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不聽
第一百九十六章不聽
信你個鬼哦。
程無心冷笑:
“我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絕不可能相信你這張嘴。”
嗯,程無心覺得自己能將中間那個“破”字去掉,已經是對衛襄極大的容忍了。
“可是大師姐,我真的已經很努力在學占卜了,我覺得我自己算的挺準的,你就信我一次行不行?”
衛襄此時只恨自己學藝不精,她要是像賀蘭辰那樣,一算一個準,大師姐怎么會不相信她?
程無心依舊冷漠無情地拒絕了衛襄:
“就算你算的是準的也沒用,因為我不想再這么耗費自己的感情了。”
“這怎么能是耗費?二師兄他可能只是性情有些害羞……”
“衛襄。”
程無心打斷了衛襄的說情。
她仰面望著大殿的屋頂,指了指上面一朵雕刻精美的蓮花:
“你看那個。”
衛襄莫名其妙:
“什么?”
“那朵蓮花。”
“……”蓮花和二師兄有什么關系?
“你二師兄這個人啊,他就和這朵石蓮花差不多。”
程無心眼底那些曾經提起沈良夜,就會綻放出來的光芒,已經徹底熄滅,語氣悠悠,就像是在說起一個跟她毫不相干的人:
“無論我等多久,他都是無動于衷的。”
“他不是害羞,也不是膽怯,他只是理所當然。他可能是覺得,我們永遠這樣模糊不清地相處下去,就挺好。可我累了。”
在沈良夜大聲喊著她的名字,撲上來緊緊抱住她的時候,她是以為自己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的。
甚至,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他炙熱的吻。
可在她心口狂跳的時候,沈良夜卻忽然放開了她,然后如夢初醒一般,跑了。
程無心臉上泛起悲涼的笑意:
“昨日,他放開我那一刻的難堪和心碎,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所以,小師妹,你應當能想象得到,我這么多年的期盼和情意,也終于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衛襄不說話了。
累了……這種感覺她懂。
一個人的感情再熱烈,但都難敵這樣曠日持久的僵冷和絕望。
那種永遠都等不到回應的絕望。
如果她繼續強求,對大師姐來說,也不公平。
難道,這輩子,大師姐就算不改名字,也還是要和二師兄形同陌路了嗎?
還是說,本來大師姐和二師兄并沒有到絕情絕義的地步,大師姐還沒有徹底死心,偏偏她這么推波助瀾了一把,才會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平衡,讓他們的感情徹底破裂了?
程無心好一會兒都沒聽到衛襄說話,扭過頭去看,只見從前陽光明媚的少女,正眼神憂傷地在發呆。
過了好一會兒,這個憂傷的少女忽然抬起頭,滿含愧疚地跟她道歉:
“大師姐,其實都怪我不好,我要是爭點兒氣,將那張符畫得好一些,能發揮效用的時間再長一些,就不會讓你傷心了……”
程無心望著這個忐忑不安的少女,從昨日到今日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口氣,忽然就消散了。
她彎起眼睛笑了,潔白如玉的掌心輕輕地覆在了衛襄的臉頰上,輕柔地撫了撫:
“小師妹,這怎么怪得了你?他不喜歡我,又不是你的錯。我其實也沒有多傷心,只不過是看開了而已,你不要愧疚。”
“怎么能不怪我呢?”衛襄很是沮喪:“其實大師姐你說的一點兒沒錯,我就是個廢柴。”
衛襄這段時間的努力程無心都看在眼里,此時一聽她有泄氣的意思,又連忙放柔和了語氣,開解道:
“我剛才說的是氣話,你還放在心上做什么?你看你給沈良夜拍的那張攝魂符,雖然是胡來,但也的確是擾亂了他的心神,這也算是一種進步嘛。”
“不是……大師姐,我給二師兄拍上的那張符,是真心符啊,不是攝魂符!”
衛襄驚詫地糾正道:
“大師姐你不知道?”
“真心符?我不知道啊。”
程無心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凝滯。
攝魂符和真心符,這根本是兩種東西。
攝魂符是完全操縱一個人的所思所想,而真心符,卻是將一個人心中的所思所想放大而已。
所以,沈良夜的那些舉動,也算是他的本心?
程無心腦子有點兒亂,原本已經死去的心忽然又有點兒蠢蠢欲動的苗頭。
不,不,打住打住,這件事情不能再想了。
程無心立刻遏制住了自己的胡思亂想,第一時間站起身來,眼神決然:
“好了小師妹,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再怪你,但我和沈良夜之間的事情,你也決不能再插手,尤其是這次前去語凝海,你絕對不許再添亂,聽懂了嗎?”
“聽懂了,聽懂了,我保證我不再胡作非為了!”
聽程無心說不怪她了,衛襄立刻狂眨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證。
其實她是真想狂點頭的,但是她動不了啊,現狀不允許。
這一次插手,完全沒有起到任何預期中的效果不說,還讓事情往更壞的地方發展了一大步,衛襄是真的后悔了,以后這種蠢事兒她是堅決不干了!
程無心點點頭:
“看在你態度良好的份兒上,我這就去找尉遲嘉。”
說完程無心就推門出去了,門外,送完聽濤真人,剛剛回返的沈良夜正靜靜佇立在臺階上,看見程無心出來,他立刻上前走了一步,想說點兒什么,卻又只是張了張嘴,到底什么都沒說出來。
程無心最煩沈良夜這個樣子。
她視而不見地從他面前走過,目不斜視,背影決絕,自始至終,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到身后的那道視線一樣,連頭也不曾回。
直到她的身影走得看不見了,沈良夜才黯然收回了眼神,緩緩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她從自己面前走過的時候,昨日曾經有過的心悸和熱烈再一次席卷而過。
但他,卻不能再如那般,狂熱地追上去,緊緊地抱住她。
誰讓他是沈良夜,沈良夜啊。
三日之后。
蓬萊與須彌商議好的出發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已經回了須彌的真一和尚就已經帶著徒弟到了蓬萊。
真一和尚依舊是一襲半舊不新袈裟,飄飄然間卻是健步如飛,佛門弟子風范盡顯。
但是衛襄站在師父和師叔們身后,一眼望過去的時候,莫名從真一和尚的身影上,瞧出了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悲壯之感。
“大師姐,這次咱們去語凝海,是不是去打架的?咱們是不是要跟那個聽濤真人干架?”
衛襄悄悄地問程無心。
程無心身為蓬萊弟子中最為穩重的一個,所有的內情,她自然是知道的。
但這會兒不是說話的時候。
程無心瞥了衛襄一眼,低聲告誡她:
“好了,別說話,一會兒再跟你說這些事,我們也該出發了。”
“哦。”
衛襄心不在焉的答應了一聲,又四處張望,去尋找落塵的身影。
“落塵落塵,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衛襄趁著真一和尚和師父說話的時機,過去一把抓住落塵就要跑。
“有話你直接跟我說吧,師父不讓我遠離。”
落塵再也沒有像從前那樣,衛襄說讓他怎么樣,他就乖乖怎么樣。
他心里很清楚,衛襄一直在想法設法阻止他去語凝海。
他這會兒要是跟著衛襄走了,大概一會兒就回不來了。
雖然知道她千方百計想要阻止他去語凝海,一定是有原因的,但他也決不能拋棄自己身為須彌弟子該擔負起的一切。
“落塵,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衛襄驚訝的瞪著倔強的小和尚,越發焦急:
“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害我。”
落塵對著衛襄露出一個讓他感覺很陌生的笑容:
“可你卻不知道,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孩子了。襄襄,我長大了,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誰也無法阻攔。就算我以后真的會發生什么不測……這也就是天意吧。”
“落塵!”
衛襄明白了,她的眼淚差點飆了出來。
世上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傻子?
明知不可為,卻偏偏要去,真的就這么不計生死,無所畏懼了嗎?
“我當年真不該救你,就算救活了又有什么用,你現在還是不聽我的話……”
衛襄咬牙切齒的說道,說到一半,又忍不住哽咽。
“襄襄……”
落塵抬手,似要為她擦去眼淚,但他很快又重新將手縮回袖子中,牢牢隱藏起來。
佛家弟子那種漠視一切的淡然神情,漸漸地從這個俊秀的小和尚臉上浮現而出:
“如果,這一次前去語凝海,真的發生什么不測,你也不必為我傷心。你要知道,多活這么幾年,也是你為我爭來的,是上天恩賜的,我很知足了。更何況,我此時還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又有什么可哭的呢?”
“你不聽我的話,你真的是一點都不聽我的話了……”
衛襄傷心地喃喃。
而從前那個對她百依百順的小和尚,卻已經從她面前轉身而去,默然站在了真一和尚的身旁,在海上朝陽的萬丈光芒之下,寶相莊嚴,如同須彌佛殿中最莊重的佛。
然后他回頭望著衛襄,微微一笑,眼睜睜的看著那個面容絕美的男子走到她身旁,將她攬在懷中,低聲安慰。
看著她暴跳如雷,而那人卻只是寵溺的笑笑。
他以這一生身許佛門,不求成佛,不求來世。
他只求那個曾經于絕境中拯救他的女子,這一生得償所愿,歡喜安樂。
所以,襄襄你既然要去語凝海了,我又如何能不去?
真一和尚其實根本沒有真正將心思放在與德山的說話上,他大部分的心神還是放在自己的小徒弟身上。
此時眼看自己的小徒弟不為所動的拒絕了衛襄的拉攏,而衛襄也被尉遲嘉帶走,他長久以來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小徒弟終于學會把持自己了,那以后就算他不在了,徒弟也定然能將須彌山發揚光大的。
不然他就此前往語凝海,還真是放心不下。
真一和尚心潮起伏了一陣,眼角微微有些濕潤地轉過臉,眼神終于放在了德山老頭的身上:
“萬一,這一次我回不來了,我的須彌山和我這小徒弟,就交托給你了,你們一定要記得好好扶持他,將須彌山傳承下去。”
德山對這不詳的囑托不屑一顧:
“放心,我以前讓萊蕪給你算過的,你就是個老不死的,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的!”
“但愿如此吧。”真一和尚也不再多說什么,淡然一笑,儼然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
德山轉過身就去叮囑萊蕪和蕪青:
“這老家伙,這次去語凝海怕是存了死志,你們將他給我看緊點,不行就打暈了帶回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希望這老家伙別忘了。”
萊蕪和蕪青連忙應下,三人又說了幾句話,就到了帶弟子出發的時辰。
此時的東海海面上,已經完全被金燦燦的陽光所籠罩,正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好時候。
相繼飛身而起的蓬萊弟子們,衣裙飄飄,仙氣繚繞,如同這天地間最靚麗的風景,依次飛出蓬萊山門,才轉身遙遙向德山老頭鞠躬行禮,以示告辭。
德山老頭站在高處揮揮手,神情平靜的仿佛弟子們只是出門玩兒一趟,而不是要去進行生死的爭奪:
“去吧去吧,早些回來。”
“大師姐你看師父這架勢,巴不得我們早點滾蛋呢!”
衛襄笑嘻嘻地調侃。
程無心也懶得再說衛襄了,瞥了一眼將衛襄帶在身邊的尉遲嘉:
“我們即刻出發,把你的媳婦兒管好,要是被海魚給吃了,可怨不得旁人哦。”
“多謝大師姐教誨。”
尉遲嘉淡淡一笑,將衛襄又摟緊了幾分,可憐的衛襄剛要反抗,就發現自己又不能動了。
臥槽臥槽!
衛襄在心中瘋狂吶喊,尉遲嘉的笑意卻越來越濃,他輕輕頷首,向程無心致意,以表感激。
此去兩位師叔都是能御風而行的,白翼師兄也不成問題,只剩下賀蘭辰和襄襄不會御劍。
而大師姐二話不說,就將賀蘭辰帶在了自己身邊,只剩下襄襄面對著艱難的抉擇:要么就跟著他,要么就干脆別去。
結果很顯然,襄襄是鐵了心要去語凝海的,居然也就這么妥協了。
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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