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槐秋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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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為什么
內侍官看著溫青梧油鹽不進,沉默不語的樣子,嫌惡得很。轉身走向坐在一旁的元公公,點頭哈腰:“公公,你看,這如何是好?”
嘴這么硬你也看到了,要我怎么個辦?證據證據沒有,證人證人沒有,忒難搞。
“她既然不想招,那就你們來寫罪狀。”元福在這兒守了半天,也有些不耐煩了。
這個小才人,聽說平時跋扈地上了天兒,趨炎附勢又不知輕重。不想嘴這么難撬。
果然是要死的鴨子,嘴分外硬。
“是。”內侍官松了一口氣,就等著這句話呢。
“那畫押倒是好辦,可簽字怎辦?”內侍看著元公公,小心翼翼地問道。罪證要生效,可不僅僅是畫個押。畫押多簡單,扯起來手肘子一按的事兒。
元福將手里的拂塵一揚,站起了身子,用拂塵根點了點癱坐在刑椅上倒死不活的溫青梧:“你腦子被驢啃了?這手指頭受了拶刑還怎么拿筆。”
“是是是,奴才腦子被驢啃了,這么簡單都想不到。”內侍官點頭哈腰地接道。
隔壁刑訊室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刺入元福的耳朵里。
“隔壁不是還有個證人么。”元福悠悠說道。然后目光看向溫青梧“弄完抬出去丟到亂葬崗。”
“是。”內侍官彎著腰,恭送著元公公走出去。
外頭的雨還在下,濕濕漉漉的。
元福站在屋檐下,踢了踢鞋子。
“盡是些不省心的小蹄子。”他皺眉喃喃。
外頭雨打芭蕉噼里啪啦。里頭鞭子抽在身上也是噼里啪啦。
內侍官沒有再用刑,而是走到桌案旁邊,提醒著錄文官:“剛剛元公公說的聽清了?”
“嗯。”那錄文官應道。
內侍官插著腰:“那你還不快寫!”說著,抬頭看了眼似乎已經昏死在椅子上的溫青梧。
“寫完直接逮著她的手指畫押。”他道。
溫青梧垂著頭癱在椅子上,手指上的拶子已經被旁邊的人收走。那些疼痛卻扎入了身子似的,讓她手掌不停地發著顫。
旁邊刑訊室鞭笞的聲音不停,傳來的尖叫刺痛她的耳膜。
溫青梧閉上眼睛。那尖叫帶著絕望,不甘,和憤恨,不斷的涌入她的腦海。
跟前一世,死前,耳中傳來的尖叫聲重疊在一起。昏沉恍惚之中,呺然和絕望席卷而來,一瞬間湮沒了她。
這一刻,她似乎回到了前世死前。那些絕望,那些凄涼,那些無力。湮沒了她。
當金人的鐵蹄踏碎了大明的江山,起義軍逼到京都。無盡的絕望中,他陪著崇禎帝自縊在壽皇亭。
那一年,他正值韶華。時年二十七,是明朝最年輕的狀元。也是明朝的最后一個狀元。埋頭苦讀十年寒窗,一朝高中。春風得意時,還沒來得及走馬上任。滿腔的抱負和那些繁花似錦的夢便跟著崇禎帝消逝在壽皇亭中。
那一刻,沒有憤恨,沒有懊悔,也沒有懼怕。
只有絕望。
隔壁尖叫聲漸漸停歇。刑室里傳來內侍官和錄文官不斷低聲交談的聲音。
“這樣寫可好?”
“因嫉恨衛貴妃容貌絕美,心生妒意。嗯……這個是不是有點兒不妥當?”
“這是元公公的人剛剛送來的罪狀,說可供參考。”
“真是……”內侍官沉吟須臾:“那就這樣。”
低聲的交談拉回了溫青梧的思緒。她緩緩睜開重似千斤的眼皮。看著自己無力垂下又不停顫抖的手指。
上一世,是國之將亡,以死殉國。
承蒙上天垂憐,她又得一命。
所以,這一世,為什么要死?溫青梧看著自己不停顫抖的雙手。
她為什么要死?
“她為什么要死?”
旁邊的錄文官也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他是隨筆錄的,可從頭到尾,他甚至都沒有聽到一個具體的罪名。
直到現在手里拿著自己寫出來的罪狀。
因為從頭到尾都是他跟內侍官商量著寫完的,自然知曉這些都不是那小才人的原罪。
但不可避免的要死,總是有原因的。
是什么原因呢。
內侍官拿著寫好的罪狀看著,細細地看著。瞟了一眼錄文官,壓低聲音不由嘀咕道:“她不死,讓淑妃娘娘死么。”
梅淑妃么。溫青梧緩緩閉上眼睛。節省力氣認真地聽著旁邊刻意壓低的聲音。
錄文官一天到晚就呆在這刑房里頭,不是記錄,就是在整理記錄。外頭鬧翻了天兒的事,到他這兒消息也慢。
內侍官想錄文官低聲訴說著原委。
錄文官聽得眼睛一瞪,不由得站起了身子。
“那我們……”錄文官猶豫不決地開口。開口又不知說些什么,話頭一轉:“那這事兒交給我們來審訊,到時出了事兒會不會挨到我們身上?”說著,錄文官轉頭看向癱坐在刑椅上昏死過去的小才人。
到時就像她一樣,莫名其妙地當了別人的替罪羊。
“你怕個***。都是奉命行事,出了事兒也有高個兒頂著。”內侍官說著,滿意地抬起手中的罪狀吹了吹還未干的墨漬。
“這可是皇上發的話。”他說道。
錄文官自然不知道綾綺殿中的事兒。聽到內侍官這般說依舊皺著眉頭:“到時候當真事發,難不成還讓皇上出來頂?”
這怎么可能。
是啊,這怎么可能。內侍官停下了吹罪狀紙的動作。愣了片刻。
“那,咱們都是聽綾綺殿的話才如此的。”內侍說著,低著頭看向手中拿著的罪狀紙。
“證據在哪兒?”錄文官壓低聲音道:“當真事發,你以為還能這樣么?”他說著,用胳膊肘子指了指癱坐著的小才人。
他們才是正兒八經審訊的人,什么證據沒有。當真事發,難道還能這般不在乎證據。
錄文官本是寫罪狀的,所有犯人的呈罪和證據都由他來記載。雖說不上多忠稟正直,但也養成了個看證據說話的習慣。
就連宮中的陰私事兒他都一定要看證據。
宮里腌臜的陰私事兒可不少,可越腌臜的,鐵板釘釘的證據反而越多。
沒證據就讓他這樣胡編亂造,心里頭還是有些虛的。
內侍官順著錄文官的胳膊肘子看向好似沒了氣息的小才人。沉吟片刻,道:“她一個外家都沒甚的小才人,誰會給她叫冤。”
“我不是說叫冤的事兒。”錄文官說著,聲音又低了些,左右看了看:“我是說,就怕到時候有人用這個事兒當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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