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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云聚市的高鐵里，簡桔剛睡完一覺、正打算伸伸懶腰，旁邊明慧的手機就響了，聽稱呼是齊凡打過來的。

簡桔覺得明慧和齊凡并不像是、傳言中的那種情侶曖昧狀態，如果齊凡真的正在追求明慧，怎么可能不保持每天幾次的電話頻率？可是，自從和明慧在一起做項目以來，這還是齊凡第一次打來電話。

當然，如果他給明慧打電話的時候，簡桔恰好每次都不在、就另當別論了，可是做為一個和明慧同吃、同住、同工作，如此“耳鬢廝磨”、“唇齒相依”的人，這樣的概率好像很小吧？

“小簡，云聚公司出事了，他們為了達到青動總公司的業績要求，通過操縱報表的方式來虛增利潤，被總公司查出來了！”明慧放下電話、急忙對簡桔說道。

負責審計云聚公司的人――她和明慧，此刻還都在高鐵上，也沒有超能力來“靈魂出竅”先到云聚，總公司的人都沒來現場、怎么會知道它賬務造假的？

難道他們精通《周易》的“八八六十四卦”，可以未卜先知、預測吉兇？

還是他們像吉普賽人一般、拿著神秘的水晶球，用塔羅牌轉來轉去、揮手拍出一沓，就已經預知了真相？

聽到簡桔提出的疑問后，明慧有點玩味地攤了一下手，說道：

“這件事的經過跟看電影一樣，太有戲劇性了！云聚公司的財務舞弊是――它聯合青動公司在廣西的另外兩家孫公司，互相轉圈一般地轉了幾千萬的賬，這樣就縮短了應收賬款的賬齡，然后就能少計提壞賬、進而讓利潤增加了。”

這個操作手法還挺高明、而且也算隱蔽，總公司在遙遠的青島就能知道一切，怎么會有這么強的業務能力？簡桔不禁對發現問題的“大神”、心生了一股想要“拜師”的敬意。

“是哪位牛人發現的？他是怎么發現的？”簡桔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說來也是湊巧，青動公司有個慣例――每家子公司年底時都要開一個總結會，會上的內容要寫成《會議紀要》，經每個總經理審批后、上報給總公司。

在０６年底的總結會上，云聚的總經理就安排了‘操縱利潤’的具體細節，并且特別叮囑參會的領導成員，一定要嚴格保密、不可泄露。”明慧以正常的語調說到這里時，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當時參會的成員確實都守口如瓶了，但是會議的記錄員卻并沒有！他在《會議紀要》上將總經理的話、原原本本地記了下來，甚至還在后面附上了一句話――‘總經理特別吩咐、一定不能讓總公司知道這件事。’”

“那最后文件簽發的時候，總經理是要簽字的啊，他難道也沒看到？”簡桔覺得這件事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要不就說‘無巧不成書’呢！云聚的總經理簽字時，對這份文件竟然連看都沒看，就原封不動地送到了總公司的辦公桌上。”

簡桔此時特別想快點見到、這位云聚公司的記錄員，這也太“呆萌”了，也非常“正義”！這就是“呆萌即是正義”嗎？

她記得《左傳》里有一個故事：齊莊公是個花花公子，看上了一個叫棠姜的大美女，終日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后來通過一系列的手段，終于和她暗通曲款了。

可這件事被棠姜的老公――崔杼發現了，他趁齊莊公與棠姜在床上幽會時，安排武士們將他們亂刀砍死了。

崔杼是齊國重臣、手握大權，他對前來記載的史官說：“你就寫齊莊公得瘧疾死了。”史官卻不聽從，在竹簡上按照事實情況寫道“夏五月乙亥，崔杼弒其君光。”崔杼一氣之下就拔劍殺掉了這個史官。

史官死了后，按照當時的規章制度、就由他二弟接替了這個職位。

崔杼又對新史官提了相同的要求，新史官同樣也不聽從，做了和他哥哥一樣的事，崔杼就又拔劍殺了新史官。

然后三弟當職之后，又做了同樣的事、還是被殺。

最后輪到四弟了，崔杼問道：“難道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年輕的史官沒有絲毫懼色，拿起毛筆一字一字地寫下了、和他三個哥哥同樣的記錄――“夏五月乙亥，崔杼弒其君光。”

崔杼終于束手無策了，過了很久之后、嘆了口氣，放掉了史官。

兩千年前的齊國史官兄弟，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捍衛了歷史的真相，正是因為有他們這樣殺不盡砍不絕的硬骨頭、不怕死也敢于說真話的人，后人才能看到歷史本來的面目。

那么，這位云聚公司的記錄員，與齊國的史官兄弟們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處呢？

雖然沒有那么悲壯、或許他的真實目的也不是那樣，但他確實揭露了真相、避免了許多人力的白白浪費。

但是，當簡桔真正見到、她想象了一路的記錄員時，發現根本就不是那樣，看來有一個網絡上的“著名”比喻是完全正確的――

理想是墻上掛的美人像，看著很漂亮；現實卻是炕上的媳婦，只能夠生兒子、過日子。

這個云聚公司的記錄員是財務部的會計，而且財務部里只有兩個人――他和另外一個老太太，老太太是出納、他是會計兼財務經理。

而且他對賬務還非常糊涂，自己錄過的憑證有時都不記得，比如簡桔去問他一個關于銀行貸款利息的問題：

“蒙經理，今年的利息為什么計提了這么多？”

“哦，這個。。。。。”他低下頭、思考了有將近１５分鐘，才緩緩說道，“央行要降低存款準備金率，當然對貸款的利率也有影響，我們多計提一些、以防萬一嘛！”

簡桔看了看去年的底稿，“不對啊，去年你也是這么說的。”

“怎么不對呢？去年跟今年的情況一樣，所以原因也是一樣的，這不挺正常的嗎？”蒙經理依舊一副慢吞吞的樣子。

“去年是少計提了，你就是用這個原因解釋的，可今年是多計提了呀！”

然后，就是沉默、緘默、寂靜、安靜、肅靜的１５分鐘，蒙經理緩慢的聲音終于出現了：

“是這樣的，央行要降低存款準備金率，當然對貸款的利率也有影響。”

這不是和剛才一模一樣的解釋嗎？有一個字的差別嗎？

金魚都有７秒的記憶力，難道她的客戶只有０.７秒？

電視劇里經常說――吶!做人呢，最重要就是開心。

此時此刻，簡桔想對蒙經理說：“吶!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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