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青梧自是感受到了衛貴妃不善的目光。她如今方才回鎬京城,沒了梅淑妃,如今的衛貴妃可以說是一家獨大。
她怎么也不會去主動招惹她。
于是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脊背都壓著,低眉順眼。對面跽坐著錦笑替衛貴妃布菜。
宮中規矩森嚴,用膳時一般不言不語。
貞德帝停下筷子之后,衛貴妃也放了下來。
他端著衛貴妃送來的鴿子湯喝下,放下之后接過溫青梧遞來的帕子,對著衛貴妃道:“時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罷。朕還有些公務要處理。”
“臣妾遵旨。”衛貴妃應聲道,向著貞德帝行了禮,便起身,向外退去。目光掃了一眼溫青梧。
溫青梧準備起身站到李建志后頭,剛起身準備悄悄后退,貞德帝眼尖地瞧到,“你去哪兒?”他威聲問。
衛貴妃隨著貞德帝的聲音放緩了退出去的步子。
“回大家,不去哪兒。”溫青梧畢恭畢敬地回道。
“沒事兒跟朕去看看折子。”貞德帝瞅了眼溫青梧,撐起身子,一旁的成錦連忙上前去攙扶。
話音落下,衛貴妃腳步頓住。十分驚訝地看向溫青梧。
看折子?別說一個宮人,就是后宮嬪妃,除卻先皇后在的時候,也不曾看過誰看過陛下的折子。
“你還杵在這兒作何?”貞德帝察覺衛貴妃的動作。
“是,臣妾告退。”衛貴妃應聲,疾步退了出去。
殿中響起貞德帝的聲音,“方才的水患防治,除了造河改流,可有其他的法子?”
后頭的話衛貴妃已經聽不清楚了。此時的她站在紫宸殿外,看著前方的石板路在陽光里光潤可鑒,看著園圃的柳枝長滿了柳葉。目光冷冷。
夏季的水患她當然知曉,不過也只是知曉而已。朝堂政事,從先皇后起就被她耳提面命后宮絕對不能干涉。這些年后宮倒是的確沒有干過政。
除了先皇后,皇上也從未讓那個女子干過政。
“娘娘,可是讓這溫才人惹得不高興了?”元福跟在衛貴妃旁邊,小聲地問道。貴妃娘娘的一舉一動他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衛貴妃拉了拉折上的衣袂,“把她給本宮盯好了。”說罷,抬腳往階梯下走去。
“是。”元福應聲。
因為溫青梧的干政讓衛貴妃如臨大敵,但紫宸殿中的貞德帝可一點兒沒察覺溫青梧這是已經干政了。
在他看來,不過就是身邊侍奉的宮人恰巧能解他惑,便多問幾句罷了。
如今貞德帝還沒有將溫青梧的行為歸為干政,其實就算是意識到她干政了,他也不會怎樣。
難得一個通透又機靈還能想他心中所想的,雖為妃嬪但只是五品才人,無兒無女不說,一個外戚也無。
就連唯二在地方出任縣令的哥哥,也是繼兄。還是跟她矛盾很深,有仇的繼兄。
這樣無背景又無兒無女一輩子就只能靠他這個天子而活的小宮妃,根本不足為患。
溫青梧再次跽坐在龍案后,在貞德帝龍椅旁,比方才還要近些。她溫聲道:“大家,分流是分流,造河改道是改道,這兩個是不同的。其他的法子倒是有,但大多不抵用。”
“說說。”貞德帝道。
“上策是人工改道。黃河沒有修筑大堤前,河水雖然漫流,但是河道寬闊,左右游蕩,寬緩而不迫。春秋中期,開始筑堤時,堤距寬大則河水通暢,后來河道狹窄、堤線彎曲,發生洪水時泄流不暢,則常決口為患。若是人工改道,方為上策。”
中策是分流。上策能使黃河寬緩而不迫,分流后,被分走的洪水走分洪道,余下的洪水走原洪道,也算是寬緩而不迫。”
下策是加高增厚原有堤防。原來的堤防堤距過于狹窄,且堤線彎曲多變,再這樣的基礎上,無論怎么加高增厚,洪水下泄不暢的問題也無法得到根本解決,是為下策。”
貞德帝聽著溫青梧的話,想起這些話劉青子以前也給自己說過,也看過防治水患的相關典籍。聽著她的話點了點頭,“這些治河策里頭有言,朕曉得一二。”
溫青梧以為他要說什么意見,便停了下來。
貞德帝等了會兒沒等到話,轉頭看了眼溫青梧,“你繼續講。”
“是。”溫青梧應聲,繼續道:“這里頭,下策最簡單,但防護效果就差強人意。小洪還好,要是今年這般大洪,一旦決了堤,那就是滅頂之災。中策分流,防洪的效果倒是好,且不如改道那般麻煩,若是人力物力充足的情況,年余便能分出一支流。”
貞德帝點頭,“等下次工部的人來,你可以跟他們好生說道說道。”
“大家嚴重了,奴婢不過略知皮毛罷了,工部的大人們親身實踐經驗豐富,對于水患的防治定然是比奴婢精通許多的,哪里有資格與他們說道。”溫青梧很是知分寸地道。
“有沒有資格朕說了算的。”貞德帝說著,拿起了身前的折子,旁邊的小內侍研著磨,他蘸了朱砂批示起來。
溫青梧便安靜地在一旁不再說話了。
翻了幾個折子,貞德帝看著手里的折子,忽而轉頭看向溫青梧,“對了,楊恭仁是不是你堂舅來著?”
溫青梧沒想到貞德帝突然問自己這個,心思幾轉之后才回道:“好像是的。”
“好像?”貞德帝反問,“你自己堂舅都不曉得?”
“回大家,奴婢還真不曉得。”溫青梧回,“若不是聽吳王殿下說起,奴婢都不知曉自己在洛陽還有個堂舅。但因為往前從未見過,也不是很能確定。”
貞德帝聽著溫青梧的話,臉上放松下來,想了會兒,“應該是你堂舅,楊恭仁年輕是跟你阿爹一塊兒跟隨高祖。若是朕沒有記錯,你娘和你爹的姻緣還是他牽的線。”
“說起這個,朕突然想起來,許賢妃是你親表姐啊。”貞德帝轉頭看向溫青梧,“朕怎么沒見你去找她?”
“親表姐?”溫青梧臉上的驚訝恰如其分,“我怎么從未聽人提起過?”在洛陽時,楊恭仁跟她說到這個,她是真的驚訝。
那時候如何驚訝,這會兒就如何驚訝,才是最好的反應。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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