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會這樣呢?
李明樓也不知道,她回想著當時,當時跟以往一樣,突然出現,無人察覺,包包一直在她身邊,萬道金光也讓她皮開肉綻。
李明樓低頭看身上,火燒的傷還在,疼痛也在持續……
她的嘴角浮現笑,那個和尚竟然也跟她一樣……
她再次哈哈哈笑起來。
口口聲聲天不容她,原來天也不容他啊!
“看來是離小姐太近的緣故。”元吉聽她講過程猜測道。
第一次是出揚州城,沒有人看到那個和尚,估計躲在很遠的地方。
第二次在宮里屋頂上,距離不算遠,所以能被武鴉兒發現。
這一次站到了小姐面前,連包包也能看到了。
“以后小姐身邊再加強人手。”
這都是小事,李明樓笑著任憑元吉安排,帶著身體傷痛喝過藥沉沉的睡去。
日光在林間枝葉上調動,跳在了樹下坐著的一人膝頭,那人似乎沉睡,大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日光被斗笠擋住,只能頑皮的跳下,落在他露出的手背上……
嘶的一聲,似乎是手背上冒出火花,又似是口中發出痛呼。
斗笠沒有動,手也沒有動,旁邊有人撲過來,扔下一件衣袍遮住手。
“我前面說過,她魂魄非人非鬼,只能在幻境中灰飛煙滅,她自己不回頭,幻境就殺不死她。”富家翁嘆氣道,“你動了要殺她肉身的念頭,你也便是窺破天機,你也就是天不容存世的魑魅魍魎,看看這執念……”(注)
富家翁嘖嘖連聲。
“把這手上燒的……”
他掀起衣服透過縫隙看木和尚的手,如果有旁人在會看到這修長的手光潔勻稱,并不見任何外傷。
“救苦救難除魔怎么能是執念?”木和尚道,將手一轉用衣服裹住收回在身前。
富家翁笑:“你傻啊,你這時候別想殺她啊,等要動手的時候再想,要不然你這走到她身前得受多少罪!”
木和尚站起來:“如果我現在不想,我就走不到她面前。”
說罷抬腳邁步,厚厚的落葉發出咯吱聲,騰起塵煙。
塵煙落在富家翁眼里,就是一枚枚利箭,刺透了和尚的腳……
他不忍睹的抬手捂住眼,又從手指縫隙里看和尚帶著斗笠,手上裹著衣袍,如同披枷帶鎖一般,一步一步踏著刀火向前……
“要不,我也給你找一把傘吧!”他喊道,又申明,“我只是給你找傘,但可別指望我像那個大頭傻兵一樣給你撐傘!”
伴著他的喊聲,木和尚一步一步在山林中走遠。
山林外天光晴朗,刀山火海無邊無際。
李明樓的車駕疾馳在原野上,前后無數兵馬簇擁如黑云。
李明樓并沒有坐在車上,她騎著馬已經到了更前方,站在山坡上看前方的河南道界內,似乎看了很久又似乎一眨眼,視線里出現了一隊疾馳的兵馬……
“小姐!”元吉高興的說道,“公子來了!”
雖然隔得遠,李明樓也已經認出了李明玉。
李明玉長成了一個少年,越來越是她熟悉的模樣了。
“姐姐!”馬上的少年大聲的喊著,揮動著手,跳下馬,似乎自己跑比馬還要快……
李明樓抱住撲過來的李明玉,兩人互相打量,一會兒笑一會兒淚目……
“又長高了。”李明樓撫摸李明玉的頭臉,“曬黑了。”
李明玉小心翼翼的看李明樓遮擋在兜帽里的臉,再看元吉寸步不離的撐傘遮擋日光,就知道李明樓的詛咒依舊沒解。
但他現在大了,知道苦難是常態,要活著就要苦中作樂。
“姐姐。”他高興的說道,“你又漂亮啦。”
李明樓哈哈笑,帶著李明玉走到一旁搭好的棚下入座。
“你這樣出來不會被發現嗎?”李明樓問。
皇帝現在不信那些長成的將官,李明玉以孩子身份得到皇帝信任,時刻留在身邊。
“現在陛下對曾經是劍南道罪將,如今又有韓旭撐腰一心想建功立業的小齊將軍更有興趣。”李明玉笑嘻嘻道,“趁我不在,皇帝和小齊將軍更有機會能親近。”
這話說的!李明樓笑著拍李明玉的頭,笑容又冷冷,這個皇帝真是讓人心涼,毫無真心只有算計。
“朝廷里的人都這樣。”李明玉道,“無所謂啦,我也不是求真心來的,給我權勢不影響我做事就好!”
李明樓笑了,點點頭。
“姐姐,你走慢點。”李明玉又叮囑,“我把朝廷皇帝宮里的事都打聽清楚,等你到了就能了若指掌。”
李明樓笑道:“不用擔心,你也不用刻意做這件事,我派人先去了,他已經到了,應該進皇宮了。”
姐姐早有安排啊,李明玉松口氣歡歡喜喜,又想到什么:“姐姐你行路小心,最近河南道有叛軍出沒。”
李明樓驚訝:“怎么可能?哪里來的叛軍?”
“旗幟都是安字,有說是河東道來的,有說是麟州附近的。”李明玉道,“我的人去的時候他們已經跑了,還在追查。”
“不可能。”李明樓道,“安慶忠已死,安德忠的兵馬向西域去了,我特意把這邊守住不放過一個。”
李明玉不懷疑姐姐,哦了聲點頭:“那估計是山賊假冒叛軍,不攻城不掠地,對幾個城鎮燒殺搶掠一番就跑了,的確是山賊行徑。”
李明樓道:“不用擔心,遇到了我替你們剿匪。”
李明玉撫掌:“好!姐姐來了,我就可以清閑了,姐姐,我給你做烤肉吧!”
李明樓笑:“你還會做這個?”
李明玉站起來對外招呼,幾個衛兵將一頭野豬抬過來。
“姐,這是我來的路上打的!”
李明樓驚訝起身看:“你都能打野豬了啊,我還打不到呢,最多能打兔子。”
元吉也圍著野豬看,點頭稱贊:“好箭法。”
李明玉在親人面前毫不掩飾洋洋得意,吩咐點篝火。
山坡上被兵馬圍擋隔絕的姐弟享受相聚的輕松歡喜。
宋州城里皇帝行宮中的一條夾道里,未了低著頭跟著兩個太監向內走。
“說起來還是認得,我干爺爺當初的確在承恩宮做事。”
“我那時候還小,都記不得你了。”
未了輕嘆:“咱們那時候人多啊,多到一個宮跟一個宮的人都不認識呢。”
過往啊……兩個太監神情悲傷,那繁華說散就散了,那些人說死都死了,死在宮里,死在路上,死在不知何處……
“還好老奴能有幸得見陛下。”未了抬手拭淚,“想起當年的宮里的血水……”
兩個太監忙制止他“別再說過去的事了!”“說也說點高興的,別嚇到陛下。”
未了連連道歉,說著話來到了一間屋宅前,屋檐下站在一個瘦高臉長的青年太監,正看著兩個太監用小爐烤干果,不時的提醒“別烤糊了”“娘娘也就舍得吃個干果子。”“這可是娘娘親手收撿的”
兩個太監帶著未了上前施禮“胡公公”
未了便知道此人就是如今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胡平。
“你就是阿余?走散的舊宮人?”胡平問。
未了應聲是,胡平隨便問了他幾件宮廷舊事,未了對答如流,又說了幾件宮廷舊事,胡平似知道又不太清楚……當初全海和崔征爭亂,全海以及其黨羽先一批被武鴉兒斬殺在宮里,后又被崔征定罪發落一大批,那些位高權重有地位有體面的太監幾乎都死了,他們這些不起眼的死里逃生如今成了勢。
先前很多宮廷秘聞他們都沒資格知道太多。
胡平也懶得問了,陛下在麟州登基后,自稱迷路的太監宮女源源不斷……而且這個自稱阿余的太監還給了他很大一筆錢。
“陛下仁慈,不問你們是真迷路了還是背主而逃……”胡平淡淡道,“陛下總是說我們可憐人,不來宮廷還能去哪里?”
未了跪地叩頭哽咽喊陛下萬歲。
場面話說完了,胡平招呼未了進了屋內。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有那么多錢,根本就不需要來宮里謀生。”他低聲洞悉一切的問。
未了雙眼泛紅:“我要給宋州武氏申冤!”
“朕知道這武氏。”皇帝吃過簡單的飯菜,一邊擦手一邊道,“宋州知府給朕說過,當地大族,但煽動民亂被韓旭定罪發落了。”
而且知府暗示獻給陛下的滿滿的官庫就是來自武氏。
這些世家豪族真有錢!皇帝早就知道,非常惱恨他們不拿出來給自己用!
活該被抄家!
“這太監跟武氏什么關系?”
“這太監流落民間被武氏收留,武氏還給了他很多錢。”胡平說道,“奴婢也出去打聽了武氏族人,的確有這件事,這個太監在武氏城里住了好久呢。”
給太監錢!皇帝心里更冷笑,活該他們被抄家!
他懶懶問:“那怎么就喊冤了?官府定罪了嘛。”
“陛下,他說是韓旭陷害。”胡平道,“說韓旭給武氏要錢,貪心不足,干脆栽贓陷害抄了武氏滅其族。”
皇帝樂了:“有證據嗎?”
胡平壓低聲:“說韓旭的做法跟其情婦楚國夫人一樣,滅族抄家搶奪田產……”
皇帝瞪眼:“這叫什么證據?他這還一告兩個?這不是胡鬧嘛!”
“奴婢看也沒什么確鑿證據。”胡平點頭,又忙道,“就是有,也不能現在就審問韓大人啊!”
韓大人可是棟梁!皇帝嗯了聲慢慢的一遍又一遍擦手不說話。
胡平試探問:“那奴婢趕走他?”
皇帝道:“那倒也不用……”
這個太監可是要告韓旭的,聽起來還能牽扯到楚國夫人,雖然現在韓旭很重要,但這些臣子都一個毛病,越重要越不知分寸,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里………
這些臣子們多一些仇人,也不是壞事。
將來總用的上。
“讓他現在不要胡說八道。”皇帝道,“好好當差吧。”
現在這兩個字的意思胡平聽懂了,現在不說意味著以后會說,頓時神情歡悅,他對崔征這些大臣可沒好感!他可沒忘全海以及宮里那么多太監是怎么死的!都是被這些文臣害的!
“陛下放心。”他道,“奴婢會交待安排好他。”
皇帝滿意的將手巾扔下,又皺眉:“楚國夫人還沒到嗎?”
胡平撇嘴:“楚國夫人啊架子大,走的慢,陛下再等等吧。”
皇帝笑了笑寬宏大量:“慢就慢吧,朕不介意多等時日。”
(前面說過是指本卷第九十七章富家翁點過為什么和尚會這樣,我看很多讀者都不明白,那就讓他再說一遍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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