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赤練上仙找上門來,衛襄是有心理準備的,因為冰清這樣在西海備受尊崇的修仙者,如果沒有個師父什么的當靠山,那才是不合常理。
而且對于赤練上仙的尋仇,衛襄心里頗為動容——
這可是第一個為冰清出頭的人啊!
在這人情冷漠的西海,這是多么不容易!
所以關門放尉遲嘉之后,衛襄頗為惺惺相惜地交代了一句:
“看在她充滿了人情味兒的份兒上,下手輕點兒!”
狐貍精一天有人又要挨打了,頓時興奮的不得了,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看熱鬧。
只見赤練上仙手執長劍,一路誰擋殺誰,威風凜凜的樣子比她那個不爭氣的徒弟不知道要強了多少。
但是再強又有什么用呢?估計在尉遲嘉手底下也還是走不過一招半式吧?
狐貍精默默地為這位赤練大媽默哀。
不多時,赤練上仙就闖到了七層塔樓前,一眼看見曾經的掌門老頭正從眼前走過,直接就沖上去把劍橫在了老頭脖子上:
“雷鳴,昨日我的弟子在你北斗門身受重傷,你要不是不給我個交待,我天尊門絕不會善罷甘休!你要是識相,就快點把那小孽畜和她的仙奴給我交出來!”
要說赤練上仙橫行西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年輕的時候也是風華無限,掌門老頭都琢磨過要給她做仙奴呢,只是赤練上仙瞧不上他,就沒做成,只能委委屈屈地做了掌門。
這口氣憋在掌門老頭心里多年了,現在一看赤練上仙在他面前還這么橫,也是一口陳年怨氣涌上來,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一口一個小孽畜,你說誰呢?我們掌門的威名豈能容你侮辱?還你們天尊門不會善罷甘休,我們還不會善罷甘休呢!”
說完,手中的大刀叮當一聲將赤練上仙的長劍格開,撒腿就跑,邊跑邊喊:
“掌門救命!”
赤練上仙萬萬沒想到,這個從前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的死老頭居然會反抗她,一個不防,倒是讓這死老頭給跑了,不過——
這死老頭不就是北斗門的掌門嗎?他喊誰救命呢?
衛襄坐在七層塔樓最高處的窗戶上,看著前任掌門前一刻還在耍威風,下一刻就忽然變慫,本來就覺得好笑,再看看赤練上仙一臉懵逼的樣子,就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少女清脆歡快的笑聲在赤練上仙頭頂回蕩,仿佛看了一場極好看的戲。
赤練上仙霍然抬頭,朝著高空望去,直覺高處這個笑聲狂妄的少女就是愛徒受傷的罪魁禍首,立刻顧不上對付雷鳴那個死老頭了,手中長劍直指那個笑得歡快不已的少女:
“小孽畜,下來受死!”
“什么?”
衛襄那略顯夸張的笑聲這才停了下來,故作驚訝地看著赤練上仙:
“大嬸你有沒有搞錯?你要來殺我還要我下去受死?你當我傻啊?有本事你來殺我啊!你來呀!”
頭頂的少女本就高高在上,此時衛襄這么一喊,越發顯得猖狂而欠揍,赤練上仙頓時被氣的七竅生煙——
自從她出師行走西海以來,哪個門派的掌門見了她不是恭恭敬敬親自相迎,此時這少女卻如此羞辱她,這是欺負她不會飛嗎?!
“小孽畜,你給我等著!”
赤練上仙提劍就沖進了七層塔樓。
如此一來,衛襄心里徹底清楚了,她的雙腿在空中晃了晃,朝著尉遲嘉眨眨眼睛:
“我還以為能來個什么狠角色呢,真是無趣,無趣啊!”
尉遲嘉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寵溺地看著衛襄裝橫,此時聽她這樣感嘆,就笑著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
“既然這樣無趣,襄襄先去一邊玩兒,我來將她打發走就行。”
“好啊。”
衛襄跳下窗戶,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臥房補覺去了,完全沒有了任何的心理負擔。
不必說,赤練上仙的出現,讓衛襄對西海仙門的認知,又突破了一個新的下限——
威震西海的上仙都是這等菜雞,連御劍都不會,就算再來別的大佬,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反正如今是尉遲嘉在手,天下她就有,她誰也不怕了。
當日七層塔樓內到底發生了什么,沒有人知道,但是大家都親眼看到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氣勢洶洶闖進去的赤練上仙就像是一只死魚一樣被人給扔了出來。
而當時的七層塔樓之內,只有新任掌門和她的仙奴,具體是誰打的她,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于是兩日之內,赤練上仙的名聲,和她的弟子冰清上仙一起徹底沒落了。
取而代之的,是北斗門的新任掌門衛襄,連同她的仙奴一起,一夕之間聲名鵲起,西海眾人聞風喪膽。
但衛襄不知道的是,另有一部分膽子賊大的人,聽聞她的仙奴如此了得,到底是上進心戰勝了恐懼心,紛紛向北斗門進發,摩拳擦掌,準備給北斗門的新掌門做仙奴。
當然,這些都是后來的事情了,衛襄當下面臨的問題是,師門的消息,為什么還沒傳回來?一天得不到師父的回復,她就一天不能擅自做主將蓬萊的法術傳授給他人。
畢竟做掌門,可不是以德服人就能做得下去的。
東海,蓬萊。
一襲紅衣的女子在山門前朝著遠去的一白一藍兩道身影揮手告別,眼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小師妹在西海胡作非為,要是白翼師兄和賀蘭師弟到了西海,進不去西海境內,可就沒有人能管得了小師妹了。”
“無妨,我瞧著如今的小師妹雖然還是胡作非為,但也不是從前那般沒腦子,更何況還有尉遲嘉跟著她,你怕什么?”站在她身旁的沈良夜出聲勸慰。
程無心搖搖頭:
“你不懂。小師妹這人,心地不壞,但有些時候,卻太過天真。你想想,她現在要做的是什么事?是要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西海的規則——如果對抗失敗,她會是什么樣的下場?”
小師妹這種行為,在她原來的那個世界,就是在做改變世界的先驅者,可惜先驅者一般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聽程無心這么說,沈良夜倒是笑了: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那你大可不必,你想想,如今的西海,別人都進不去,她卻能進去,也就是說,萬一哪一天她真的混不下去了,就溜之大吉,反正也沒有人能追出來找她算賬,你說是不是?”
聽沈良夜這么說,程無心倒是愣了一下,隨后就忍不住笑了:
“也是,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看來是我杞人憂天了。”
“你擔心小師妹,這是你對她的一片深情厚誼,怎么能是杞人憂天呢?”沈良夜笑瞇瞇地說道。
程無心沒再說什么,轉身往山門內走,走了幾步,卻又站住腳,回過頭來看著沈良夜:
“你現在,怎么這么會說話了?你向來不是不喜歡說話的嗎?”
沈良夜走過去,笑著去牽程無心的手:
“那是以前,而且,你沒發現,我只喜歡和你一個人多說話嗎?”
“你……”程無心頓時氣短,到底也只說了這一個字,就側身避開了沈良夜,轉身疾走。
從前她對沈良夜的感情,是個人都知道,偏偏只有沈良夜一個人裝糊涂,不說喜歡她,卻也不遠離她。
現在沈良夜忽然就轉了性子,整日里毫不避諱地叫這蓬萊門下人人都知道他想娶她,但她卻開始忐忑起來。
就好像一個人一直以來想要一樣東西,但費盡心機都得不到,于是忽然有一天,別人告訴她,這樣東西唾手可得的時候,她就會本能地不相信,總害怕這突如其來的幸福里,深藏著什么陷阱。
罷了罷了,反正他們修仙者的壽命還長,還有大把的時光來驗證沈良夜這份感情的真偽,她不能這么快就沉不住氣。
而跟在她身后寸步不離的沈良夜,卻覺得很著急。
從前因為父母的緣故,他已經浪費了那么多時光,幾乎讓程無心徹底放棄了他,如果還不早點兒將程無心牢牢抓在手里,萬一程無心心里徹底沒了他的位置該怎么辦?
嗯,尉遲嘉說過,身為男人,一定要臉皮夠厚。
腦子里靈光一閃的沈良夜又跟了上去,不管不顧地抓住了程無心的手。
程無心用一種“你有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甩開。
然后沈良夜繼續抓,程無心繼續甩,兩人一直從山門內糾纏到身影漸漸消失在茂密的林間。
正在半山腰農田里種菜的德山老頭遠遠瞥見,鼻孔中發出一聲冷哼。
如今這些年輕人啊,就喜歡玩你追我跑這一套,也不怕玩大了,人真跑了呢。
尤其是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小徒弟,肆意妄為,到處闖禍,不就仗著尉遲嘉嗎?
德山老頭在心中默默地將衛襄念叨了一百遍。
遠在西海的衛襄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阿嚏,阿阿——嚏!”
衛襄打噴嚏打得腦袋嗡嗡作響,然后思考了一下,悲憤地猜測道:
“糟了,肯定是師父不同意,在東海罵我呢!”
“師父罵你是有可能的,但要說師父不同意,應該沒什么根據。”尉遲嘉一邊拿來一條雪狼皮制成的毯子給衛襄裹上,一邊分析。
衛襄斜斜地瞥他一眼:
“這話怎么說?”
“你想啊,要是師父不同意,他早就該傳消息過來,將你我一通怒斥,嚴禁我們胡作非為了,但是至今我們都沒收到任何消息。那就說明,師父對你要做的事情,其實并不完全反對。但是依著師父的性子,真要給我們什么回應,大概不會只傳消息,應該是,會直接派個人過來。”
“尉遲嘉,你是師父肚子里的蟲子?”衛襄瞪著大眼睛,難以相信尉遲嘉居然會把師父的意思分析得頭頭是道。
尉遲嘉淡淡一笑:
“我沒有做過師父肚子里的蟲子,但我知道師父對你的不放心。”
“哦,原來是這樣啊。”衛襄不由得被這話說得好生沮喪:“我有那么讓師父不省心嗎?”
“當然沒有,襄襄是個再乖巧不過的弟子,只不過呢,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擔心你,也是因為對你的一片拳拳愛護之心。”
尉遲嘉一本正經地安慰衛襄,雖然他這話聽在一邊的狐貍精耳朵里,純屬胡扯。
明明就是小仙子前科累累,讓人時刻提心吊膽的好吧?
狐貍精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只是這白眼很不幸地被衛襄瞧見,衛襄直接給了狐貍精一個栗子:
“別再翻你這大白眼兒了,再翻下去,你一個好好的狐貍精,就要變成黃鼠狼了!”
“呸呸呸,小仙子你才是黃鼠狼!”
狐貍精最討厭黃鼠狼了,一聽就炸毛了。
但是再炸毛,它也不想往外面跑了,因為外面又開始下起來紛紛揚揚的大雪,天寒地凍的,爪子踩在地上,都感覺會被凍掉。
身為一個妖精,居然冷到覺得自己會被凍死,狐貍精覺得這西海簡直是見了鬼了。
它就忍不住跟衛襄抱怨:
“小仙子,要我說,你與其想著改變西海這惡劣的修仙風氣,還不如想想怎么改變這里的天氣,不然這么冷的天氣,除了咱們這種世外來的人,他們西海的修仙者就算得到再多的仙法,修為也是上不去的。”
“為什么啊?”衛襄的蠢萌氣質剎那間顯露無疑,一副勤學好問的樣子。
狐貍精無奈地攤攤爪子:
“因為這里實在是太冷了啊!你也知道的,原本西海不這樣的,大家的修仙水平雖然不高,但也沒低到這個程度啊,一切不都是從氣候驟變開始的嗎?”
狐貍精這么一說,就像是把衛襄腦袋里忽略已久的一根筋給挑動了,她一下子開竅了,再次一拍大腿蹦了起來:
“對啊!西海的修仙風氣變成這樣,的確是從氣候驟變開始的,要解決根本問題,才能解決后來衍生出來的這些問題!狐貍精你可真是不負狐貍精之名,聰慧狡黠!”
“夸我聰慧就好,狡黠不敢當,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可不是什么好詞兒!”狐貍精抗議道。
但是衛襄的注意力已經從她身上轉開了,開始認真嚴肅地思考氣候的問題。
她就說嘛,怎么她教了前任掌門老頭一個簡單的指尖點火的法術,這老頭都死活學不會,原來問題不在人身上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關注“優讀文學”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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