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第一百六十八章父子見
正文卷第一百六十八章父子見
保壽細心梳了頭發笑著問道,
“陛下,淑妃娘娘梳這這發式可是好看,奴婢這梳頭的手藝這么些年也生疏了不少,陛下瞧著可還能入眼?”
趙廉瞧著靜靜坐在妝臺前的方慕華,長嘆了一口氣伸出手來,保壽忙扶著方慕華坐了過來,
“娘娘,您坐好!”
方慕華坐到龍榻之旁手被趙廉拉住,手指動了動,在趙廉滿是斑點的手上輕輕撫過,似是認出他來便扯出一個笑容來,只是她如今雙眼黑洞洞,笑起來瞧著說不出來的滲人,趙廉倒是不以為意,
“慕華!”
趙廉拉了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方慕華一點點輕輕撫摸著,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溫柔,趙廉一面任她的手指輕輕的劃動著,一面沖她輕聲道,
“慕華,這么多年我才知曉真心待我之人就在身旁,可恨我蹉跎多年,誤信妖婦害了你,也害了慧妃……”
方慕華手指碰到他眼角的淚水,頓了頓輕輕為他擦拭,沖著他搖了搖頭,緩緩伏到他胸口,一下下拍撫安慰著他,趙廉伸手撫著她花白的頭發,喃喃道,
“慕華,你說……我要不要信他?”
我這一生充滿了欺騙與背叛,唯有你一直在我身邊,即便身居冷宮受人欺凌,卻仍對我癡心不改,我趙廉臨死之時有你陪伴已是大幸,若是再讓我尋回皇兒,以后到地下見了趙家列祖列宗,我也能有交待了……
第二日中宮來人又召見太子,宋屻波過去便見宓秋寒得意非凡的一張臉,
“母后有何事如此歡喜?”
宓秋寒喜道,
“好孩子,你可知今日趙廉派了保壽那老狗來說些什么?”
宋屻波眉頭高高挑起,
“現下他還有甚可說的?”
宓秋寒道,
“趙廉言道他時日無多,擔心你不能應對繁重如山的國事,不能對付那些個猾如狐,貪如狼的臣公,打算親自指點你!”
“哦,是么?”
宋屻波皺眉道,
“母后,這其中怕是有詐,他可是明明知曉我……”
宓秋寒冷笑道,
“他自是一清二楚,不過我告訴他,若是他肯一心教導你上位,我便讓方慕華給他陪葬,若是不然……哼!我便將方慕華扔入市井,從此乞討為生!他如今就剩下這么一個女人在身邊,他不答應也要答應!”
宋屻波聞言點頭道,
“即是有母后牽制他,兒臣便放心了!”
當下與宓秋寒去見趙廉,宋屻波瞧了一眼呆坐在一旁的方慕華,又瞧了瞧她與趙廉緊緊拉在一處的手,跪下行禮道,
“父皇,兒臣瞧著父皇今日精神矍鑠面色紅潤,看來御醫所用之藥極是對癥,想來父皇康復之日必不遠矣!”
趙廉冷冷哼道,
“你也不必惺惺作態,假的便是假的,學得再像也不是真的!”
宋屻波笑道,
“父皇,此言甚是有理,假就是假真便是真,真的有時會變做假,但那假卻永遠不是真!”
“哼!你明白就好!”
趙廉恨恨瞪了宓秋寒一眼,吩咐道,
“來人!擺駕御書房!”
趙廉強撐了病體坐在御案前頭,指點著宋屻波翻看奏折,宓秋寒卻是退到內室端坐在軟之上隔著珠簾盯著趙廉。
趙廉看著宋屻波打開奏折一目十行,看過之后甩到了一旁,便示意一旁的保壽取了折子過來給自己看,看過之后便開口問道,
“以你之見這折子有何不妥當之處?”
宋屻波嗤笑道,
“什么火鳳祥瑞,不懼火焰,涅槃而生,有羽翅金光閃閃自帶霞花……這些個官兒成日里無所事事事,不知好好整治一方百姓,滿世界尋什么祥瑞,待到治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老有所養,幼有所依之時,再來跟本宮談祥瑞之事吧!”
趙廉點了點頭手指頭在桌面之上輕點,
“你瞧得很是明白,不過你可知這沙州阿喀爾魯乃是一處荒原不毛之地,那里每年都是半年雨水半年干旱。干旱時土地成沙,雨水時又泛濫成災,治下百姓能有裹腹之物已是不錯,卻是交不起朝廷賦稅,眼看秋收已過,那阿喀爾魯今年的賦稅定額無法完成,因而才有這獻祥瑞之舉……”
宋屻波聞言目光炯炯又從那保壽手中將奏折要了回來,仔仔細細看過之后便起身向趙廉行禮道,
“是兒臣太過武斷,謝父皇指點!”
趙廉點了點頭撫著下頜胡須道,
“那……依你之見當如何處置?”
宋屻波應道,
“即是為官一任便要造福一方,為治下百姓張目乃是為官者應做之事,賦稅不能完成有天災便說天災,有人禍便說人禍,不可合這什么子虛烏有的祥瑞頂事,這折子兒自是要申斥一番,再派命沙州州府仔細核查,下旨寬免稅賦又或開糧賑災!”
宓秋寒一派上位只會爭權奪利,阿諛奉承、溜須拍馬,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個個尸位素餐,賦稅只管收取自是不管百姓能不能上繳,下頭陳情的折子看也不看便打了回去。
這阿喀爾魯的縣官兒也是沒法子,才想出這么一個法子來求請朝廷減免賦稅。
“嗯……”
趙廉點了點頭卻見宋屻波轉頭又叫來門口的小太監。
“去戶部調取沙州阿喀爾魯每年賦稅紀錄,本宮要仔細查閱!”
趙廉問道,
“你這又是為何?”
宋屻波道,
“若是那沙州阿喀爾魯真有這般情形,想來也不是一日兩日,兒臣想調取前頭記錄仔細查看,再叫來戶部幾位主事,看看是否需調整阿喀爾魯賦稅……”
“嗯……”
趙廉點了點頭道,
“你能這樣勤勉,朕甚是欣慰……”
兩人接著瞧下一本折子,看過奏折又低聲討論一番,因著每一封折子都要說上許久,不知不覺已是華燈初上時,那御案上的折子也未見減少幾份。
宓秋寒初時還興致勃勃看兩人你來我往,待坐上了三個時辰,終是覺著厭煩了,便打了一個哈欠在珠簾后頭嬌笑道,
“陛下身子虛弱,已是強撐了這許久,依臣妾今兒就到這處,明兒再接著看吧!”
宋屻波聞言搖頭道,
“母后不知,這些折子里頭大多已是積壓兩個月之久,再拖下去下面人便真不知應如何辦事了!趁著這幾日父皇精神尚好,還是多批一些好!”
趙廉也點頭沖著她冷冷道,
“婦道人家懂什么國家,這偌大的國家一日不可無主,多少事兒都要天子一言而決,真以為朕只會坐在那金鑾殿上耍威風么!”
宓秋寒確實不懂家國大事,趙廉前頭撒手不管,她多少事都是托于內閣幾位閣老處置,只是這種大權旁落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如今眼見得太子能當家理事,自是巴不得他能一手攬過來大權在握才是。
當下冷哼一聲一甩帕子,留下阿蕊在那處仍是盯著小太監端上飯菜,宋屻波狼吞虎咽,趙廉卻吃是草草喝了幾口湯便作罷,喝過一輪茶后又開始批閱奏折。
此時已是深秋,更深夜寒御書房中燃了熏香,宋屻波又叫了小太監擺放碳盆,
“父皇身子弱,時至半夜寒氣侵入,于身子不利,多擺些碳盆暖和一些!”
小太監擺了碳盆進來,上好的銀霜細碳,連著放了好幾盆,一點燃熱氣上涌,沒有多久這室內便悶熱起來,趙廉本就身子虛弱倒也不覺,宋屻波年輕力壯受不得熱,卻是自己動手脫了衣裳,只剩了里頭一件薄薄的衣衫,他是太子又有趙廉點頭自是無人能管。
其余伺候眾人卻不敢脫衣,立在這屋內久只覺得又悶又熱,時辰一久竟是憋的得出不了氣,宋屻波身旁研墨的小太監在那處,滿頭的大汗,一身的汗味兒混著尿騷兒散了出來,宋屻波大怒當下撂了筆一腳踢去,
“滾!滾出去,沒得熏著本宮!”
當下接連踢了幾個小太監出去,又將那熱得衣衫打濕的宮女們都趕了出去,又瞧著阿蕊同樣汗濕的衣衫皺眉道,
“姑姑御前不可失儀,還是去換一身衣衫吧!”
阿蕊低頭瞧了瞧自己若隱若現的內衣,忙躬身退了下去,待到保壽也被趕出御書房后,這屋里便只剩下父子兩人了。
趙廉目光炯炯緊緊盯了宋屻波,
“小子,你……真是我趙家血脈?”
宋屻波撇嘴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那宋老六養了我到七歲上,將我賣掉時我才知曉自己不是他的親兒子,被人送到京城入了小倌兒館中,又因為生得太過好看交到了媧神派手中,后頭因為實在受不住那污穢地方,生了病被人扔在亂葬崗上,若不是被老乞丐撿到我早死了!”
趙廉聞言臉上肌肉一抽,
“朕……朕沒想到你流落民間竟是過的這般苦……”
宋屻波搖頭道,
“有什么苦的,怪只怪我自己爛好心救了個千妙門中人,偷了方魁自京城帶回的東西,我……才知曉原來我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我那老子在臨州京城中的皇宮里頭被人害得只剩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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