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章故人相聚

李然不以為意的拿起手中的筷子看了一眼，更是用力的猛擊了一下，發出頗為刺耳的聲音，她有些挑釁的看著陶方道：“古代文人曲水流觴之時，也會擊打碗筷發出悅耳的聲音用以應和曲意，這怎能算是無禮之舉呢？”

白霜霜聽了趕緊看向陶方，一臉期待的看著陶方作何回答。

陶方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回道：“曲水流觴是飲酒時的游戲，現在又無琴箏之樂，何需應和？”

李然歪了歪頭，發中的步搖在空氣中靈巧的晃動著，她有些調皮的說：“巧了，我一直認為陶方哥哥說的簡直比那琴聲還好聽，不如，陶方哥哥再多說些你的那些個文人規矩？”

陶方正被李然鬧得頭大，埋頭猛吃的李蔚突然開口說：“妹妹，你之前趕走那夫子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李然：“……”

“而且你才又將女夫子氣走沒多久，爹都找不到人教你了，你居然還想著難得難得，果然，還是陶方的話管用呀。”

李然握緊了手中的筷子，從牙縫中蹦出兩個字：“閉嘴！”

白霜霜見狀差點笑出聲兒來，趕緊端起酒杯掩飾自己的笑意。

李蔚嘿嘿一笑：“行了妹妹，陶方哥難得回來，你這一再刁難人家，有意思嗎？更何況，陶方哥也不是故意不回來參加白家先夫人的喪禮的。”

李然輕哼了一聲，放下筷子不再說話。

其實李然哪里不明白當年陶方趕不回來是有原因的，那時陶方同陶方爺爺正在鄰國游學，得到消息的時候鄰國卻發生了戰亂，都城全部戒嚴，根本出不了城。

雖說當年李然還有些氣憤，但過了這么多年了，她氣也早就消了，但今日重聚，幾個人坐下沒說幾句話，陶方就開始教導起白霜霜，讓白霜霜要有風骨，要有驕傲云云，順帶的還以自己作為不好的榜樣來了，讓她聽了就來了火氣。

盡管李然心里也是不愿見到白霜霜在白府委曲求全，為了過上好日子就去討好鄭氏母女的，但這些話由當年在白霜霜最難過時都沒能趕回來的陶方說出來，李然就有些不樂意聽了，便同陶方爭辯起來。

外人只當李然少言寡語，但他們幾人誰都知道，李然那張嘴是最為伶俐的，巧言善辯說得一口好歪禮。

陶方說白霜霜不應輕言放棄自己的自尊，李然就問他自尊能不能當飯吃，陶方說凡事只要不放棄，終究會有出路，李然就問他要是為了自尊要餓死了，陶方是否可以及時給白霜霜一口飯。

陶方原本就對當年來不及趕回一事身懷內疚，被李然這么一說，根本答不上話。

李然端起酒杯一口喝盡，有些悵然的道：“我只是想告訴陶方哥哥，在性命攸關之時，自尊那就是個——”聲音戛然而止，李然迅速的偷看了一眼已經皺眉的陶方，換了一個不自在的語氣補充道：“自尊就什么都算不上了。”

陶方見李然能在自己在場時，對用詞上還有所收斂，心情也就稍微好了一些。

其實從陶方內心深處來想，他有的時候對李然所說的話，還是有些贊同的，只是李然因為太過直率，很多想法往往雖然旁人不屑，覺得是輕浮不成熟的想法，其實有的時候，陶方雖然表面上不贊同，實際上卻是未反對的

但陶方卻不知道，李然心中的那口氣是一直以來就憋著的，她明明最不受教，卻因為自己身份的關系擺脫不了，故而一遇到陶方這種滿口禮儀道德的人，就如同遇上火星的炮仗，火氣根本壓不住。

而白霜霜卻明白，陶方也好，李然也好，出發點都是為了她好。尤其是陶方。在這一世她最想見也最怕見的，就是程老太太與陶方。她怕自己做的事會讓程老太太傷心，也怕陶方失望。

盡管前世直到死，她也不知道陶方究竟做了什么安排，讓她一定等到他回來，但最終卻是沒等到。重生之后偶爾夢中驚醒，她都會想到若是她沒有重生，知道了她死訊的程老太太和陶方會多難過，多自責，多內疚。

好在，她重生了，她有再來一次的機會，相較前世她總沉醉在自己的不幸當中，渾渾噩噩自怨自艾的忘了發現身邊有多少人在關心自己，這一世她在看到李然和陶方如此替自己著想，心中盡是感激。

不過感激雖感激，還是不能讓這兩個人真的傷了彼此的感情。

于是白霜霜適時的開口對陶方道：“陶方哥哥你放心，霜霜如今的日子雖然過得越來越好，但我向你保證，我絕對沒有放棄自己的自尊與驕傲。”

陶方聞言欣慰的一笑：“這很好。”

李然卻覺得不太好了，她憤憤的道：“霜霜啊，要是我，早就毫不客氣的對付了那鄭氏母女了好嗎？不論如何，你都是嫡女，怎么能讓那小丫頭片子騎在你的頭上？”

白霜霜無奈的一笑，沒有講話，因為她知道，會有人替她開口的。

果然，那陶方眉頭又是一扭，道：“如何講話呢，再怎么說那鄭氏也是霜霜的母親，雖然她做事并不是十分的妥當，那白明珠確實也是刁蠻了點，這卻不意味著霜霜就要發脾氣，霜霜也是有家教的人，如何能像你一樣？”

白霜霜無奈的搖了搖頭，完蛋了，接下來可有一陣血雨腥風了。

果然，那陶方隨便說幾句話就可以戳中李然的小尾巴，李然又忍不住跳了起來，道：“什么叫做家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才不放過呢。陶方，我就不懂了，你這個榆木腦袋是怎么活到現在的啊，你以為誰都跟你講道理呀。”

“本來便是，道理同規矩一樣，是這個世間唯一不變的東西，若要說講不通，估計只有與你講不通了。”

“你你你你，我祝你以后娶了個母老虎，看你道理還有用嗎？氣死你！”李然恨恨的道。

白霜霜知道，若是再說下去，估計沒完了，才尋了個話題，道：“我也是倦了這樣的生活，我想要拿回我自己應該有的驕傲。”

“這就對了！”李然拍了拍白霜霜的肩膀，道：“那鄭氏母女將你關在府里折騰了這么些年，你也該做些什么了，不然不要說你這個嫡女的身份了，估計你的相公都會被那白明珠小賤人搶走了。”

陶方聽著李然說話，再次忍不住的皺了皺眉頭，但又忍住了。

李蔚突然瞇著眼睛道：“其實，我就不懂了，程家的大少爺明顯是比二少爺好太多了，為何當年程老太太許的卻是程若瀚呢？”

這不提還好，一提，那李然就像想起什么異樣，道：“對呀，霜霜，要不，你不要程若瀚了，雖然那程若昀身體不太好，但是我們有錢，多給他補補身體，如何補不好？況且。”李然挑了挑眉頭，低聲道：“我那里還有上好的春藥，要不要。”白霜霜哭笑著，心中卻不自覺的有些溫暖。

沒有人知道，她前世經歷了什么，失去了什么，遭受了何種的苦難與折磨，這一切是她心底永遠的秘密，只能一個人去承擔，她所要做的事，也只能是她一個人去完成。

沒有人會理解她，也不會有人支持她，哪怕是最關心她的人。

而這輩子，自己還有他們，還有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想到這里，白霜霜突然想到那道站在夜色下的蝴蝶蘭花田中的身影。

那么，他呢？他是否也是跟自己上一輩子一樣，孤獨？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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