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佛堂我遠遠地見過，陰寒的很。你帶著身孕去那種地方，去見一個對你心懷怨毒的將死之人，這事不妥。”

“這……”葉欣顏也皺了眉。夫妻二人的日子，是兩個人一起過的，孩子更是兩個人共同的。葉欣顏自己覺得她做事敞亮，并沒有**手段，對得起自己良心。

可世事難料，神仙鬼怪的事情就更不好說了。這事，還真不好一意孤行。

她問道：“那怎么辦？難道就讓她這么靜悄悄的死掉？我還有話沒和她說呢，若是不對她說出來，我怎能甘心？她的下場是她自找的，而我娘卻是好端端的被她害了。”

葉欣顏倒也不想對劉姨娘做什么事，她只是想問問劉姨娘，事到如今，她后不后悔？她不滿足于帶著她的兒女安享富貴，卻領著他們，走上一條遠離富貴、沒有未來的道路。

“我只想看看劉姨娘現在的慘狀，告訴她，若沒有她的惡毒和不知足，她的兒女活的比現在好很多。”

江一凡默然，想到尹氏被劉姨娘下藥，絕了子嗣，想到她處心積慮的把正室和嫡女往絕路上推，這等行事的確可惡，不應該讓她安靜的死去。

“那行，明日你且等等我，我午間時回來一趟，陪你一同去國公府。”

“又要告假？”葉欣顏挑眉看向江一凡。

“什么叫又要告假？我一直都照著衙門的時辰做事的。”江一凡訕訕笑道，“咱只是晌午時分出來一小會兒，陪你見過劉姨娘，從佛堂出來，我就回衙門做事。”

年底事情忙，江一凡如今擔的差事也多，和過去大不一樣。讓他半途溜出來，似乎不太好呢。

葉欣顏猶豫道：“你若不方便請假，就讓關大哥陪我走一趟好了。關大哥那樣的，神鬼見了都要忙著躲遠。有他陪著，去哪兒都沒問題。”

“師兄他，還好吧？”江一凡感覺他額頭有些冒汗了。師兄人很不錯的好嗎？怎么直到現在，她喜歡的紫凝都嫁給師兄了，阿顏還和師兄不對付？

“不妥，你是去見劉姨娘的，自然自家夫君陪著比較好。你夫君我豐神俊朗、官運恒通，當然是為夫陪你去，才更能打擊劉姨娘。”

“臭美吧你。”葉欣顏撇了撇嘴。撇到一半，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了起來。

第二天，江一凡接近午時，趕回家中，接了葉欣顏前往安國公府。

馬車從國公府側門進去，連貴已經從門房迎了出來。

他沖著掀開車簾的江一凡行禮，問道：“姑奶奶是怎么安排的？是否先回錦嵐苑歇會兒。姑奶奶的屋子已經燒了炕，可以先去喝杯茶，暖和暖和。”

江一凡跳下馬車，給連貴回了禮，說道：“不用，也沒走多遠的路，馬車里手爐暖爐都有，不忙歇息，還是先去見見劉姨娘。”

劉姨娘看起來真的很不好，她如今已經不在佛堂的正屋住著，而是移到一側的偏房。

那間不大的房間里設有一個隔斷，把房門和里面的一張小炕隔開。房間里烘了兩個火盆，門簾帳幔看起來也很厚實。

隔扇后的那張小炕上，被褥看起開也暄軟蓬松，可依然擋不住房間里的陰冷之氣。

劉姨娘這時正閉著眼睛躺在炕上，蓋著暄軟潔凈的被子。淺青色的細布棉被，把劉姨娘那張青灰的臉映得更加暗淡。

連貴如今在安國公府已經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并沒有避諱什么男女之嫌，直接領著葉欣顏和江一凡轉進隔斷里面。

宋平家的和幾個丫鬟，則留在了門外。

兩個看守佛堂的婆子，躬身把幾人引進去。待到葉欣顏和江一凡站在劉姨娘身前，那婆子才輕聲喚道：“劉姨娘，大姑奶奶來了。”

葉欣顏等人進來時，劉姨娘眼皮顫動幾下，顯然聽到有人進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并沒有睜開眼睛。

可是，聽到看守婆子說大姑奶奶來了，劉姨娘不知哪里來的精神，竟猛然睜開眼睛。原本灰暗遲滯的目光，在眼睛睜開的瞬間銳利起來。

她的頭微微轉過來，銳利的視線緩緩把葉欣顏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個來回，最后停在葉欣顏臉上不動了。

那滿眼的怨毒，好似眼眶都盛不住，馬上就要溢出來似得。

葉欣顏聽趙姨娘說過劉姨娘的現狀，這時看到這個蒼老枯槁的老嫗，并不覺得驚訝。對劉姨娘眼中的怨毒也毫不在意。

她迎著劉姨娘的視線，微微一笑。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不知，這位享受了二十幾年不屬于她的榮華富貴的女人，內心是否有所領悟：原來不管你以前享用了多少富貴繁華，也都是過眼云煙。最終還是要根據你咽氣時的狀況，給你的人生下定論。

劉姨娘的怨毒視線讓江一凡很不舒服。雖然葉欣顏不在意，可在這陰冷的院子里、房間里，被這樣一個頻死之人直勾勾的盯著，總歸不是什么好事。

得虧他媳婦的經歷非常人可比，心理異乎尋常的強悍。否則，只怕夜里會做噩夢！

江一凡重重冷哼一聲，成功把劉姨娘的視線吸引過來。

劉姨娘看到江一凡時，眼眸猛的一縮，迅速在江一凡和葉欣顏兩人身上掃了個來回。

已臨近年關，葉欣顏穿著很是喜慶富貴。她披一件銀狐皮斗篷，上身穿銀紅色繡如意紋襖子，下身靛青底色湖綢繡大紅牡丹團花的裙子。發髻上插著一支白玉簪，幾只金鑲玉的花鈿簪在發髻下方。

因為懷孕的關系，她現在已經不再化妝。可是，這些日子被各府嬤嬤們關照著飲食，養的極有效果。

這時的她面色白皙潤澤，唇色紅潤，一雙眸子烏黑閃亮。雖然沒有絲毫粉黛雕琢的痕跡，卻秀美異常。

江一凡緊挨著葉欣顏站著，兩人兩手相握。江一凡沒戴頭巾，頭頂上只有一個銀質發冠。

當年讓葉大小姐著迷的俊朗面容，如今已經有了沉穩的成熟感。他身穿一件青色厚緞棉袍，袍服的袖口以及領口衣襟的邊沿，用銀線繡著云紋。

腰間是同色繡云紋的腰帶，懸著一枚青色玉佩。

兩人這么站在劉姨娘眼前，竟然讓劉姨娘那怨毒的目光恍惚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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