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沖過來又退下去，如是反復，將他混沌的意識也沖得清醒了一些。

在遇到突發狀況的時候，他總是會第一時間判斷身處什么情境，該如何處理。這種思維方式已深入骨髓。

何宸風拖著沉重的身體站起來，看到了不遠處散亂生長的綠樹和雜草。除了這些植物，還沒有看到任何人和動物的蹤跡。

人很可能是沒有的，動物得往里走走才能知道都有什么。他得慶幸，臨走的時候，于采藍給他在腰帶上拴了一大串金屬小工具，包括小剪子、小刀等等。這些東西在野外生存肯定有用的。

他摸了下腰間，游了這么久，東西還在，只是腳上的鞋子早就沒了。只能光腳走路。這種時候，人能活著就是幸運，腳底那點疼都不算什么。

旁邊那個研究員老佟仍然躺在木板上，衣服破爛地掛在身上，呼吸微弱，人還活著。只是日常戴的瓶底厚的眼鏡早就不知道掉哪兒去了。

何宸風知道一直在這里待下去肯定不行。萬幸他雖然渾身上下都疼，但沒受什么重傷，躺在沙灘上睡了半天，體力也恢復了些。

沒有力氣，主要還是一晝夜水米沒沾的緣故。他抿了下干枯的嘴唇，拖著老佟的木板往小島里走，也不知道里邊是什么情況。

這個島他感覺好像是他在輪船上遠遠看到的那一個，如果是的話，在威遠號船上的航海圖上是有標注的。他想只要他能帶著老佟在這里堅持活下去，鹿港那邊應該會來人找他們吧。

拖到半路，還沒到前邊一棵樹下，老佟動了動，難受地睜開眼睛。

然而他近視得太嚴重了，神志又沒有完全清醒，所以就算醒過來暫時也是睜眼瞎，腦子里還是糊涂。滿腦子都是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似乎有人在拖著他走，他的后背只覺得一晃一晃的。除了有個人沉重的腳步聲，還有隱約鳥鳴以及海水沖刷岸邊的聲音，除此以外他再聽不到別的了。

何宸風終于停下來，坐在靠近岸邊最近的一棵大樹下休息。又餓又渴的，走幾步就要累癱了，能量不足，體力完全不行，為今之計，必須得盡快找到水源和食物。

他現在也沒力氣去打動物的主意，隨便找點能吃的野果植物先墊一下肚子，才能做別的打算。他覺得他現在能灌下一缸水，吃得下一頭牛。

門板上有動靜，何宸風靠在樹干上，見老佟掙扎著坐了起來，努力把眼睛瞇成一條縫，試圖看清他是誰。

“老佟是我，小何，我倆被風吹到海里了，現在我們游到了一個小島上，現在島上有你我，剛上岸，島上什么情況我還不知道。你怎么樣？還撐得住嗎？”

知道老佟度數太深，就算瞇著眼睛也很難看清他是誰，何宸風便主動把他倆目前的情況給他講了講。

他沒辦法變出一副眼鏡給老佟用。以老佟眼睛的情況，何宸風不敢指望他能幫忙，只要他身體扛得住，那就算不錯了。有時候，不拖后腿就是幫忙。

愣了一會兒，老佟才把何宸風告訴他的信息消化掉。“怎么會這樣？”老佟啞著嗓子說道。他這時候意識回來了，憶起他們在甲板上的情形，知道是他拖累了何宸風。不然以老何的速度，這時候已經進艙躲起來了。

“哎，是我連累你了，早知道這樣，我就在艙里待著，也就不至于…哎…”

何宸風不習慣做這種假設，有那時間想著如果，還不如看看周圍的情況。

他已經坐著歇了一會，這邊不會再被海水淹到。他便告訴老佟：“你先在這等我一會兒，我盡快回來，沒水沒吃的肯定不行。”

老佟也是個理智的人，懊惱了兩句也就過去了。他自己也明白他這時幫不上忙，但至少不要給老何搗亂。

何況他覺得他這時候有點發燒了，渾身虛脫了一樣。讓他起來，他也起不來的。

小島面積真的不大，何宸風拖著沉重的腳步，光腳踩在地上，時不時被地上的石塊和砂子硌得生疼，一邊走，一邊扯了一些草桿子夾在腋窩下，轉了大半圈，終于看到兩棵果樹長在一處，結的都是一樣的果子，有的已經熟了，有的還半紅半綠。

他認不出來那是什么果，所以特意觀察了一下周邊，發現一只飛鳥掠過，叼了果子撲棱棱飛走了，地上落了些果，尚有螞蟻在啃著上邊殘留果肉。

看來上天不絕他和老佟，這些果子應該是可以食用的，就算暫時沒找到水源，先吃點水果，也能解一下嗓子里快要冒煙的狀況。

何宸風踮起腳，身上的t恤衫質量挺好，沒怎么壞，他就用這衣服兜住這些果子，然后返身往回走，估計離開老佟有半個小時了，也不知道他那邊是什么情況。

讓何宸風意外的是，老佟居然沒閑著，大概是摸索著站起來，扯了些樹枝，然后坐回到木板上不知在編什么。

何宸風輕輕走回去，見他在眼睛不好使的情況下，把樹枝上的葉子擼掉，然后編出了一個小筐的底子，就像柳編一樣，還挺整齊的。

聽到何宸風回來了，老佟自嘲地笑笑：“這都小時候在老家跟著老爹學過的玩意，多少年沒碰了，都快忘了我還會編這個。別的我也干不了多少，我想著編個筐，往里放點東西什么的也方便。”

“嗯，是挺方便的，我剛摘了點野果還是用衣服兜回來的，路上我嘗了一下，又酸又澀，但是水分還是挺足，暫時不喝水光吃這個也能挺一挺，你也吃點。完了一起編，我編草鞋你編筐。”

何宸風說完這句話，想起以前在家里，他和于采藍倆人總是坐一塊，各做各的事，他刻印章，她就在旁邊看書或者偶爾做點粗糙的針線活。有時候也會吃點零食。她一口他一口的互相喂……

看著望不到邊的大海，何宸風回到現實，抓了幾枚野果，丟到嘴里，真的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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