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島嶼中部,“黑皇帝”陵寢內。
送走了貝爾納黛的羅塞爾沒有立刻進入沉眠,他緩慢抬起頭,又一次望向了無窮高處。
灰霧之上的克萊恩無聲嘆了口氣,放下“星之杖”,攝來一張紙人,隨手抖了一下。
“啪”的聲音里,那紙人急速變厚,膨脹開來,并飛入了“愚者”座椅旁由虛幻神秘符號組成的半透明漩渦。
雖然貝爾納黛已被移到原始島嶼邊緣,克萊恩無法再通過代表她的祈禱光點看見“黑皇帝”陵寢內部的情況,但他可以借助已經融入羅塞爾身影的那個“愚者”符號在一定程度上維持住和大帝的聯系。
紙人穿透那緩緩旋轉的漩渦后,降臨到了光源不知從何而來,顯得頗為黯淡的陵寢內部,于中央高臺前變成了一個人類。
這個人類黑發棕瞳,與格爾曼.斯帕羅有幾分相像,但輪廓不夠剛硬,線條不夠深刻,氣質不夠冷峻,五官也存在一定的區別,下巴和肚子上還多了點社會催生的少量肥肉,正是克萊恩原本的周明瑞形象,正是那個掛在“源堡”內部,和羅塞爾.黃濤.古斯塔夫做了幾千年“室友”的周明瑞。
對于他的出現,羅塞爾一點也不驚訝,單掌按著扶手,身體略微前傾地看著他道:
“你來了。”
“我來了。”克萊恩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你不該來的。”羅塞爾嘆息了一聲道。
“我已經來了。”克萊恩很自然地就接住了這個梗。
羅塞爾徹底確定了眼前這個家伙的來歷,一邊讓坐姿恢復正常,一邊低笑了一聲道:
“本來打算問問你是哪里人的,看需不需要做地域歧視,但想了想,又沒這個必要,都是不屬于這個年代的,沒有了故鄉的可憐蟲。”
不等克萊恩回應,這位大帝嗓音一沉,開口問道:
“你知道末日的真相了?”
“知道了。”克萊恩輕輕頷首道。
羅塞爾繼續問道:
“你知道這里就是地球了?”
“嗯。”克萊恩坦然回答道。
羅塞爾聞言,自嘲一笑道:
“你竟然這么早就知道了,我直到前往月亮之上,從高處看見了這個星球的真實模樣,才敢最終確認。”
說到這里,這位大帝嘆了口氣道:
“月亮之上是那樣的詭異,我明明感覺到了恐怖,卻一點也沒有去想自己是否會被污染,然后,越來越偏激,越來越極端。
“不過,我偶爾還是會從周圍人的看法里獲得一定的清醒,但我不敢在那個狀態下寫日記,害怕泄露秘密,失去最后的機會。
“我最終決定利用之前的各種鋪墊,轉到‘黑皇帝’途徑上,除了因為末日來臨,只有序列0才有可能保護住想保護的人,帶著他們躲去浩瀚宇宙的其他星球,利用相應的權柄,于荒蕪死寂的地方重建起可供人類生存的一整套秩序,還由于‘黑皇帝’的‘復活’神跡讓我看見了擺脫污染的希望。
“只要我能在成為序列0‘黑皇帝’,并半瘋之后,被真正殺死,那我就有機會在陵寢內或星界中復活,那個時候,回歸我的將是純凈的‘唯一性’和三份序列1非凡特性,不再有絲毫的污染,不再蘊藏無法遏制的瘋狂。
“說起來,當時的‘永恒烈陽’、‘蒸汽與機械之神”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被我利用了。
“可是,舊日的恐怖超越了我的想象,伴隨我復活的還有重獲新生的污染……也許,只有舊日才能對抗舊日。
“我只好中止復活的進程,以現在這種狀態茍活于最后這座陵寢內,不讓那個舊日借助我的身體出生于現實世界,那會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克萊恩結合之前了解的情況和剛才發生的一切,對羅塞爾大帝的狀態早就有一定的猜測,此時一點也不驚訝,平靜回應道:
“污染你的外神叫‘墮落母神’,祂以‘原始月亮’這個化身蠱惑了不少信徒。”
羅塞爾臉上隱約呈現出來的五官頓時微有變化。
他沉默了幾秒道:
“我知道‘原始月亮’,但不清楚祂的真實尊名是‘墮落母神’。
“現在想一想,我能發現‘門’先生在求助,也許不是偶然……”
聽到這句話,克萊恩心中悚然一驚,瞬間想起了外面島嶼上的種種情況,對羅塞爾大帝想要說什么已然有了某種預知。
羅塞爾笑嘆道:
“我前半生最大的問題就是太過自信,總有種隨時可以讀檔重來的感覺,對很多細節審視得不夠。
“當初,格林被這座島嶼上的奇異力量污染,死后回到這里,重獲了新生,這不就是來自‘原始月亮’的影響嗎?我之后做完各種檢查,進行了相應的凈化,就覺得自己沒有問題了,可實際上,命運也許早就在那一刻有了很小的改變,這導致我后來‘偶遇’了‘門’先生,被祂一步步引導到了月亮之上……
“這不能怪‘門’先生,祂的狀態也許比現在的我還要糟糕。”
大帝的意思是,從他發現這座原始島嶼開始,他就被“墮落母神”盯上了?克萊恩嘆了口氣:
“那個時候,誰又能想到問題會如此嚴重?”
在序列2之前,了解“星空”和舊日本身就會帶來可怕的污染,而不去了解,在遭遇某些情況時,又無法準確地判斷問題究竟有多么嚴重,事后需要做怎樣的彌補,這就導致羅塞爾將這座原始島嶼視作自己的秘密基地,沒將此地發生的事情告訴有資格了解外神、舊日和“星空”的存在。
“是啊。”羅塞爾似乎很欣慰自己犯下的是幾乎所有人都會犯的錯。
他隨即說道:
“那個古老隱秘的組織里,也幾乎不提舊日、外神們的事情。”
這時,羅塞爾停頓了一下道:
“你應該看過我的日記,清楚那古老隱秘的組織是一個代指。”
克萊恩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它指的是哪個組織,沒想到你有了序列0的位格還不敢提祂組織的名稱。”
“我總覺得祂不簡單,對外神可能有著我們無法想象的了解,所以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畢竟我現在不算完整的序列0真神。”羅塞爾簡單說了一句后,他隱約可見的眉頭突然皺起,“你看過我多少日記?”
如果氣氛不是那么壓抑和悲涼,克萊恩此時肯定會忍不住回一句“魔女的滋味還真不錯”,以此調侃羅塞爾這位老鄉。
最終,他嗓音平靜地回答道:
“很多。
吐出那兩個單詞后,他隨口又補了一句:
“我還搜集到了幾張‘褻瀆之牌’。”
“哪幾張?”羅塞爾脫口問道。
克萊恩在灰霧之上控制住紙人的表情,語氣沒什么起伏地說道:
“‘黑皇帝’、‘暴君’、‘紅祭司’和‘愚者’。”
“呼……”羅塞爾吐了口氣,隱約可見的緊皺眉頭松了開來,“還好不是‘魔女’牌、‘月亮’牌和‘母親’牌。”
你自己要提的……克萊恩沒有回應,就那樣望著大帝。
羅塞爾說完才有所察覺,忙咳了一聲道:
“都是看過直播的,應該很清楚,這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
說著說著,他又咳了一聲,轉而嘆息道:
“你是哪條途徑的非凡者?”
“占卜家。”克萊恩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羅塞爾頓時沉默,隔了幾秒才道:
“可惜啊,如果大家都處在正常狀態下,這個時候就應該由你從歷史孔隙內弄一臺大屏幕電視、一臺游戲機出來,大家邊玩邊聊。這才是男人的浪漫啊。”
可惜沒電,得靠你發明……克萊恩未將心里的話語說出去,語氣保持不變地說道:
“希望有這么一天。”
接著,他將話題導入了正軌:
“我很好奇,為什么你制作的‘褻瀆之牌’能讓神靈都無法找到?這種程度的反占卜反預言讓人驚嘆。”
羅塞爾頓時輕笑道:
“因為知識可以帶來力量,力量也可以賦予知識,這就是‘知識皇帝’的權柄。
“我將二十二條途徑的魔藥配方都附著上力量后,它們自然就產生了非凡特性間的聚合之力,并有了某種程度上的反占卜反預言效果。
“然后,再以……”
說著說著,羅塞爾忽然停頓了下來,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問題。
隔了一兩秒,他聲音有些飄忽地說道:
“制作‘褻瀆之牌’是在我舉行‘黑皇帝’儀式之前一年,那個時候,我已經遭遇了‘原始月亮’的污染而自身在大部分時候都沒有相應的認知。
“這二十二張牌,為什么能讓神靈都無法找到呢?”
這個反問聽得灰霧之上的克萊恩精神一緊,再次有了頭皮微微發麻的感覺。
不等他操縱紙人給出回應,羅塞爾的聲音突然拔高,帶上了些許難以言喻的恐懼:
“不要集齊二十二張牌!
“小心‘母親’牌!”
這兩句話回蕩于深沉的“黑皇帝”陵寢內部,久久沒有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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