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失戀不必33天
八失戀不必33天
手機的倒計時軟件不費成本地撕掉過去一頁,顯示著離2011年11月11日神棍節剩0天。從門內傳來一陣殺人般**的尖叫聲,鏡頭推近,音樂迷情,打開門是讓人不忍直視的一幕——白晶晶在廁所幫任君爽用脫毛蠟紙脫毛。
好多男生對女生說:“沒事干嘛化妝啊?你還是素顏好些。”到底那些嫌女生化妝太濃、不化太丑的直男癌患者何時才懂,女生化妝打扮不因有約、有事、有時間,更不是因為你,僅僅是新買了化妝品,或者想趕緊把囤積的化妝品用完,以便買新的。
對于任君爽來說正是這樣,她精心打扮赴約藝術家,僅僅因為自己新置辦了行頭和化妝品。任君爽打開剛拆開的快遞,拿出一件件衣服,讓白晶晶和李健仁幫她挑選,白晶晶點頭、豎大拇指,李健仁卻一直在搖頭。直到李健仁從任君爽柜子里翻出一件老氣而沉重的“修女服”,把人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不露出一寸肌膚的黑色長裙,強烈推銷給任君爽,后果便是左臉得到任君爽賞賜的如來神掌。
到了開啟新化妝品的激動人心時刻,白晶晶以大牌明星閃亮登場必有化妝師和助理為由,自告奮勇幫任君爽化妝,任君爽雖不信任卻也被抬得原地起范兒,鄭重其事地把這項艱巨使命交給白晶晶。經過一層粉底又一層腮紅,一道眼線又一片眼影的洗禮,大功告成時,任君爽轉過身,直面了端茶送水卻自己先喝了口水的助理李健仁,卻被他一口水噴在臉上,染花了任君爽的如花加蠟筆小新妝容,并被任君爽在右臉上也來了對稱一掌。
勒上小禮服,踩上跟天高,濃妝重新淡抹,擦上一抹冷艷紅唇,任君爽打開自己房門,難得嬌羞地緩緩踱步而出,白晶晶和李健仁手里爭搶的薯片紛紛掉落,白晶晶是被任君爽的美若天仙而驚艷到,李健仁是被“任君爽去見這么個渣男還如此興師動眾地盛裝打扮”而驚嚇到。
任君爽披上風衣外套,拎起宴會手拿包,正準備出門,又折返回自己房間,從桌上拿起一份親手包裝的小禮物,以及抽屜里兩張她早早預訂的《失戀33天》電影票。
任君爽在樓下翹首以盼,蕭瑟寒風中短裙光腿、皮不糙肉不厚的她瑟瑟發抖,身穿燕尾服的他開著豪車停在面前,紳士地為她開門,調熱座位溫度。偌大的高檔餐廳他為她包下,昏暗燈光下,他們咀嚼牛排,碰杯紅酒,一捧玫瑰花,一曲在身邊演奏的優揚小提琴曲,這些明碼標價的浪漫標配,雖然只能是幻想,但僅僅是幻想都能讓她暫時取暖。
當她晃過神,藝術家正站在不遠處的汽車后面向她打招呼,她難掩喜出望外卻故作傲嬌姿態。但竊喜不過一秒,從任君爽身后的樓里走出一位裹著羽絨服的女孩急匆匆上了車,他們之間的汽車一溜煙兒駛走,徒留隔空相望的任君爽和藝術家。
任君爽:“咱們怎么去啊?”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任君爽背后景色,模糊成色塊,急遽后退,坐在藝術家自行車后座的她強裝鎮定,卻難敵從路邊行人和汽車司機眼神中砸過來的驚嘆號。
藝術家還在繼續哼唱《甜蜜蜜》。
任君爽:“別唱了!”她捂住臉,覺得丟不起這人,“人家都看呢!”
藝術家:“你不覺得我們很像電影《甜蜜蜜》里的黎明和張曼玉嗎?”
任君爽:“我x(嗶……)!除了自行車,哪點像了?”
藝術家急剎車:“就是這。”
任君爽下車張望:“哪兒?”
藝術家:“就是這兒啊。稍等寶貝,我停個車。”
“餐廳呢?不會是……”任君爽定睛前方,一處包裹在紅色塑料布里的烤串攤,她咬牙切齒,每個字都費勁地從牙縫里擠出來,“你不是說是對你很重要的地方嗎?”
藝術家氣勢如虹地介紹:“沒錯!這可不是普通的烤串攤!”
背景響起屬于藝術家的煽情音樂。
“它承載了我的青春和夢想!無數個夜晚,我在這擼著烤串、喝著啤酒,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藝術家和任君爽坐在烤串攤的小馬扎上,藝術家舉起酒杯與桌上任君爽的酒杯碰杯,“如今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藝術家一飲而盡。
烤串攤客人絡繹不絕,老板邊烤串邊上菜邊熱情招待客人們。
任君爽白眼翻了90度,為阻止藝術家滔滔不絕的憂傷說辭,而把她的禮物推過去。
藝術家:“好巧!我也特意為你準備了禮物。”
藝術家將包裝好的禮物也推給任君爽。她終于在今晚找到可以笑逐顏開的驚喜,拆開一層包裝,驚喜的是里面還有一層。
藝術家特意強調:“我親手包裝的。”
任君爽又拆開一層包裝,驚喜的是里面還有一層。
任君爽略帶尷尬:“好神秘……”
任君爽拆了一層又一層的包裝,終于更加驚喜地發現,里面是一束紅色的菊花。
“菊花?!”任君爽的驚喜變成有驚無喜。
烤串老板和周遭客人們齊刷刷看向他們,全體動作靜止一秒,又恢復人聲鼎沸。
藝術家:“這可不是普通的菊花!這是千年開一次、萬里挑一的爆血菊花!”
任君爽:“爆血菊花?!”
藝術家一本正經地演講著自己的冒險經歷:“這是我翻山越嶺,歷經千辛萬苦、九九八十一難,在天涯海角采得的花。玫瑰太俗,根本配不上你!只有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爆血菊花能媲美你的芳容。”
任君爽摸了下菊花,掉下的紅色蹭到她手上。
任君爽:“之前你說你家是干嘛的?”
藝術家:“從事生死大業。”
任君爽:“賣花圈的?!”
任君爽把花甩到藝術家臉上,起身離開。
掀開烤串攤的塑料布簾子,剛剛風平浪靜的世界卻在任君爽面前呈現出另一番血雨腥風。兩派身穿黑色服裝的人馬站在道路兩端,兩位老大互相叫囂一番,一聲令下,兩派人往道路中間沖鋒陷陣,在黑夜中扭打成一片,由于兩邊撞衫,分不清敵我幫派,打著打著就拿板磚往自己人腦袋上掄。
任君爽欲溜邊躲亂,一個黑衣男子被推到她面前擋住去路。混亂之中,任君爽險些被亂刀誤傷,這時,其中一位老大原本想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卻被另一位老大從背后砍了一刀而臥倒,躺地的老大命懸一線,睜開眼卻見任君爽利落地奪過刀,一個360度背摔,將彪型巨漢掄倒在地。而后任君爽掰了兩下“嘎嘣”響的手指,瀟灑離去。
躺地的老大艱難站起,背后汩汩冒著血,他叫住任君爽。這時,藝術家從烤串攤沖出來,被眼前一幕震撼卻還是怯生生跑去拽住任君爽。
任君爽不耐煩地:“別再糾纏我了!”她甩開藝術家的手,藝術家再次拖住任君爽,卻被一旁的老大一個背摔撂倒在地,老大背后的血冒得更洶涌澎湃。
老大:“你叫什么名字?”
任君爽:“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這時,烤串攤老板也跑出來,被老大又一個背摔撂倒在地,老大單膝跪地,作悲壯的超級英雄狀,背后的血卻呈狗血劇中噴射狀。
“你救了我,我得報答你。”老大艱難站起身,東倒西歪地一步一步走近任君爽,終于艱難站到她面前,一本正經地說,“不如以身相許吧?”
美麗的事物于她,有一種鯊魚嗜血般的致命吸引力,但也僅僅止于欣賞而已。好似一條繡花裙,一雙水晶鞋,一件藝術品,一餐精致甜點,一位肌肉猛男或絕世美女。美好一旦接近擁有定會摻雜著失望瑕疵,畢竟這個骯臟的世界里,完美只是一種假象。
任君爽看著面前這個素不相識的男子——帶領著一群小混混在大街上打群架,學電影里頭戴道明寺式發帶,身穿黑色背心,瘦高的身材從背心兩側露出強壯腱子肌肉,胳膊上青筋爆出比大腦的紋路還要多,臉上滿是泥濘和血漬,背后還噴涌著鮮血,略顯蠢笨卻有些深情地對她莫名其妙地幼稚表白。如此地不完美,卻如此地恰到好處。
任君爽雙手揣兜:“那你先陪我做件事吧?”
老大:“做什么?”
任君爽脫掉自己的高跟鞋和小禮服,老大脫掉自己帶血的黑背心。
他們換上運動服,走出試衣間,任君爽從大衣兜里掏出兩張電影票:“你想看電影嗎?”
任君爽和老大進入影院時,電影已經開場。他們的座位是電影院后三分之一處的正中央,這個位置擁有最佳視聽效果。經過她的培訓,連李健仁、白晶晶這類得過且過的人都對看電影有了高標準嚴要求,因為訂不到這個位置,任君爽哪怕進了電影院,也會從開頭廠標抱怨到片尾字幕的。但也因為是正中央的座位,來晚的他們要踩著半排觀眾的腳入座。
老大:“什么片兒?”
任君爽:“愛情片。”
老大:“我從來不看愛情片,只看動作的。”
這時,任君爽不小心踩了一個男生的腳,那個男生急眉瞪眼、怨聲載道,讓任君爽道歉,后面的老大一拳將他打暈。
老大:“敢欺負老子的女人?”
任君爽傻眼又無奈地連聲給昏過去的男生道歉。
他們長途跋涉,終于坐到自己座位,卻聽到鄰座一聲熟悉的“任君爽”,原來白晶晶和李健仁也來看這部電影。
李健仁指著老大:“他是誰?”
老大:“我是她男人。”任君爽一把推開他的臉。
白晶晶:“那藝術家呢?”
任君爽:“說來話長,先看電影吧。”
當黃小仙兒在街上奔跑著,說出那段戳中淚點的獨白:“尤瑟納爾說過一句我一直覺得無比刻薄但又無比精準的話:世上最骯臟的,莫過于自尊心。此刻我突然意識到,即便骯臟,余下的一生,我也需要這自尊心的如影相隨。”
全影院只聽白晶晶如剛剛失去相戀多年的戀人一般嚎啕大哭,若不是任君爽及時遞上紙巾,李健仁的衣服定會成為她擦眼淚、擤鼻涕的犧牲品。而李健仁卻沒有安慰大哭的白晶晶,反而扭頭問任君爽:“你……還好嗎?”
任君爽笑言:“我沒事兒啊。”
李健仁:“那你旁邊那位仁兄呢?”
任君爽看向旁邊的老大,那個說著從不看愛情片的男生,哭聲竟與白晶晶此起彼伏,不相上下。
電影散場,仍在啜泣的老大不顧任君爽拒絕,堅持要送她回家,卻被任君爽的反問提了醒:“你的那些兄弟們呢?”
老大被任君爽拐走后,甩下小弟們不分敵我地浴血奮戰,另一派的老大也被任君爽背摔到粉碎性骨折而被抬走,兩派小弟發現群龍無首,也不知為何而打了,于是打著打著大家都覺得肚子餓了,聞到烤串攤飄出的香味,他們探頭進去卻不見老板,便不客氣地自行烤起來,于是大家陸陸續續進去喝酒擼串,外面又恢復了平靜。只剩下門口倒地的藝術家和烤串攤老板,原本藝術家出來并非要糾纏而是因為沒錢結賬,跑出來找任君爽借錢,老板也只是出來追賬。
回家后,任君爽并無解釋,直奔自己房間,卻發現自己桌上放著一支玫瑰花,她拿起玫瑰花納悶。
“李健仁送的。”白晶晶也回到房間。
任君爽:“李健仁?”若說驚喜,這才一天之中最讓她驚喜的事,她不懂從來與浪漫是沒有交集平行線的李健仁何時開始開竅了,也顧不得探究背后的邏輯是否合情合理,只抑制不住地舉著玫瑰花傻笑,可她僅僅一秒的驚喜卻被無情打斷。
“對啊,我也有。”白晶晶從枕頭旁拿出她的那支玫瑰花,“我剛開始還納悶來著,原來是樓下發的,他下樓倒垃圾竟然走狗屎運趕上了。”
任君爽放下玫瑰花:“哦。”
這世上最失落的詞,大概就是一句滿心歡喜之后不疼不癢的“哦”。
任君爽洗澡后從衛生間出來,碰上了在客廳沙發玩手機的李健仁。他們短暫對視,李健仁首先打破沉默:“你……今天怎么樣?”
任君爽擦著頭發:“我……挺好的啊。”
李健仁:“你……沒事兒嗎?”
任君爽:“我能有什么事兒啊?”
又是一陣沉默,兩人異口同聲:“你……”
李健仁示意任君爽先說,任君爽猶豫了下,只說了:“你早點睡,晚安。”
“哦……”李健仁的這個字的聲音拖了很久,也只說了“晚安。”
人其實是在群居生活中尋求獨居自處的動物。無論我們在受傷時怎樣示弱,想要獲得來自同類撫慰,但當他人靠近時,還是立即豎起防備,露出偽裝,回去一個人時再慢慢療傷。所以表面的嬉笑怒罵,就像孔雀開屏一樣虛張聲勢。向往取暖卻選擇孤獨的宿命感,大概是人作為宇宙中所知最高等級生物的印證。
任君爽赴約走后,李健仁下樓扔垃圾,有老奶奶攔著路人讓他們買玫瑰花,但看李健仁一副**絲單身狗的樣子,連他從身邊走過都不屑一顧。李健仁扔掉垃圾后,本想直接上樓,寒風之中只穿了帽衫拖鞋的他還是折返回來,掏錢買了一支玫瑰花。
李健仁本想偷偷放到任君爽的桌上,但剛拿回家就被白晶晶捉住。
“哇塞!”白晶晶一把搶過玫瑰花,“沒想到你這個賤人還知道整浪漫了!”
“喂!”李健仁想把玫瑰花搶回來,卻搶不過白晶晶,想說“不是給你的”卻還是塞回嘴里,只得顧及面子說,“樓下發的。”
李健仁又要出門,白晶晶叫住他。
白晶晶:“我買了今晚《失戀33天》的電影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
李健仁:“我……”
白晶晶怕李健仁拒絕她:“我看任君爽也買票了,如果我們一起去,說不定能碰上她。”
暗戀一個人能有多卑微?如果我能和你看一部期待已久的電影,哪怕是拿他喜歡的人做擋箭牌,哪怕明知他是為了和她一起看,但只要能挨在他旁邊,還是心滿意足。
李健仁:“哦。隨便吧。”
說罷,李健仁又下樓去買了一支玫瑰花。
暗戀一個人能有多卑微?哪怕是她和別人在約會看電影,哪怕她并不知曉這是專門為她制造的爛俗浪漫,但只要能讓她有一秒欣喜,還是心甘情愿。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