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青梧知曉他這是在示好，想到紫宸殿中自己一個人也無用的。李建志雖然對她客氣，但終究是心向貞德帝。成錦姑姑眼看著冬考將近，就要說調走的話了。

若有個把得用的人，或許也好。

想通之后，溫青梧也不再拒絕，點了點頭，“那就有勞公公了。”

“這是奴婢的福氣。”范云仙換了張臉，笑著說道。提著燈籠往前一步先走了。

溫青梧跟在后頭。

兩人一前一后，繞過了大半個大內宮廷，走到大福宮的時候已經都子時末了。

這個點大福宮早就落了鑰。從里頭別著栓，根本推不開。

送人到大福宮門口，范云仙一手打著燈籠，一手去拍門。

“砰砰砰”的拍門聲在安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又厚重。

敲了好一會兒，范云仙的手掌都拍麻了，才聽到里頭響起罵罵咧咧的聲音。

守大福宮的老嬤嬤抓著頭發睡眼惺忪地打開了宮門，看著外頭站著的范云仙。這人眼生的很，沒敢說話。轉了一眼，看到他身后站著的溫青梧，這才黑下了臉。

“溫才人，你不知這門戌正就落鑰？”嬤嬤知曉溫青梧的身份，也聽說了她如今是以宮女的身份在皇上跟前侍奉。既然是宮女，那就不待正眼看了。

何況這大半夜的吵死個人。睡著了都給敲醒，放誰身上都壓不住火氣。

她呼應落下，溫青梧倒沒說什么，想要軟著說句歉，就聽范云仙怒道：“你這老不死的婆子！竟敢這般跟溫才人說話？活得不耐煩了吧你！”

范云仙好歹是紫宸殿里頭當值的。平日里出去誰不給兩分薄面？當值了那么多年，唬人的本事自也手到擒來。

別看在殿里頭對著溫青梧好言好語細聲細氣的，真要板直了腰呵斥人，那氣勢，跟李建志倒是有幾分相似。

溫青梧本想出聲制止，但又想到其他一些事，便沒有出聲。而是站在后頭看著呵斥那嬤嬤的范云仙。

老嬤嬤被喝的一愣一愣的，將自己從未見過的范云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想到溫青梧又是在紫宸殿中當值，她又小意地問范云仙道：“不知公公是……？”

“你別管我是誰，只曉知道這溫才人不是你這等老奴能輕慢得。”范云仙冷著臉說道，那守門的嬤嬤心里頭沒底，不敢造次，只諂笑著應聲道，“公公說的是，老奴記下了。”

“哼。”范云仙冷嗤一聲，轉頭看向溫青梧，臉上的表情立馬就變了，溫順又討好，“那才人就進去罷。奴婢，就先回紫宸殿了。”

老嬤嬤聽得冒了身冷汗。

抬頭覷了眼提著燈籠的內侍。

紫宸殿當差的？

又轉頭看向溫青梧，見她對著范云仙點了點頭，話都沒有說，便轉身向著階梯上走來。

這般無禮而輕慢卻并沒有被那內侍放在心上，好似很是不在乎被她這樣的態度對待，甚至是有些歡喜。

歡喜？

老嬤嬤宮里頭也是呆了那么多年，眼色自然是會看的。恍惚間溫青梧已經走到了門前，她立時殷勤極了地拉開了宮門，一張老臉堆滿褶子，笑盈盈地拉開了宮門，“才人當心腳下，可有檻。”

溫青梧沒多說，提著裙子跨進了殿中。

外頭的內侍見溫青梧走近，提著燈籠匆匆離去。

老嬤嬤關上門，回身看向走下階梯的溫青梧，“溫才人！”她喚道。

溫青梧停下腳步看向她，“嬤嬤還有何事？”

“無事無事。”那老嬤嬤搓著手有些無措又帶著些許討好，“往后溫才人若是當值晚，自給老奴先打個招呼，給您留個門也是可以的。”

按理說各殿各宮宮門，若是無主位要求，在戌正便該落鑰。

宮中宵禁。

大福宮偏遠，守門的婆子有時候就是老大。

見她這般賣自己的好，溫青梧扯了扯嘴角。老嬤嬤想著什么她也不是不懂。她也很明白這會兒可不是自己清高的時候。

于是轉身，正正地朝著老嬤嬤屈了屈腿，“若是如此，媚娘就先謝過嬤嬤了。”

“媚娘？”老嬤嬤被這個陌生的名字弄得一懵，“媚娘是……才人？”

“嗯。這是洛陽時大家賜給我的。”溫青梧答得干脆。

老嬤嬤心念自己果然押對了，臉上的熱情和笑意不免就多了五分，“看看才人喲，多得寵！得幸還讓皇上親自賜了名兒。嘖嘖，這后宮里頭，可沒聽說過誰有幸讓皇上賜個名兒的。”

“嬤嬤誤解了，我現在就是皇上身邊的大宮女，賜名也是為了大家自個兒喊起來不拗口。”溫青梧說道，嘆了口氣，“這后宮處處是深淵，往后嬤嬤可不再說什么得寵的話。免得平白讓我被人嫉恨上。”

老嬤嬤聽這話，立馬就明白了。

非常明白。

“懂了懂了，才人放心。”老嬤嬤拍拍胸脯，“老奴絕不亂傳出去！要是聽到了誰在后頭瞎嚼舌根子，第一個抓她起來斥。”

“那就多謝嬤嬤了。”溫青梧說著，朝著老嬤嬤半禮，就要回身走。

“對了溫才人！”老嬤嬤又出聲，見溫青梧又回頭看她，諂笑道：“老奴姓趙，單名姿，才人不棄，可叫老奴趙姿。”

這是示好投誠的意思。

溫青梧嘴角扯起笑，“媚娘記下了，趙嬤嬤，是吧？”

聽到溫青梧尊稱自己一聲嬤嬤，趙嬤嬤笑得真切，“正是。”順手賣個好嘛，多簡單的事兒。

溫青梧回到屋子，屋子里頭還亮著燭火。

柳葉已經睡下了，留吉卻是一直坐在屋中等著她。

見她推門進來，朝她走來，“主子怎么這般晚回來？”他很是擔憂地詢問。

“皇上身邊事兒多，這幾日可能都要晚歸了。”溫青梧一進門，面上扯著的笑意也好，偽善也罷，通通卸下，只剩下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留吉聽著，松了一口氣。上前去替溫青梧脫外套，看到她不茍言笑的臉色，忍不住問道：“可是發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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