妾,最不濟,我還有你給我的銀子,我可以以此養活自己。”
“原來你還知道我給了你銀子,”南懷珂冷笑一聲沉下臉:“當時說的好好的,我們銀貨兩訖互不相欠。現在你卻得寸進尺,如此,恕我不能縱容。要都像你這樣順桿子往上爬,以后我豈非要處處受制于人。”
“不行,這件事情你一定要替我去做。”江雪蘭差點跳了起來著急道:“你要是不幫我,我就告訴別人是你把潘世卿的詩作傳播出去!”
人就是這樣,什么都沒有的時候只想安心度日很好,一旦擁有了一樣東西,反而會生出妄想想要更多的東西。
江雪蘭如今就是這樣,從前沒錢沒自由,她甘心當個官妓賣笑歡愉,如今有了八百兩銀子,她便想要自由和自我。
南懷珂冷笑一聲問:“所以你現在是要撕破臉皮威脅我了?”她看著江雪蘭,眼里露出狠辣的目光,像咬住獵物脖子的猛獸,一點都沒有要放過對方的意思。
“我……”江雪蘭被她看得渾身一股寒意,方才涌起的氣勢完全消弭不見,卻仍舊鼓足一口氣說:“我有你的把柄,你……你干什么?”
南懷珂起身,徐徐走到她面前冷笑說:“你當然可以告訴潘家、告訴世人,說是我將潘世卿的詩作傳得街頭巷尾盡知;也是我派你三番四次引誘他酒醉,一次次寫下大逆不道的‘反詩’。這些都是我做的,我一點都不害怕,因為最終下筆寫詩的是他自己,我可沒有提著他的手替他去寫。可是你呢?江雪蘭,你不能不怕。”
“我……我要怕什么?”
南懷珂細長的手指慢慢劃過江雪蘭清秀的臉龐,水蔥般的指甲如冰涼的利刃。
這的確是個美人,她這樣想,可惜只是個普通的美人,并不足以讓男子念念不忘。不過聽說她在別的方面很是出色,難怪在教坊過的也不算糟糕。
南懷珂陰測測道:“是誰替他研磨、替他潤筆,誰為他暖酒鋪就紙箋……反正潘家早就恨我入骨,我是一點都不在乎多加一些嫌隙的。可你不是我,你不過是個奴籍的官妓,誰能保護你呢?你自己能保護得了你自己嗎?
若讓潘家知道當時是你在潘世卿的身邊,是我伙同你引誘他寫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詩句,你覺得潘家會怎么對你?江雪蘭,你和我一起害死的可是堂堂北安伯府的嫡長公子,我猜當初看在銀子的份上,你甚至都沒有深想過這其中的后果吧。”
江雪蘭懵住了,她不是完全沒有想過,可是白花花的銀子擺在面前,這誘惑力比什么都大。而且自從有了南懷珂這個靠山她生出了更多的心思,即使是想要贖身脫籍,她也認為南懷珂會理所應當滿足她的要求。
她以為她們是一條船上的,其實對方只不過把她當做工具,她不該僭越不該妄想,江雪蘭完全沒有想過她會拒絕自己!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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