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永遠想不明白,他腦子里到底想這些什么。
“輕如,你怎么還不上來?”
嬌俏的女兒聲在上頭響起。
溫青梧倏忽轉頭,就看到明明已經走進寺門的長樂公主不知何時又站在了寺門處,看著這一處。
溫青梧心里頭沉了沉,因為司沐而混亂的腦子和煩躁的情緒一瞬間便斂起,清明起來。朝著長樂端正而規矩地一禮,“公主殿下。”
禮罷,又轉身沖著司沐規矩而疏離地一禮。什么也沒多說,提起了裙子向著寺門處而去。
長樂目光在溫青梧身上停了片刻,又挪到了司沐身上,面上揚起溫柔的笑意,“輕如,我讓你帶的陶塑可帶了?”
十九喜歡陶塑玩意兒,自己沒時間出宮,就算出宮也沒機會去街上走動。平白惹起動亂。便托了司沐趁著今兒給自己帶來。
“帶了。”司沐走了兩步聽到長樂的話,站定腳步,“公主現在要?若要便給你拿過來。”
“沒,我就突然想起來問問。”長樂對著司沐說道,語氣比與旁人說話親切多了,“輕如你快些,高陽跳脫,在前頭跑了老遠,你不跟著些待會兒萬一她惹了事兒就麻煩了。”
她一口一句“輕如”叫著,但聽在溫青梧耳朵里就是平白多了幾分別扭。
不過她自不會表現出來,面色無波地正想要與長樂擦肩而過,就聽司沐在后頭甚是疑惑地道,“公主為何叫末將小字?”
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茫然。
這個人……后知后覺得可怕。
長樂頓住,“你”她支吾地開口。
“男女有別,公主乃是千金之軀,莫要為了末將壞了名聲。喚我官職便可。”司沐打斷了長樂的話,說得一板一眼,正經極了。
溫青梧趕緊加快了腳步擦過長樂公主,快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另一邊高陽,直接朝著會昌寺后院的禪房跑去。
回到鎬京之后她溜出宮好多次,都跑到這會昌寺里頭來了。一次沒見到辯機,便來兩次。一開始還不許她如禪房。如今好了,死纏爛打加上她用公主的身份來威壓,整個會昌寺都沒有她不能去的地方了。
包括辯機的禪房。
不過就是不理會自己,當她是空氣似的。
早就將會昌寺摸得是明明白白。高陽來到了后院輕車熟路就摸到了辯機的禪房。
冬月的天兒寒冷,禪房緊閉著。她推了推,沒推開。
跑到窗邊墊著腳往里頭看去,只見辯機匐在低案前認真地寫著經文。一邊看著手邊的梵文,一邊譯著。光潔的頭頂上點了戒疤,眉眼如畫。清雋絕美的側顏帶著冷清,好似除了手中那一本佛經,世間萬物皆不入他的眼中。
冷眼孤傲,恍如謫仙入世。
高陽看得心里頭怦怦直跳,她跑過去叩響了門。
片刻之后,禪房門從里頭打開來。辯機站在了門口。
他一身藍灰色裟衣。脖子上掛著一串檀香佛珠,清冷地目光看著高陽沉下,“阿彌陀佛。”他端正地作揖。
只是還沒作完就被高陽推開了手,“你阿什么阿呀,咱倆這樣熟,禮就免了。”她說著,直接從辯機的腋窩底下鉆進了禪房里頭。
辯機轉頭,沉著臉看著高陽,聲音清冷,“公主,這禪房是俗家弟子的屋子,還請移步。”
高陽早聽慣了辯機的推辭與疏離,撇了撇嘴什么沒多說,直接上了蒲團然后脫了錦履盤坐在桌案對面。
兩只胳膊往上頭一耷,就趴在了桌案上,賴皮地道:“反正我就在這兒了,哪兒也不去。”
辯機看著高陽,常年合掌作揖的手都捏了起來。
“公主自重,我畢竟是男子。”辯機沉聲道:“若是無事,還請公主移步。”他說著,側過身子站在門邊,堅持著想要趕走高陽。
“我不走。”高陽想也不想就道:“你不是和尚么?和尚紅塵之外,要什么自重。”她沒臉沒皮地說道。
辯機面上的神色終于有些繃不住了,黑著臉看了高陽好一會兒。
高陽只悶著頭不說話,干脆直接回頭悶在了臂彎里頭,悶聲不語了。
辯機盯了老一會兒,都不見她有什么動作。就像沾在了上頭似的,動也不動。
沒法,最后他沉著臉走了回去。
任由高陽坐在那兒,就當她是空氣一般,理也不理。
埋頭開始翻譯起自己手里的經文。
高陽埋頭許久,聽不到動靜了。這才將頭從臂彎里頭抬起來,眨巴著眼睛看著辯機。
辯機一直被她盯著。久了,連手里的筆都有些握不住。抬頭沉眼看著她,“公主成日就無事可做?”
“有啊。”高陽將下巴擱在手背上,瞧著辯機,神色認真地回道;“我最大的事兒就是看你呀。”
辯機頓住,然后低下頭繼續翻譯經文。只是怎么翻譯都不如方才順了。
高陽所有目光都在辯機的臉上,哪兒注意到他手里的經文翻譯成什么樣。再說了,她看也看不懂。于是這會兒壓根兒沒察覺辯機身上有什么不對。
只瞬也不瞬地看著人家的臉,好像怎么也看不夠似的。
在心靜似水的人也受不了這般盯著瞧。
知道辯機被盯得手里的毛筆都有些握不住了,緊攥著打顫。
這下高陽倒是看到了。
“你冷嗎?”高陽說著,從桌上撐起了身子,“我給你帶了梅子酒,要不要?來兩口暖身子。”
她很喜歡宮中尚食局釀的梅子酒,來會昌寺的時候專程給辯機帶了一壇過來。但又怕他不吃酒,拿出來平白惹得他斥責。便沒敢直接拿出來。
這會兒見他冷得手都在打顫了,不免關心地問詢要不要吃酒。
辯機直接將手里的毛筆砸在了桌案,冷冷地看著高陽,“我不知公主到底如何這般纏我,但出家人不與俗世相纏,公主理當明白。若是公主明白,還請莫要再來擾了我。”辯機說著,將臉板起來。
就似木頭一般。還帶著莫名的怒意。
高陽自不會深想這怒意是哪兒來的,只覺得被辯機這樣一兇委屈極了。但她被他兇慣了,也不敢頂嘴。只噘嘴小嘴,好不容易壓下心中的委屈,哽咽著道:“好嘛好嘛,不吃酒就不吃酒嘛。我不擾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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