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凝成的道路看似無法承載起任何事物,但阿蒙和克萊恩分別落到上面后,卻沒有繼續下墜,如同行走在大地。
這一次,阿蒙沒有竊取距離,“帶著”克萊恩一步步靠近著恢弘的“巨人王庭”投影,時不時左右觀望,欣賞絕美的風景。
漫步云海之上,腳踏黃昏長橋,遠眺神話宮殿,本該是一件讓人心情愉快,精神舒暢的事情,但克萊恩卻仿佛在一步步地走入“深淵”,越是掙扎,陷得越深。
一旦進入“神棄之地”,他所依仗的許多事物就派不上用場了。
沒過多久,阿蒙和克萊恩抵達了“巨人王庭”投影,立于最高的那座建筑前。
這建筑一側為尖塔,一側為圓塔,正門遠超十米,以灰藍色為主,布滿彼此對稱的符號、標識和花紋,正是巨人王居所,“暗天使”薩斯利爾沉睡之地。
克萊恩瞄了眼門縫左側的漆黑孔洞,大致能夠確定夢中的這扇門不需要鑰匙就能打開,否則之前的“真實造物主”信徒們根本沒法通過,畢竟那個時候,正確的鑰匙在“冰山中將”的收藏室內。
“接下來,只要推開這扇門,我們就能進入‘神棄之地’,不過這樣一來,肯定會被注視。”阿蒙笑了笑,斜走幾步,來到大門的邊緣,“我們不開門,直接過去。”
說話間,這位“時天使”抬手正了下單片眼鏡。
那扇灰藍大門的角落隨之出現了一道幽藍色的,沒有實質感的虛幻之門。
“‘學徒’的‘開門’,很低層次的能力,但用在這里剛剛好。”阿蒙放下右手,滿意地介紹了一句。
他隨即走了兩步,通過了那虛幻之門。
嗯,沒有無用的非凡能力,只有無用的非凡者……直接推開大門,會被注視……被誰?“真實造物主”?的圣所,的神國,應該就在“神棄之地”某個地方……要是能引來,讓和阿蒙發生沖突,我說不定就能找到逃脫的機會了……克萊恩無法控制自己身體地緊跟在阿蒙后面,踏入了那略顯模糊的幽藍之門。
他剛一通過,立刻感覺天旋地轉,就連靈性都仿佛出現了撕裂。
等到異常消失,狀態恢復,克萊恩發現自己正處在黃昏光芒照耀的一片海灘上。
這里的砂礫和石頭全部呈黑色,深藍的水浪從遠方涌來,一層層拍擊在了邊緣,卻沒發出該有的潮水聲。
它們是安靜的,就像一場盛大的幻術表演。
這海是虛幻的……進來會出現在這里,離開多半不是……按照對等原則,如果想要離開,只能打開沉睡著“暗天使”薩斯利爾的巨人王居所?克萊恩有所恍然地被動側頭,望向了另外一個方向,那里是一座沐浴在黃昏里的山峰,上面凝固著無數宮殿、無數高塔和一重重雄偉的城墻。
這是神話傳說里的“巨人王庭”。
就算白銀城能找到通往海邊的道路,也沒什么意義……克萊恩用眼角余光發現阿蒙已變幻了形象。
穿上了黑色古典長袍,戴上了同色尖頂軟帽,從當前時代的紳士變成了源自第四紀,甚至第三紀的古老魔法師。
克萊恩心中一動,繼續望向不遠處的“巨人王庭”,狀似隨意地說道:
“巨人王的宮殿內沉睡著‘暗天使’薩斯利爾。”
阿蒙和他并肩而立,看著同一個方向,表情沒什么變化地開口道:
“我知道。
“我進過‘巨人王庭’,還參觀過奧爾米爾父母的墓穴。”
果然……克萊恩的某個猜測終于得到了證實。
他斟酌著又道:
“你在尋找什么事情的答案?”
“你可以猜一猜。”阿蒙依舊望著“巨人王庭”,笑了一聲道。
我要是有思路,就不用問你了……克萊恩思索了幾秒道:
“第一紀的某些秘密?”
“算是吧。”阿蒙不是太在意地回答道。
……克萊恩猶豫了下,轉而說道:
“你對‘暗天使’薩斯利爾的狀態不好奇嗎?”
“好奇。”阿蒙沒改變目光的投向,笑著說道,“但比起我,還有不少家伙更感興趣,我的偏執狂兄弟,‘倒吊人’,背叛之龍,以及黑夜、風暴、純白,我就想看看,誰最先忍不住,呵呵,如果能在關鍵時刻偷走里面的所有事物,們的表情肯定很有趣。”
這思路……弄這么大的事情純粹就是為了搗亂,為了獲得一些愉悅?克萊恩微皺起眉頭,發現阿蒙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都和人類不太一樣。
這就是天生的神話生物……和人類截然不同……咦,我為什么能自行皺眉……克萊恩剛有所明悟,就察覺到自己的體內似乎少了點什么。
他下意識側頭,看向了旁邊的“瀆神者”阿蒙。
阿蒙手里多了條十二個環節的半透明“時之蟲”,含笑注視著克萊恩的眼睛,頗有點期待地說道:
“既然已經到了‘神棄之地’,不需要再擔心外在的干擾,那我給你一個機會:
“在抵達真正的目的地前,我不會再‘寄生’你,你可以用你想到的一切辦法嘗試逃脫,而我會竭盡全力去阻止。
“祝你好運,不要讓我失望。”
……克萊恩一時竟不敢相信對方的話語,懷疑阿蒙在欺詐自己。
可聯想到對方一直以來的表現,他又覺得這是阿蒙真能做出來的事情。
“好。”思緒電轉間,克萊恩深吸了口氣,在橘紅的黃昏光芒里鄭重回應道。
貝克蘭德,議會所在。
因為國王喬治三世突然自爆,所有貴族和議員都沒被允許返回各自家中,而是被集中在了這里,接受三大教會和軍方的重重保護。
穿著純黑衣裙的奧黛麗立在二樓欄桿后,安靜地注視著下方。
因為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缺乏征兆,她雖然從“世界”格爾曼.斯帕羅那里得到過一定的提醒,但此時也依舊有一種不夠真實,特別虛幻的感覺。
她仿佛脫離了現實,正在觀看一場戲劇表演:
她的父親、哥哥和其余貴族、議員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不同的小房間內,時不時走出一個,帶著滿身的煙氣和紳士的打扮快步奔向別的討論圈;
夫人小姐們坐到了休息室內,大部分還沒有回過神來,目光呆滯,微微顫抖;
議會的工作人員、軍方的中低層來回奔波于內外,傳遞著從不同地方送回的情報;
一位紅色上衣白色長褲的守門士兵從外面進來,將一疊紙張交給了負責大廳的軍官,軍官瞄了一眼,立刻招來副手,指了指霍爾伯爵他們所在的小房間,副手什么也沒問,接過資料,小跑著沖向了目的地。
這一切都發生在非常安靜的環境里,只有步伐聲和若有似無的低語聲回蕩,仿佛一副寫實派的巨幕油畫,那華麗的布置、陰暗的色彩、昏沉的光芒和眾人臉上的表情共同營造出了極端壓抑的氛圍。
奧黛麗微抿嘴唇,看了一陣,心情始終處于低谷,靠著“安撫”才保持住了平靜。
“‘世界’先生為什么要對付國王……
“國王的死亡必然會帶來深層次的仇恨……
“不管國王實際上有序列幾,因為他從未表現出來過,這并不影響王國整體的實力,但這樣的事件發生足以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三大教會、王室、軍方出現了割裂,內訌相當嚴重……
“魯恩接下來的局面會非常危險,敵人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奧黛麗思緒起伏間,看見一位穿黑色呢制大衣的男子沖入了議會所在的這棟建筑。
他壓低嗓音和負責大廳的軍官交流了起來。
作為一名資深的,能觀察細微表情和肢體動作的“觀眾”,唇語毫無疑問是奧黛麗的強項,她一邊眺望,一邊就解讀出了相應的內容:
“因蒂斯借口霍納奇斯山脈的邊界糾紛,在那里集結了大量的軍隊。”
奧黛麗輕咬住嘴唇,又出現了那熟悉的抽離感,就像看見一本小說描述的內容正在現實世界一幕幕上演。
天空的灰沉似乎更加濃厚了,莫雷蒂家所在的房屋內,許久沒人說話。
班森表情凝重地立在凸肚窗后,看著外面匆匆來往的行人,不知在想什么。
梅麗莎坐于茶幾旁的沙發上,低著頭,看著自己制作的簡陋機械們,如同變成了一尊雕像。
“呼,局勢更加混亂了。”班森吐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發際線,回過頭來,勉強笑道,“不管怎么樣,貝克蘭德都肯定比大多數地方安全。”
梅麗莎沒有抬頭,嗓音帶著點飄渺感地說道:
“克萊恩找到了好的工作,我們的生活逐漸好轉,結果,一場意外帶走了他……
“我們搬離廷根,你獲得了渴望的政府雇員職位,我進入了大學,開始在正確的道路上前行,結果,戰爭爆發了……
“我們好不容易適應這種環境,祈禱著戰爭早點結束,結果,國王被炸死了……”
說到這里,梅麗莎緩慢抬起腦袋,用滿是迷茫的目光望向哥哥道:
“班森,只是比以往美好一些的生活,就這么難以獲得和保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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