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為什么不懷疑小師妹呢?她才是和尉遲嘉在一起時間最長的人。”沈良夜問道。
“小師妹?”
程無心嗤笑出聲:
“小師妹這人,她要是有那么厲害的功法,還輪得到給尉遲嘉練?她自己肯定就先練了。”
沈良夜一愣,也跟著笑了:
“也是,你說的有道理。以小師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肯定不會管什么邪功不邪功,直接就練了。”
不過說完這話,沈良夜神色還是凝重了些:
“至于賀蘭師弟,現在懷疑他,到底也沒有什么證據,可千萬不要弄到最后錯怪了他。”
程無心點點頭:“這個我知道,我剛才就是詐一詐他而已,他如果真的做了什么虧心事,自己肯定會露出馬腳來的。”
沈良夜點點頭,不再說什么,專心致志的去看著爐灶上的粥。
粥煮好以后,程無心就再次去了衛襄的房間。
但是躺在床上的少女雙眼微闔,似乎又睡著了。
程無心凝視少女睡顏半晌,發覺她眼角似乎還有哭過的紅腫痕跡,內心嘆了一聲,叫來了胖胖,交待它:
“你就不要到處亂跑了,在這里看著她,等她醒來了記得讓她吃飯。”
“好,我會在這里守著小姐姐,寸步不離。”胖胖舉著小爪子,鄭重承諾。
程無心點點頭,又四下看了看:
“這次就只有你跟著回來了嗎,那只狐貍精呢?”
“它呀……”
胖胖瞬間露出擔憂的神色:
“我們去找鮫人的時候忘了帶它了,它現在說不定還和那些要捕捉鮫人的漁夫們呆在船上,在南海里飄著呢。”
“原來是這樣,不過你放心,她好歹也是一只修行百年的狐貍精,應該不會出什么事情的。”
程無心又寬慰了胖胖幾句,才轉身離開。
鮫人……程無心不知不覺的走向了山門,來到了山門附近的撫仙湖。
碧綠的湖面上一片平靜,撫仙神獸正趴在岸邊打瞌睡。
對于程無心的到來,它只掀了掀眼皮子,就再次合上眼睛繼續睡。
程無心就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凝視著湖中心的地方。
繚繞在湖面上的仙氣悠悠中,一具矯健的身軀在湖水中若隱若現,時不時還揚起巨大的魚尾,拍出一朵朵的水花。
那正是倒霉的鮫人大爺魚滄海。
因為渾身忽然散發出來的惡臭,不僅僅是衛襄和韓知非被逼著清洗大殿,鮫人大爺也被丟進了撫仙湖,由撫仙神獸親自看著洗澡。
什么時候洗干凈了什么時候上來的那種。
因為據德山老頭的總結,魚滄海忽然變得這么臭,可能跟他身上的重生之力有關系。
畢竟是從一個年邁衰老的大爺,直接變成了充滿活力的小鮮肉,在身體內積累了一輩子的雜質定然是全部被逼了出來。
于是鮫人大爺在這湖里洗了整整一天一夜,都還沒有被允許上岸。
不過對于鮫人大爺來說,這可真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
對于人類來說,時刻泡在水里是一種折磨,但對于鮫人來說,水里才是他們的家好嗎?
程無心此時看著鮫人大爺這矯健優美的身姿,也深深的感受出了這一點。
世間萬物,唯有人類會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其他種族,一旦覺得開心,渾身上下就都會散發著快樂的氣息。
很顯然,眼前這個魚滄海很快樂。
就是不知道留在那個世界的那位余滄海,如果知道她忽然之間死去,會不會也覺得快樂?
鮫人大爺正在湖中暢游,一轉頭就看見岸邊一襲紅衣的女子正靜靜的凝視著他。
一種幾乎是戰栗一般的感覺迅速從他心頭劃過,鮫人大爺像是被電打了一樣,傻在了湖中心。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扯過自己的衣服,匆匆披在身上就朝著岸邊游來。
“你好啊,仙子!”
由于還不知道程無心的姓名,魚滄海只能這樣打招呼,一張俊朗的面孔在湖水的映襯下,笑得格外燦爛。
魚滄海很確定,這就是一見鐘情的感覺,甚至現在這種感覺,比他當年遇到自己的王后之時,還要強烈得多。
可惜程無心還沒來得及回應,魚滄海的前就唰的出現了一柄利劍。
“滾回湖里去!”
溫文爾雅的沈良夜這次不光是在心里爆了粗口,嘴上也毫不留情地喝道。
魚滄海一哆嗦,瞬間就慫了,直接沉入了水面。
鮫人跟人類比起來,原本就沒有勝算,更何況是手持長劍的人類修仙者。
但是魚滄海一顆春波蕩漾的心卻沒有慫。
他在遠處之外的湖面上露出腦袋,遙遙地朝著程無心喊道:
“仙子,有空再敘!”
“有空再敘?!”
程無心還什么都沒說,沈良夜就提著劍飛了過去。
望著湖面上隨后激起的浪花,程無心直接起身走開了。
無論吃醋這種戲碼在沈良夜身上上演多少次,她也不會再覺得有多么感動。
鮫人大爺眼尖看見了,氣急敗壞,頓時也不怕死了,直接在水里叉腰開始和沈良夜對罵:
“你誰啊你,是不是有毛病?怎么我一跟仙子搭訕你就跑出來搞破壞?”
“我是她的……”
沈良夜話到嘴邊,又噎住了。
丈夫還是未婚夫?都不是。
從前程無心對他的那些情意,好像忽然之間就消失得干干凈凈,任憑他好話說盡,她也不肯嫁給他。
所以,問題的根本,并不在這個鮫人的身上。
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沈良夜頓時沒了跟這只臭魚廝纏下去的心思。
他收了劍,足尖在水面上輕點,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這下可把鮫人大爺得意壞了,朝著沈良夜的背影放狠話:
“我告訴你,小子,和本王搶女人,你還嫩得很,以后少來多管閑事!”
沈良夜連頭都沒回一下。
但是正睡得香甜的撫仙神獸覺得聒噪,睜開眼睛朝著鮫人大爺惡狠狠地吼了一聲。
好吧,鮫人大爺再次慫了,徹底潛入水底,大氣兒都不敢喘了。
人是有理智的,無論剛才那人再兇,也不可能真的殺了他。但這野獸就不好說了,萬一真的兇性大發,估計他連個全尸都留不下。
對于這一點,鮫人大爺還是很拎得清的。
只是不知道那個和他一起來了這里的小祖宗哪里去了,怎么都不來看他?難道,真的要把他扔在這里,任由他自生自滅?
鮫人大爺頓覺百爪撓心。
衛襄的房間外,來探視的人已經來了好幾撥,但都是在外面張望一番,見衛襄還睡著,就都識趣地沒有進去打擾。
尉遲嘉站在窗外,身形隱匿在林葉間,一直在靜靜地看著人來人往,一直都沒有說話,也沒有進去。
他到底對襄襄做了什么,雖然他不記得了,但是師父和師叔的叱罵已經讓他全然明白了。
他怎么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她一定嚇壞了。
尉遲嘉朝著窗內伸出手去,仿佛是想要少女沉睡的容顏,卻在陽光照到他手上的那一瞬間,如同被火燙一般收了回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漸漸將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慢慢的坐在了地上,倚靠在窗臺下方的墻上,再也沒有動過。
他心口的位置,還是緊緊揪在一起的。
或者說,襄襄的心口,還是緊緊揪在一起的。
所以這個時候他如果出現在她的面前,帶給她的還是只有痛苦。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又或者,他還能做些什么?
同一時刻,屋內床帳間的少女,慢慢睜開了眼睛。
所謂魂魄相連,并不是只有一個人能感知另一個人的心緒,這種相連從一開始就是相互的。
衛襄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心口的地方如同刀割一般痛楚,就好像隨時都會碎裂一般。
她也清楚的知道,這樣的痛楚心碎,并不是自己的。
可即使昨夜那個想要傷害他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尉遲嘉,那一刻尉遲嘉的魂魄并沒有主宰他的身軀,她還是無法原諒。
上輩子的傷害已經夠了,這輩子,她再也不想給尉遲嘉再一次傷害自己的機會了。
衛襄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整整一天過去了所有人都以為衛襄是被嚇著了,也就沒有去打擾她,任由她在屋子里睡了個昏天黑地。
但是到傍晚,程無心再次做好飯給衛襄送來的時候,衛襄的房間里已經人去屋空,連個影子都沒有了。
“小師妹人呢?”
程無心瞠目結舌。
聞訊趕來的白翼和賀蘭辰四處找了一圈,才從韓知非口中得知了衛襄的去向。
“小師妹應該是去語凝海了吧,我見她帶著那條臭魚呢!”
韓知非煞有介事地分析:
“上次小師妹帶回來的那個鮫人女子如今不就住在語凝海嗎?小師妹一定是帶著那條臭魚去看他的子民啦。”
雖然平日里韓知非這家伙蠢頭蠢腦的,但此時他這么說,程無心想了想,也覺得很有道理。
胖胖和小花都還留在蓬萊,小師妹肯定不會離開東海,那她應該是去了語凝海。
程無心正要去告訴師父,就見一襲紫衣從山間翩翩而來,直接掠過她的眼前,朝著山門外去了。
“尉遲嘉?不行,小師妹正在氣頭上,絕對不能讓他跟著去!”
程無心頓時急了,二話不說就要追上去。
如果尉遲嘉和小師妹兩人在語凝海那個地方打起來,到時候誰能分開啊?
匆匆趕來的沈良夜見狀,也跟了上去,只把白翼和賀蘭辰在了原地。
賀蘭辰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轉頭看著白翼:
“白翼師兄,我們用不用也跟著去看看?”
“這有什么好看的,他們兩個要么打的你死我活,要么重歸于好膩膩歪歪,不管哪一種,我們去了都不合適。”
白翼很淡定地負手往回走,看似一派悠然。
只是他握在手心里的一枚晶瑩的白玉吊墜,幾乎被他捏碎。
他其實是想要把這個吊墜還給小師妹,然后告訴她關于這個吊墜的秘密。
但現在看來,還是暫時不要讓她知道這個秘密的好,免得她聽到與尉遲嘉有關,又要鬧起來。
茫茫東海之上,十三個海域緊密相連,組成了壯闊的碧波萬頃。
藍衣的少女揮動衣袖,在海上乘風破浪,靈動的身姿遠遠看去,很難分得清到底是人類,還是鮫人。
沿途遇見她的仙門弟子,也都只能遠遠看見一道浪花閃過,壓根沒想到這會是那個曾經不學無術的草包衛襄,于是衛襄就一路順風的帶著鮫人大爺來到了語凝海。
“這里的海水好藍啊。”
鮫人大爺從海水中露出頭來,發出一句純屬廢話的感嘆。
衛襄甩都沒甩他,直接消失在了水里。
“哎,哎,等等我!”
鮫人大爺連忙追了上去,正要再說點什么,就被水中無聲傳來的一張符紙貼在了身上,他頓時變成了啞巴。
天哪,這什么破地方啊,居然不讓人說話?!
鮫人大爺極其憤怒,拼命的擺動魚尾朝著衛襄追了過去。
在幽深的海底走了一段路,就到了海底懸崖處,再往下,就是鏡靈棲息的石洞入口。
似乎是心有所感,白衣飄飄的輪回鏡靈已經帶著黃色衣衫的蒔溪一起迎了出來。
“小丫頭,你回來了。”
輪回鏡靈滿臉欣慰地問候道,神情頗為激動。
雖然赤靈丹的丹靈性情頑劣不羈,時時刻刻都在打算著怎么逃避身為海之領主的責任,但此時她能主動歸來,對于輪回鏡靈來說,還真是意外之喜。
相比輪回鏡靈的激動,衛襄一派平靜,直接拋出了自己回來的目的:
“我回來就是想問問你,我和紫靈丹的魂魄,有沒有辦法徹底斷絕一切聯系?”
斷絕一切聯系?輪回鏡靈突然感覺有點兒不妙——
對呀,紫靈丹和赤靈丹是一起離開的,為什么這會兒只有赤靈丹一個人回來了?
這兩個人又鬧翻了?
心念急轉間,輪回鏡靈很快堅定地搖頭:
“不能,您和紫靈丹本出同源,生來就是一體,既然魂魄相連了,那就再也無法分開了,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那你的意思也就是說,如果我想殺了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了我自己?”
波光離和中,面色嚴肅的少女緩緩說道。
“什么?您要干什么?!”
幾萬年都沒有摔過跤的輪回鏡靈,猝不及防的栽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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