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希聲看看慕君吾,那含恨的眼,那因呼吸而輕動的鼻翼都在告訴他什么是真實!他的眼神瞥向了架在脖頸的軟劍,吞咽了唾沫:“你……你沒死。”
“是的,托父王在天之靈的庇護,我活著。”
馬希聲皮笑肉不笑:“那……那可真是太好了……”
慕君吾冷笑了一聲,手中劍從馬希聲的脖頸處移開向上,在馬希聲的臉頰上拍了拍:“你是多久知道你自己身世的?”
馬希聲聞言眨眼裝傻:“你在說什么呀?我怎么聽不懂……”
“這里只有你我,他們……”慕君吾把劍拿離了馬希聲的臉,指向殿外:“聽不見的。”
馬希聲幾乎是下意識的順著慕君吾所指向外看去,他看到了一個倒地的太監,他登時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糟糕,但是他還是想掙扎一下。
“那個……你是聽到流言了吧……那是謠言!是五弟六弟他們編造的……”
“你的意思是我在孟知祥書房內看到的所有書信都是編造的?”
這話,把馬希聲給問傻了,他的眼里閃過驚訝、心虛之色,他張著嘴巴卻無法接話—他能說什么呢?
慕君吾見狀嘆息一聲,再次把劍架在了馬希聲的脖頸上:“我問你答,有一句假話我就殺了你!”
彭家的花廳內,幾位丫鬟在往桌上擺菜。
彭玕理著衣裳,臉上是壓不住的喜色。
“恭喜老爺,將位極人臣。”
“位極人臣……可不及手中掌權。”他突然感慨起來,沖身邊的管家道:“當年彭家被迫從江西離開時,我便立誓終有一日要重振彭家聲勢,如今……終是近了。”
“待到新王繼位,您這位國丈便是國之棟梁,肱骨重臣,這權自是您的。”
彭玕呵呵一笑:“是這個理,可是肱骨棟梁得有軍功,這討伐之役必須有,若不然憑什么大權落入我手?”
“你幾時知道的身世?”楚王宮的寢殿里,一問一答正式開始。
馬希聲面如死灰:“繼位后的第二天。”
“誰告訴你的?”
“趙……趙吉昌……”
“袁德妃呢?”
馬希聲身子晃了晃:“她……她也在……”
“孟知祥都要你做什么?”
馬希聲忽然不高興地咧嘴:“你不都知道了嘛,還問……”
此時,慕君吾手里的劍輕輕一拉,馬希聲脖頸破了皮,他痛了,卻未見血,但這足以讓他恐慌不安,急忙道:“啊!痛痛痛……我說我說我說,你別殺我!”
“說!”
“他就是讓我早些……拿回兵權,然后……讓一些孟軍進來,我在前他在后幫我治國。”
“幫你?”慕君吾苦笑道:“也只有你相信這種鬼話。”
“這不是鬼話,我是他兒子他不幫我幫誰?”
“你是他的兒子?人家這么說你就當真了嗎?”
馬希聲愣在原地:“你什么意思?難道他……他騙我?”
慕君吾沒說話,馬希聲卻是激動起來:“不不,這不可能,母妃都承認了,說我是孟家的骨血。”
“她騙你的,孟家的骨血早死了,他早已是一具白骨。”
馬希聲再次僵住,而慕君吾再一次撤下了劍:“不信?那我們可以一起去問問袁德妃。”
“問,問!”馬希聲軸得梗起了脖子:“我一定是孟家的孩子,一定是……唔……”
一顆藥丸被慕君吾丟進了他的嘴里,他避之不及,一口給吞了下去,然后瞪著慕君吾:“你給我吃了什么?”
“毒藥。”
馬希聲嚇得臉色發白,驚恐地立刻伸手去摳嗓子,想要吐出來。
“沒用的,此毒入口即化,你要不想死,就乖乖地配合我。”
“配合,我一定配合!”
夜,本該休憩,可是袁德妃并沒有。
她跪在偏殿的佛龕前,閉著眼,手撥念珠,虔誠無比地誦經。
她許了愿的,要為李鐸這位忠臣的英靈超度。
突然,她停止了撥動念珠,口中雖在誦經,眼卻睜開,并扭頭看向了殿外。
此時殿外隱約有對話傳來,聲音遙遙。
“大王?您怎么……”
“走開!你們統統退下,孤有事要與母妃商談。”
袁德妃皺了皺眉頭停止誦經,將念珠帶回手腕,起身剛走到殿口,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馬希聲臉色慘白地入內,他的身后跟著一個低頭的侍衛。
袁德妃掃了馬希聲一眼,神情有些不快地走到一旁軟榻上坐下,單手捏了捏眉心,故作疲憊道:“大王有什么事不能明日相談,非要半夜來尋?”
“我問你!”馬希聲盯著德妃:“我到底是不是……孟家的孩子?”
袁德妃聞言雙眼圓睜看向馬希聲,而后她目光瞥向了馬希聲身后的侍衛,她盯著他,慢慢起身,神情陡然激動:“范兒?”
慕君吾聞言抬頭,眼神帶著陰冷與殺意:“德妃娘娘好眼神啊!”
袁德妃激動地向前邁步,慕君吾卻是拔劍架在了馬希聲的脖頸處:“站住!”
袁德妃站在了原地,她看著慕君吾,激動得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沒死。”
“很失望嗎?”
袁德妃看著慕君吾欲言又止,眼神直直地落在慕君吾的面容上不再挪開。
馬希聲此時卻急急地問到:“你說啊!我到底是不是孟家的孩子?”
袁德妃眼神依然盯在慕君吾的臉上:“你……當然是。”
馬希聲立時安心道:“我是!我是!”
“你不是。”慕君吾說著從懷里掏出從襁褓上割下的一塊布料丟到了德妃的腳下:“它包裹著的那具白骨才是!”
袁德妃垂眸看向了那塊布料,而后慢慢地彎下身將布料撿了起來。
馬希聲關切激動:“那是什么?”
袁德妃根本不理馬希聲,再次看向慕君吾:“祈王是如何推斷的,不妨說來聽聽。”
“唐華錦,你還真沉得住氣!”
袁德妃眉眼登時高挑:“你知道我是誰?”
“我不但知道你是誰,我還知道你是孟知祥與唐門交易下的一顆棋子!你把你的孩子送出了宮,換進來了孟家子,但是……”
慕君吾掃了一眼袁德妃手里的布料:“那孩子在換進來時已經被悶死了,為了能有所交代你讓伏太醫找了一個孩子來頂替,而孟家子則被草草地丟近了宮內的一口枯井中!”
袁德妃看著慕君吾,如同被言中一般沉默著,這沉默讓馬希聲不安起來:“是這樣嗎?真的是他說的這樣嗎?”
袁德妃此時一笑:“你還知道什么?”
“這還不夠嗎?”
“范兒,你很聰明,但真相卻并非如此。”
袁德妃說完抹下腕部念珠猛然捏碎,霎時煙塵四起。
慕君吾見狀冷笑:“你以為毒能毒倒我嗎?”
“毒倒他就夠了。”
袁德妃話音剛落,馬希聲便翻著白眼倒下了。
慕君吾詫異挑眉:“你什么意思?”
袁德妃笑吟吟地看著慕君吾:“你呀,是真聰明,但你想錯了。井中的那具白骨可不是孟家子,而是……陳氏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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