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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狗子帶著一票老伙計,也就是當年出身大澤州軍的好漢們,一路旗鼓喧嘩、招搖過市,從皇城兵馬司正門出發,緊貼著皇城的墻根兒下的大道,從安陽城的北門出了城。
安陽城中,不乏好事的市井好漢,以及窮極無聊的王孫公子。
李二狗子帶著的人雖然不多,也就三百來號人,但是他們押送的車馬極多,一溜兒上百輛馬車,里面滿滿的,盡是一冊冊的文書檔案。
馬車慢悠悠的出了城,隨后李二狗子催動了馬車上的加速符文,車廂懸浮而起,拉車的駝獸放手狂奔,如此還走了整一個上午,終于來到了安陽城的北苑大門外。
和規模最大的東苑沒法比,安陽城的皇家北苑只有東苑的半成不到,這里山清水秀,有十幾座行宮修建在山水之間,山林中藏了四座中等規模的軍城,四周扎了一圈兒一丈高的矮墻,也就如此了。
一直以來,北苑只是司馬氏的皇親國戚們游玩的所在,北苑禁軍也是四苑禁軍中墊底的部隊,換句話說,北苑禁軍就是四苑十二衛禁軍中最軟的軟柿子。
李二狗子帶著人來到了北苑的南門外,百來輛馬車一字兒排開,車棚被掀開,露出了里面滿滿當當的文書檔案。
車隊后面三百多丈外,一個小土包上,站滿了跟著來看熱鬧的安陽城市井好漢以及王孫公子們。
那些好漢子一個個一路奔走,熱得渾身是汗,干脆就袒胸露懷的躺在土包上鼓掌叫囂。
而那些王孫公子們么,他們呼朋喚友的,又多家丁仆役供他們驅策,迅速的在土包頂上搭上了涼棚,紅男綠女們取出了酒菜、瓜果、點心等等,嘻嘻哈哈的飲酒作樂,儼然將李二狗子他們的行為當做了一場好戲。
好些公子哥消息靈通,他們知道昨天下午皇城兵馬司的新統領,最近幾年名聲很大的玉州公‘霍雄’下了軍令,勒令三苑十二衛的將領趕去參拜。
他們更是從各自家族的秘密渠道得知,三苑十二衛的將領們沒有一個動身,直接將‘霍雄’發出的軍令丟茅廁的人都有,更有人放聲叫囂,說他們不承認司馬芾的任命,說司馬芾任命‘霍雄’做皇城兵馬司的主官是‘亂命’。
他們更知道,被下屬將領們涮了一把的玉州公,在皇城兵馬司的大堂里呆呆的坐了一晚上。
可憐的玉州公,甚至還連夜向皇城內投了奏疏,大致是向司馬芾告狀的意思。
但是新上位的大晉神皇司馬芾陛下,據說昨天夜里正在皇城里后花園擺姿勢,讓數十名大魏的名士為他做工筆畫,描繪他那一身絕品的好皮肉,準備刊行天下,供百姓黎民欣賞呢。
所以,司馬芾沒搭理玉州公告狀的奏疏,而是讓他自行處理皇城兵馬司的一切事務。
“諸位兄弟,今天,可是有好戲看了。”一名身穿淡紫色長袍,扎著紫玉冠,腰間掛著好幾樣靈光閃爍的佩飾,生得相貌堂堂氣度不凡的公子笑呵呵的把玩著手中折扇。
“玉州公,是大澤州一刀一槍殺出來的軍功封爵,聽聞,他脾氣也不是很好。”這公子哥蔣信出身將門,而且是頂級將門蔣氏的族人,他的消息自然很是靈通。
“只不過,眼前這事情,我也看不懂了。如果說,玉州公帶著四靈戰艦,帶著大軍來圍堵北苑,我倒是會覺得,他是一條好漢子。弄這么三百來雞鳴狗盜之輩,來這里做什么?”
蔣信出身蔣氏將門,家族情報力量自然強大,李二狗子作為巫鐵身邊的心腹人,他的來歷早就被挖了個干干凈凈。不僅是李二狗子,就連大澤州軍中的那些好漢們,他們的出身來歷都瞞不過人。
李二狗子一大早帶人出門,居然帶了三百來號實力低微,出身不高的市井流氓,蔣信他們真看不懂,巫鐵想要干什么。
“且看,且看……總之,安陽城內無論風風雨雨,和我們卻無多大關系。”另外一名出身頂級將門呂氏的公子右手五指靈巧的把玩著一柄小刀,輕輕松松的說道:“他玉州公,區區一沒什么根基的一品公,他鬧上天去,能鬧出多大的動靜?”
“就當遛狗斗雞,看個耍子罷了。”出身呂氏,名曰呂卜的公子笑得同樣燦爛。
北苑的城墻低矮,墻頭上也無法屯兵站人,李二狗子帶著人馬將車駕擺開,北苑的南門迅速開啟,一支三千人的兵馬沖了出來,‘呼烈烈’的繞著李二狗子的隊伍快速的狂奔起來。
景晟公主折騰三苑十二衛禁軍的時候,新編的禁軍戰力尚未成形。
景晟公主以謀逆叛亂的罪名被關進太液池,烆王司馬度成了皇城兵馬司大統領后,三苑十二衛居然在短短幾個月內,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眼前的這三千兵馬,領隊的幾員校尉居然都是胎藏境的修為,士卒個個都是重樓境高階的實力,座下的坐騎也是一水兒的紅眼大青狼,都是修為堪比重樓境的強悍妖獸。
尤其這三千士卒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兵器,樣樣都是入品的靈兵,而且鍛造手藝堪稱精品。
他們繞著李二狗子的隊伍快速狂奔的時候,三千士卒的氣息連為一體,他們頭頂一片朦朧的血氣蕩漾開來,血氣中隱隱可見一頭獨角蛟龍若隱若現。
軍陣成型,凝聚軍魂。
這三千士卒,哪里是新編沒幾年的禁軍應有的氣象?起碼也是在一起訓練、戰斗十幾年,有了極強默契的軍中精銳!
這樣的精銳,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在北苑禁軍里面。
李二狗子和三百老兄弟被十倍的敵人包圍,而且敵人凝成了軍魂,強大的氣息一波波的碾壓過來,壓得李二狗子和一眾老兄弟一個個臉色慘淡,膝蓋不由得發軟。
跟隨巫鐵這么些年,李二狗子和一眾老兄弟也得了不少好處,尤其在玉州抄家滅族,他們得到了大量頂級的修煉資源。有了巫鐵傳授的上好功法,加上頂級資源的強行推動,李二狗子他們如今都有了命池境的修為,而且底蘊頗為不弱。
饒是如此,他們也僅僅是命池境修為。
三百零一個沒打過硬仗的命池境,對上三千凝成了軍魂、出生入死過的精銳悍卒,這下場不問可知。
更不要說,這三千禁軍的領軍校尉,居然全都是胎藏境的實力。
“喂,喂,咱們可是皇城兵馬司的人。”實力比不過人家,只能用身份壓人。李二狗子高高舉起一塊純金令牌,大聲尖叫著:“咱爺們,可是皇城兵馬司的統制……你們膽敢,膽敢抗命、犯上?”
巫鐵對這些身邊的老人都做了很好的安排,以李二狗子命池境的修為,巫鐵直接給了他皇城兵馬司二品將軍的軍銜,領皇城兵馬司統制的實職。
皇城兵馬司的統制,是正兒八經的二品武官,按照大晉軍制,皇城兵馬司的統治有節制各部禁軍的權力。換句話說,四苑十二衛禁軍的將領,無論他們軍銜有多高,一旦出戰,一旦李二狗子露面,只要他手持正式軍令,四苑十二衛禁軍都要聽命行事。
掌控軍機、節制各軍、統籌作戰、監督軍法,這就是皇城兵馬司統制的職權。
皇城兵馬司的統制并無固定人數,三五人也可,十一二人也可,三五十人也可,視實際需求隨意增減。但是毋庸置疑,皇城兵馬司的統制,定然是皇城兵馬司大統領的絕對心腹。
李二狗子手中的令牌放出熠熠光輝,一股淡淡的軍威煞氣不斷從令牌中涌出。
三千狂奔的精兵按下坐騎,在李二狗子的隊伍前五人一列,排成了一個長長的方陣。三千紅眼大青狼低沉的咆哮著,暴躁不安的吐著舌頭,滴答著口水,惡狠狠的盯著李二狗子等人,一副急不可待想要撲上來大快朵頤的模樣。
“原來是,統制大人。”三名統軍校尉騎著大青狼,從隊伍中緩緩走出,他們面無表情的看著李二狗子,冷然道:“只是,面生得很,你不是冒名頂替的吧?”
李二狗子還沒說話,‘鏗鏘’一聲,一名校尉拔出一柄亮銀槍,槍尖‘唰’的一下到了李二狗子的喉結前,那校尉陰沉著臉,冷笑道:“定然是冒名頂替的,烆王殿下身邊的幾位統制大人,我們都熟得很,是軍中老友,從未見過你這下三濫的玩意兒。”
“嘿嘿,來我北苑禁軍的地頭,冒充皇城兵馬司的統制,嘖嘖,這是死罪啊!”
這校尉用槍尖輕輕的磕了磕李二狗子的下巴,冷然道:“兒郎們,將這一群冒充神國將領的匪類生擒活捉,帶回去嚴刑拷打,看看他們是不是……大武的奸細!”
一眾北苑禁軍齊聲應諾,一個個面帶冷笑,策動坐騎,一點點的向李二狗子等人逼了上來。
‘大武的奸細’!
后方小土包上,一眾市井好漢、王孫公子齊齊歡笑。
如今在大晉,‘大武的奸細’這可是個萬能的帽子。
看誰不順眼,直接扣上去,絕對能整治得對方慘兮兮的。要知道,如今西南戰線上,大晉的局面很不好,據說前線軍團連連吃虧,損失很是不小,甚至有一些頂級將門的核心族人隕落。
所以,‘大武的奸細’這勾當,在如今的大晉,極其的敏感。
幾個北苑校尉,居然給皇城兵馬司的統制扣上奸細的罪名,這真正是一場好熱鬧啊!
李二狗子眸子里閃過一抹兇光。
他可不是什么良善百姓,而是被充邊西南的罪囚出身,骨子里就有這么一股亡命的氣質。區區三個校尉,敢對他這大晉二品將軍、皇城兵馬司的統制大人搗鬼,是可忍孰不可忍?
雖然沒什么文化,李二狗子卻也知道混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
“燒!”李二狗子扯著嗓子吼叫起來。
他身邊幾個老兄弟同時捻了手印,上百輛裝得滿滿的大車‘呼’的一下燃燒起來。就看到那一卷卷公文、檔案上,一絲絲靈光閃爍,無數細密的字跡快速的噴出,然后在灰白色的烈焰中化為灰燼。
尤其是幾輛大車上,一箱箱的令牌、令箭等物齊齊裂開一條條裂痕,然后在灰白色火焰中迅速融化。
三名北苑禁軍的領軍校尉腰間,他們懸掛著的令牌同時裂開,裂痕中一絲絲靈光噴出,他們的令牌迅速變了顏色,然后化為砂礫飄散。
那些士卒腰間,同樣掛著證明他們北苑禁軍身份的黑鐵軍牌。
隨著烈焰吞噬了馬車上的公文、檔案,隨著無數字跡在烈焰中化為灰燼,他們腰間的黑鐵軍牌同樣裂開,噴出絲絲靈光,緊接著化為砂礫飄散。
李二狗子‘桀桀’笑了起來,反手拔出了腰間長刀:“我們是大武奸細?嘿嘿,你們才是奸細……你們是什么人?放肆,大膽,你們居然敢私藏甲胄,私藏弓弩,私藏妖獸坐騎……呀呀呀,大晉軍規,民間護衛,嚴禁使用制式的靈兵兵器……你們手中的長槍、長槊,盡是制式靈兵!”
李二狗子嘶聲尖叫道:“你們,想要造反么?”
三名校尉,三千悍卒,所有人齊齊色變。
他們下意識的往腰間摸了一把,他們的身份令牌,身份軍牌,全都隨風飄散。
他們不再是北苑禁軍的士卒。
他們不再是禁軍,他們卻手持制式靈兵,身披違禁的甲胄,背后更是掛著禁忌的強弓硬弩,騎著民間絕對不許擁有的成建制的妖獸坐騎!
“你們,想要造反!我看出來了,你們想要造反!”李二狗子扯著嗓子,用盡了自己最大的力氣嘶聲尖叫:“來人啊,造反了,造反了……北苑禁軍的兄弟們都被這些叛賊殺死了……這些人,是叛賊,是亂黨,來人啊,抓賊,抓賊,抓賊!”
北苑中人聲鼎沸,北苑禁軍自上而下,所有將官、士卒,都發現自己的身份令牌、身份軍牌消失了。
他們在皇城兵馬司,被除名!
而他們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兵器,他們所處的位置……無不意味著,沒有了名分的他們,是亂黨,是流匪……
沒有軍籍,卻成群結隊在安陽城的腹心要地糾結成軍!
這是抄家滅族的罪名!
一個猶如悶雷的怒吼聲沖天而起:“玉州公,霍雄……你,你,你放肆!”
大晉立國無數年,朝堂爭斗兇險無數,驚濤駭浪眾人也都見多了、聽多了,但是從沒有巫鐵這樣做事的。
直接將北苑禁軍除了軍籍,直接將北苑禁軍所有將士打上一個謀逆亂黨的烙印。
這不是撕破臉,這簡直就是直接用王水噴臉上,直接毀容了!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不共戴天啊!
數千道流光沖天而起,北苑禁軍中出身將門的眾多將官第一時間選擇了逃跑。
北苑禁軍已經被除名,他們絕對不能被人抓住活證——他們絕對不能讓人見到,他們和曾經的北苑禁軍,如今的‘亂黨流匪’混在一起。
逃,用最快的速度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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