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二小姐的腿被衛國公給打斷了。
衛二小姐因為在有鳳來儀裝神弄鬼被衛國公將兩條腿給打斷了。
衛二小姐接近癱瘓。
衛二小姐不能如愿嫁給尉遲世子了。
尉遲世子聽說了這件事情很高興,一高興就樂極生悲,在家里跌了一跤,直接摔暈厥過去了。
柱國公太夫人也跟著哭暈過去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消息如同一陣風一般傳遍長安。
茶館里的說書先生無比興奮,白天口沫橫飛地說書賺錢,晚上回家數數銅板,都激動得恨不得給這衛二小姐立個牌位,每天三炷香地供著!
這事兒傳到身為當事人的衛襄耳中,衛襄頓時暴跳如雷:
“姑奶奶還沒死呢,立什么牌位上什么香?”
香蘭連忙將她按住了:
“別激動,別激動,注意注意,您現在兩條腿已經斷了,都要癱瘓了,哪兒能這么蹦跳!”
“哦,對。”
衛襄應了一聲,又坐了回去,面上尤余恨恨:
“拿姑奶奶賺錢,還拿姑奶奶來消遣!”
不過……那尉遲嘉真的是高興得暈厥過去了?
這樣的傳言,真是有點兒……衛襄覺得自己遭到了長安民眾的深深嫌棄。
衛襄想了想,叫來胖胖:
“去把狐貍精給我找來。”
胖胖啃著果子,含糊不清地拒絕:
“它都被你給嚇跑了,我哪里知道它去了哪里……”
“不知道?”衛襄冷笑:“那你就回嵐蒼山吧,好走不送。”
胖胖手里的果子吧唧一聲掉在了地上,飛快地邁著小短腿兒跑到了院子里大喊:
“狐貍精,狐貍精,快回來,小姐姐原諒你了!”
不多時,院子的墻頭上就蹦出了一直火紅的狐貍,直奔內室而去,驚起一片落葉亂舞。
好在院子里的仆婦丫鬟都知道她們家二小姐養了一只紅狐貍,并不以為意,該干什么干什么。
狐貍精一進屋,就去看衛襄的腿:
“小仙子你真的要癱瘓了?”
衛襄點點頭:
“我現在就是要癱了,所以,你去替我辦件事情。”
“什么事?”狐貍精對于這種修復兩人關系的機會很珍惜。
“你去替我看看,尉遲嘉是不是真的高興得暈過去了,如果是真的,給我踹上兩腳,如果不是真的,那就把你新勾搭上的那個小道士帶過去見他。”
狐貍精細長的眼睛頓時睜圓了:
“小仙子,你的意思是,你其實是相信那個小道士的?”
“說不上相信,只是覺得,他大概能和尉遲嘉談得來。”
衛襄這話說得莫名其妙,沒頭沒腦。
但是跟了衛襄這么長時間,狐貍精還是有些懂了。
大概,是皇宮那邊,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吧?
不然哪有這么巧的事,這邊斷腿,那邊就昏迷?
這明擺著就是不想成婚嘛。
不過要說尉遲嘉高興得昏過去,這事兒百分百是假的。
跑這一趟應該沒問題。
狐貍精稍微盤算了一下,答應了下來:
“好,我去柱國公府跑一趟,雖然那小道士已經被四皇觀的人抓回去了,但我能把他再帶出來,這不成問題!”
不過狐貍精臨走之前,忽然又回頭問道:
“對了小仙子,他要是高興得暈過去了,那你應該為他放過你而高興,做什么叫我踹他兩腳?難道小仙子希望他娶不到你,郁郁寡歡?”
接下來的話狐貍精沒有明說,但衛襄聽懂了這個邏輯,她也愣住了。
她病了,所以不能成親。
然后,尉遲嘉高興得暈過去了。
得出結論,尉遲嘉不喜歡她了。
然后,她想踹尉遲嘉兩腳。
得出結論,她不高興了?
她是因為尉遲嘉不喜歡她不高興了?
不不不,好可怕的推斷!
“別廢話,滾滾滾!”
衛襄揮揮手讓狐貍精趕緊走。
然而她心里卻亂得如同在一起糾結了幾十年的雜草。
她跟尉遲嘉說過要看看他所謂的喜歡,到底是什么。
要么他病,要么她死。
沒想到父親這么當機立斷,讓自己先病了。
所以,尉遲嘉也立刻跟著病了。
這到底是真的不喜歡她了,還是要讓她看到,他的喜歡就是退讓,就是依從嗎?
宮中,皇帝接到消息大發脾氣:
“朕就不信這天底下有這么湊巧的事情!一定是他們合起伙兒來欺瞞朕!來人,宣太醫,去衛國公府,去柱國公府,替朕慰問他們!”
正在與皇帝議事的大臣們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該說點兒什么,最后也沒一個人肯出聲攔著。
雖然從大體上來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是,臣子家的兒女親事若是任由皇帝隨意左右,那也不是什么好事。
畢竟這樁婚事從開始鬧起來到如今,人人都不希望能成。
所以這婚事先帝都一直沒發話,偏生皇帝多事,胡亂插手臣子的家事,真要得個尷尬結果,那也是皇帝咎由自取。
而此時的皇帝,在意的也不是自己尷尬不尷尬,他在意的是衛襄和尉遲嘉這兩個人,是不是察覺了什么。
太醫很快分頭去了衛國公府和柱國公府。
衛襄這邊自不必說,衛國公是真的動手了,衛襄也是真的在腿上貼了好幾張符,太醫仔細地診了半晌,什么都沒診出來,只能寬慰幾句,告辭離去。
柱國公府,尉遲嘉干脆就沒醒來,任憑太醫在他身上針灸艾炙等等各種折騰,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太醫也只能收拾東西回去復命了。
“都是真的?這不可能!”
皇帝暴躁地砸了龍案上的東西,怒吼著進了暗室,燃起一束線香。
一團黑霧很快出現在暗室中,逐漸化成一個身穿斑斕錦衣的男子。
“你即刻幫我去查,看看衛襄和尉遲嘉是怎么回事!”
從前對他唯命是從的錦衣男子干脆地拒絕了:
“我已經說過,你我以后各自謀事,成與不成,都與人無尤,你的事情,我不會再插手。”
“崔五郎!”
皇帝眉心黑氣隱隱,咬牙切齒:
“你不要忘了當初是誰將你從墳墓中挖出來,又教你修煉的,做人怎能如你這般忘恩負義?!”
“我現在是鬼非人,不要再拿約束人的那一套來約束我——從你愿意做人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應該知道,我們已經不是一路人了。你要做人間的帝王,就不能再做陰間的鬼王,這就是天道。以后無事不要再召我來。”
錦衣男冷冷地說道,然后又化作一陣煙霧離去。
“想這么容易就撇清?哼,做夢!”
皇帝對著空蕩蕩的暗室凝視半晌,忽然冷笑起來,然后拿起桌案上的線香,繼續點燃。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因為來來去去耗費陰氣過多的錦衣男,終于奄奄一息地倒在了皇帝面前,幾乎連形體都無法保持了。
“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情?”
這次輪到錦衣男咬牙切齒了。
皇帝郁悶的心情也終于有些愉悅,笑道:
“既然你曾經入我麾下,那豈是你想不來就不來的嗎?”
錦衣男無奈,恨恨道:
“你難道就沒想過,那兩人好歹也是仙門出來的弟子,而且那衛襄身懷異血,普通的太醫能查出他們兩人的真實狀況嗎?可你偏偏派了太醫去,現在我去還有什么用?已然打草驚蛇了!”
“打草驚蛇?呵,他們算什么蛇,他們最多算螻蟻!”
做了千年的鬼,鬼王對活人是十足地看不起:
“我只是要你去看看,他們到底有沒有發現我的身份。如果已經發覺了,那我就要直接動手了——做不成明君,做個昏君也不錯!”
“那要是沒發現呢?”
“沒發現的話,那我尚可徐徐圖之,先把皇后也換了才成。”皇帝坦誠說出自己的打算。
錦衣男徹底無語。
這個蠢貨,不做鬼,要去做人還不夠,還想要千秋萬代,青史留名。
臨走前,他忍不住問了皇帝一句:
“一千年以前,你是怎么死的?”
皇帝愣了一下:
“你問這個做什么?”
他們做鬼的,都很忌諱問別人死因的。
“因為我猜,你大概是造反不成被殺的吧?然后才這么做鬼也不忘你的雄心壯志!”
錦衣男嘲諷地甩下這句話,人就消失在了暗室里。
至于皇帝的回答,他也沒聽到。
皇帝坐在榻上,緩緩點了點頭:
“是的。”
終歸是臨死的那一刻,有心愿未了,所以才做鬼也無法放下執念。
衛國公府,狐貍精已經順利歸來。
“尉遲世子當真是暈過去了,不過他不是高興的,他是傷心得暈過去了。”
“他是高興還是傷心,跟我沒關系,你說重點!”
衛襄心虛地繞開這個關于“高興不高興”的話題,問狐貍精:
“那個四皇觀的小道士,你有沒有讓他見見尉遲嘉?”
“見了見了!”狐貍精連忙邀功:“雖然尉遲世子昏迷得很嚴重,但我還是把他給叫醒了,把小道士帶過去讓他看了一眼!”
“他怎么說?”
“他說讓我給帶到你這里來,晚上用得著!”
晚上用得著……這話怎么聽著這么別扭呢?
衛襄對狐貍精怒目而視:
“我用得著那小道士什么?是暖床啊還是鋪床疊被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
狐貍精悻悻地縮了縮脖子,跳下床離暴怒的衛襄遠遠的,以免自己遭殃。
不過它心里也真是犯嘀咕,這尉遲世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這世上的男人誰會送個男人給喜歡的女人用啊?
好在衛襄雖然多想了那么一瞬間,但她到底與說起男人滿腦子風花雪月的狐貍精不一樣,她靠在引枕上很認真地思考起來尉遲嘉的用意。
尉遲嘉這個人,雖然衛襄每每想起心里總是不太舒服,但是衛襄不得不承認,這人無論是在腦子上,還是修為上,都能甩自己一百八十條街。
而且,他不至于好端端送個男人來她這里。
所以,他讓狐貍精把這個小道士帶回她這里來,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
衛襄想通了,就轉頭看著狐貍精:
“那小道士人呢?”
“在外面等著呢,上次他來是半夜,我這低微的法術還能湊合把他帶進來,這會兒嘛,大白天的,我可沒這個能耐,還是小仙子你想個辦法讓他進來吧。”
“好。”
衛襄點點頭,然后又問了一句:
“他叫什么名字?”
“賀微。賀喜的賀,卑微的微,這是他跟我說的。”狐貍精答道。
衛襄再次點頭:
“好,我知道了,那你現在就去跟他說,讓他回去,在四皇觀等著吧。”
傍晚時分,天色昏昏暗暗,寒風從長安城呼嘯而過,一行十二個身穿道袍,頭戴香葉冠的道士進了衛國公府的大門。
此事在長安城內又引發了一陣討論,因為那些道士大家都認識,那正是四皇觀的道士。
前些日子剛被衛二小姐打砸過的四皇觀。
請有仇的道士來做法事,衛國公府這行事作風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過很快就有好事者打聽出來內幕消息:
“據說是衛二小姐這一回來就闖禍,再加上以前劣跡斑斑,衛國公打斷了女兒兩條腿都不解恨,夜里做夢夢見祖宗責備,醒了后就打算請道士來給祖宗們做場法事賠罪,這不,為了表達自己的悔過之心,特意請了四皇觀的道士來呢!”
“哎呀,這下可好,衛國公總算是下定決心要管教女兒了,也算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不過也可惜啊,以后怕是沒熱鬧可看了!”
“這個你放心,以衛二小姐那性子,就是四肢全打斷,也解決不了問題!”
衛國公府外,看客們眾說紛紜,府內,十一個道士正圍著怯怯的小道士嚴詞告誡:
“賀微,今日這可是衛國公府,你可千萬別再胡說八道,不然小心我們回去告訴師父,將你逐出四皇觀!”
“就是,今日貴人點名要你來,你就好好做法事,千萬別再捅簍子了!”
賀微卻對這一切的嘈雜之聲充耳不聞,雙眼死死地盯著衛國公府中的某一處,心底驚駭不已——
難怪要做法事,那個院子的上空,烏云籠罩,這是大兇之兆啊!
于是等衛國公府的管事帶著他們前去祠堂做法事之時,他驀然抬手指了過去:
“那里,我們要在那里做法事!”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