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頻頻往外看,良久之后,他問海公公:“蕭家兄弟有沒有消息傳來?”
海公公回道:“回陛下,現在還沒有消息。”
見皇帝面色難看,海公公又道:“陛下請放心,他們為了父母妻兒,一定會盡力的,畢竟,一個外姓表妹怎么比得過父母妻兒。”
這話倒是合乎常理,皇帝面色稍緩,于是,他靜下心來,繼續批改奏章。
拿過一本奏章翻開,卻發現上面寫的是請求徹查蕭苓微謀反一事。
“啪。”
皇帝將奏章扔了出去,發出的響聲把海公公嚇了一跳,他正想著要不要去撿起來時,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陛下,裴先生求見。”
皇帝抬起頭,問:“哪個裴先生?”
小太監恭敬答道:“是大學士裴智望裴先生。”
是他。
“宣。”
皇帝琢磨著,這個老頭什么時候進京的,他怎么沒有收到消息。又想到裴智望和蕭苓微的關系,眉頭一皺,莫不是來替蕭苓微求情的?
“草民參見陛下。”
皇帝抬起雙眼,看向了裴智望,幾年不見,這個老頭倒是一點沒變,精神矍鑠,神采奕奕。
“愛卿平身。”
裴智望站起來,說道:“草民早已不是大學士,擔不起陛下這一句。”
盡管如此,但大多數人還是會把他稱做大學士,并且尊稱一聲:裴先生。
“陛下,草民今日求見陛下,是有幾句話想跟您說。”
來了。
皇帝抖擻了一下,坐直了身體,面無表情道:“先生請說。”
裴智望緩緩說道:“這第一件事,草民想要跟陛下說說宜州刺史蕭林珹。
“蕭大人在宜州任職期間,致力于改善宜州政治、經濟、民俗風氣,他用了三年時間,讓宜州的百姓過上了富裕安康的生活,宜州的稅收也一躍成為了南部地區上繳最多的城。
“陛下沒去過南部地區,您可能不知道,蕭大人還有一個稱號,那就是百姓尊稱他為‘蕭青天’。
“他是一個清官,更是一個好官,為了給百姓做些實事,最開始的時候,修橋鋪路用的都是蕭夫人的嫁妝。
“蕭夫人沒有一絲怨言,而是用行動支持蕭大人。蕭夫人帶領宜州的婦人們開染坊,傳授技藝,幫助宜州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困難拮據時刻。
“宜州現在的富裕安康,也離不開蕭夫人的努力。
“還有蕭大人的女兒——蕭苓微,她雖然年紀輕,又是一個姑娘家,但她完全沒有京城大家閨秀的嬌氣,而是跟著蕭大人風里來雨里去,任勞任怨,不辭辛苦。
“陛下應該聽說過,三年前宜州周邊地區發生洪澇,就是蕭苓微和蕭大人配合默契,第一時間采取措施,才沒有像往年那樣死很多人。
“那一年,宜州因為洪澇死去的只有三人,僅蕭苓微一人就救了兩千三百二十一人,為此,蕭苓微力竭暈倒,昏睡了三天三夜。
“陛下可以派人去宜州調查,看看草民說的是否屬實。”
說到這里,裴智望停頓了一下,正視著皇帝的眼睛,繼續說道:“如今,宜州百姓敬愛蕭苓微就如同敬愛蕭苓微,要是他們知道陛下將莫須有的罪名強加給蕭苓微,還污蔑蕭大人,您讓他們怎么想,怎么看待您這個新君主?
“您又讓天下臣民怎么看待您,怎么擁戴您,又怎么心悅臣服于您?”
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皇帝啞口無言,本就理虧的皇帝這會兒就更加心虛了,但是,這些并不能減弱他要殺蕭苓微的決心。
在他看來,民心這個東西,只要他稍加安撫,給他們一點好處,他們自然會向著他,等解決了蕭苓微,他會去做的。
事情總要分清楚輕重。
皇帝面色轉變,沉聲道:“誰說是莫須有的罪名?朕有切切實實的證據。”
說完,他從書案上翻出一疊紙,交給海公公:“拿給裴先生看看。”
海公公接過來,走到裴智望身邊,遞給了他。
裴智望聽見皇帝說有證據的時候,心里一沉,面色就變了,這會兒翻了翻這所謂的“證據”,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裴智望赫然就將手中的紙甩了出去,怒道:“這就是陛下說的‘切切實實的證據’?這分明就是捏造的證據。”
皇帝面色不改,加重了語氣:“這就是證據。”
裴智望氣到說不出話來,明明知道這些證據是假的,但他就是無能為力,這種無助感是他前所未有的感覺,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窒息很快襲來,直到最后死去。
最終,裴智望不再為蕭林珹和蕭苓微進行辯解,因為他知道無用,他只是直直地望著皇帝,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跟皇帝說了最后一句話:“世事皆有因果,今日做的事,來日必有相應的回報。”
在裴智望走后,皇帝拉下臉,對著空蕩蕩的殿門口,冷冷地說道:“哼,什么因果報應,朕偏不信。”
楊老夫人緊緊地拉著楊伯瀚的手,聲淚俱下:“兒啊,你一定要救救慧君,她是無辜的啊。
“他們一定是搞錯了,不是這樣的,慧君怎么會窩藏反賊呢?這不是真的。
“再說,微微她不是反賊啊,五皇子謀反的時候,她還沒到京城,她和五皇子一向沒有來往的。”
楊伯瀚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柔聲說道:“娘,您先別著急,也別太傷心。
“話雖是這樣說,但是陛下一心想置微微于死地,說這些是沒用的。”
楊老夫人一頓,又道:“就算他是皇帝,也要按律法來辦事,無憑無據,他怎么能隨便殺人?”
楊伯瀚眼神一暗,嘆道:“我派了罡兒去京兆府鳴鼓喊冤,但是被官府告知他們已經查明屬實,有切實的證據證明微微就是反賊。
“還有微微身邊那個丫環,招認了妹妹和妹夫對于微微的行蹤瞞而不報,幫助微微逃走。”
楊老夫人驚訝道:“怎么會這樣?”
“那個丫環應該是屈打成招,而那些所謂的證明微微是反賊的證據看起來有憑有據,但我們知道那完全是捏造的,只是百姓們不知道。
“陛下一心想殺微微,偽造的證據天衣無縫,我們目前沒有辦法揭穿他,再說,我們也沒有時間了。”楊伯瀚眼中充滿了自責:“都是我回來晚了,讓事情發展到現在這一步。”
楊老夫人急得眼圈又紅了,哭道:“那怎么辦?我的女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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