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了衛貴妃的嫉恨之后，溫青梧復而站回了貞德帝身邊。她默不作聲，耳朵卻是一直聽著殿里頭的動靜。

又說了一會兒話，衛貴妃這才與楊昭儀一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待到衛貴妃和楊昭儀走出了殿里，貞德帝回了頭。

他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垂眉不語的溫青梧，至少看起來，她真是老實規矩極了的。

“去沏壺茶。”他淡淡地開口，又回了頭，繼續看起了桌案上的折子。

沏茶這種事其實直接給底下的使喚丫頭便是了，也不知為何陛下卻是直接差使了溫才人。

“是。”溫青梧也不喙，應聲之后便退了出去，親自為貞德帝燒水沏茶去了。

貞德帝看著溫青梧背影，翻了一個極其煩躁的大白眼，抿著厚唇低下了頭去。

整整一刻鐘的時間，溫青梧這才沏好了茶，端著茶回到了殿中。

貞德帝沒有抬頭，直到她走到了他身邊，跽坐起來開始給他倒茶。

貞德帝冷淡地瞧了一眼溫青梧倒著的茶水，“朕讓你沏茶。親自沏。”說完他又淡淡收回了目光。

溫青梧先是一愣，而后才反應過來貞德帝的意思。

也是一句話沒多說，規矩地轉身去了放著自己那套茶具的地方。取出了那套十九公主送給自己的茶具。

自從梅淑妃去后，溫青梧再也沒有用過的茶具。

拿著茶具，端正地坐在貞德帝旁邊的低案上頭，開始安安靜靜地沏起了茶。

大殿里頭安靜起來，貞德帝批著折子，溫青梧跽坐在他身旁眉目嫻靜地沏著茶。一點點研碎又一點點燒開水、春日的陽光從窗柩照進來，帶著枝頭的盎然綠意。

期間貞德帝微微轉頭，看向溫青梧。

她沉靜的眉眼真真是長得極好的。即使在這滿是美人的后宮之中也是極好看的。可全身上下最是不同的，還是她的氣質。

看著嫻靜，但他明白，那不是嫻靜。骨子里的她有著別的女人不同的穩重和大氣，是真真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持重。

他忽而想起她在自己身邊的這許多日子，細細回想起來，似乎這么久不論是個什么情況，即使是自己大發雷霆，她也是一派平靜的。甚至就是自己對她上手，她都是眉目淡淡的。

這樣的性子到底是怎樣養成的呢？貞德帝實在是想不通。

正如此刻自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知道她知道。她這樣通透又敏銳心思的人怎么會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認真地看著她呢。

但是她依舊如此，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更不說理會自己了。

這面上，也沒有被他這個天子盯著的羞澀，或是忐忑，或是警惕，或是扭捏……全然沒有。

春光從后頭的門柩縫隙里頭穿過，落在她的身后，細小的灰塵在斑駁的陽光里頭跳躍著起舞。

她的眉眼在背光處，柔和而美好。在這靜好的歲月中，就連女子發絲都安靜起來。溫柔地搭在她的鬢邊。

頭上唯一的頭面就是一個翠鈿。

耳垂上的圓潤碧璽將她襯得乖巧可愛。

溫青梧低頭沏著茶，目光平靜。她自是知曉此刻的貞德帝目光看著自己。

但她一點兒也不慌，心里頭平靜極了。這也不是貞德帝第一次這般，自去年入冬之后，他便總是如此。

溫青梧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兒砧板上的肉。或者待價而沽的物品。在讓他細細琢磨價格。掂量著和別人扛上的勝算。

比如扛上衛貴妃。

衛仆射如今在朝中勢力愈發大了。但他為人卻是謹慎自重，為官這么多年幾乎沒有什么錯處，讓別人想打壓他都找不到把柄的。

衛貴妃這里，溫青梧不知道貞德帝是怎么想的，只知道他是不想她一人做大的。

沒有情義的審視對于溫青梧來說也不是什么壓力。她本就是因為有價值才會呆在貞德帝身邊的。如今再去審視她的價值也是正常的事兒。

至于她愿意不愿，那就是另一個說法了。

溫青梧端著自己沏好的茶，抬頭看著貞德帝，神色平靜，“大家，沏好了。”她說，看著貞德帝勾了勾唇角，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冷淡。

即使知道溫青梧那是皮笑肉不笑的笑意，貞德帝還是沒有忍住多看了她一眼，這才接過了她遞來的茶，然后喝了一口。

一挑眉，眉色舒展。

她沏的茶一向頂好，喝在嘴里就知與旁的茶是不同的。

眉色舒展之后，貞德帝卻是什么也沒有多說的，只是又抿了一口，然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這些日子你怎么對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樣？”貞德帝坐在自己的龍椅上，居高臨下地睨了一眼溫青梧，開口道。

溫青梧抬眼，詫異地看了眼貞德帝，“何曾有過？大家多慮了。”

貞德帝聽著溫青梧的話，不置可否。他點了點自己的肩膀，然后靠在了龍椅的椅背上。

溫青梧都不用他多說一個字，便會了意。直接起了身，然后走到了貞德帝的身后，一雙手放在了貞德帝的肩膀上捏了起來。

力度不輕不重，將將好。

貞德帝舒服地閉起了眼睛，然后吐了一口氣。

“朕又不瞎，連你對不對勁都看不出來？”貞德帝說道，也不去管溫青梧神色的異樣，繼續道，“朕聽說你跟令儀交好，怎么他成親都不見你高興。”他問，聲音無波無瀾，好像只是在問一個極其普通的事情。

也讓人聽不出情緒。

本來前一刻還在為貞德帝過于注意自己情緒而奇怪，下一刻，聽到了他狀似無意的問話，心里就像是被一個重錘錘了一下，立馬沉了下來。

但好在自己與李柯早在年關的時候就已經說清楚了。再如何的牽扯這么多日子下來她怎么也是放下了一二的。

以至于突然被貞德帝問起，也沒有因為過于驚慌而失了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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