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做的。”

在說出這句話之后，沈娘子反而感到很輕松，這些日子以來，她的內心一直在遭受著巨大的煎熬，一邊是使命，一邊是朝夕相處她視之為女兒的小姐。每天煎藥的時刻，是她最痛苦的時候。

沈娘子將藥碗放在桌子上。

就在沈娘子有所動作的時候，蘭海下意識地往左邊走了兩步，護在蕭苓微面前。

沈娘子瞧見她的動作，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自嘲，曾幾何時，她也淪落到被小姐防備的時刻。

她轉身，面對蕭苓微跪下，緩緩說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小姐，是我辜負了小姐的信任，對不起。”

說完，她伏下身體，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蕭苓微終于從床上起來，輕輕地推開蘭海，踱步到沈娘子的跟前，沒有多余的話，只是問了三個字：“為什么？”

為什么這么做？

沈娘子望著跟前小巧精致的鹿皮靴，回想起了從前的事，良久之后，她輕輕說道：“我從一開始就是個棋子，是被安插在六房的棋子。我的任務是監視蕭家六房的一舉一動，也包括傳遞蕭家的消息。

“只是沒想到我會被分配到小姐身邊做奶娘，這一呆就是十四年。

“但我更沒想到的是，我對小姐產生了感情，說句逾越的話，在我心中，我早就把小姐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了。”

蘭海憤然罵道：“那你為什么還要下毒？你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刻嗎？你明明知道小姐急需恢復內力，這樣才能...真是枉費小姐這么信任你。”

這些情況，沈娘子當然很清楚，正是因為蕭苓微身上有著一個天大的秘密，會危急她的生命，所以她才一直瞞著，沒有稟報上去。

蕭苓微阻止蘭海繼續說下去，她盯著沈娘子的頭頂，問道：“你的主子是誰？”

沈娘子頓了頓，卻沒有說話。

蘭海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沈娘子的后衣領，將她提起來，然后用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兇道：“小姐問你話呢，快說，你幕后的主子是誰？”

沈娘子猝不及防被掐住脖子，呼吸不上來，猛咳了兩聲，就被卡在喉嚨，看起來很痛苦。她望向蕭苓微，卻見蕭苓微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再也沒有從前關心她的神色。

沈娘子不禁在心中苦笑，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罷了，立場不同，注定了是敵人。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就這樣死去吧，死了，就能解脫了。

生命在一點一點地流逝，她已經感覺不到空氣的存在，意識慢慢模糊，就連周圍的聲音也越來越縹緲。

慢慢地，慢慢地，她什么也聽不見了。

她要死了吧。

就在她半只腳已經踏上了黃泉路，空中傳來了一聲輕嘆：“蘭海，放手。”

又過了片刻，她的嘴里突然涌起大量的空氣，讓她再次猛咳起來。

“咳咳...”

沈娘子彎著腰，輕輕地摸向了脖子，火辣辣的，很痛，她喘著氣，難以置信地看向了蕭苓微。

蕭苓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轉身背對著她，用一種近乎于跟陌生人說話的語氣說道：“你走吧。”

沈娘子怔住了，蕭苓微居然放過了她？

要知道，她跟在蕭苓微身邊十四年，知道蕭苓微很多秘密，難道，蕭苓微不怕她說出去嗎？

蘭海是最著急的那個，她勸蕭苓微：“小姐，不能放過她，就算你不忍心殺她，那也要把她關起來，割了她的舌頭，挑斷她的手筋。”

這樣，她就不能說不能寫，也就不會把小姐的事說出去了。

蕭苓微舉起手，“不必了，放她走。”

蘭海還想再勸，卻被蕭苓微阻止了，“不必多說，我意已決，送她離開這里。”

雖心有不甘，但對于蕭苓微的話，蘭海只能遵從。于是，蘭海狠狠地瞪著沈娘子，兇巴巴地說：“快走，否則我就要不客氣了。”

沈娘子默默地對著蕭苓微磕了一個頭，然后站起來就往外走，她走時頭發散落幾縷在額前，衣領褶皺明顯，腳步踉蹌，看著十分狼狽。

蕭苓微轉過身，剛好看見沈娘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雙眼諱莫如深，眉頭輕蹙，周身散發著淡淡的憂傷。

她招來沈右，說道：“收拾東西，我們離開這里。”

蘭海一直跟著沈娘子走出宅院，在后門的巷子中，蘭海心有不平，開口說道：“小姐待你這么好，你卻恩將仇報，給小姐下毒，真是惡毒的女人。”

沈娘子沒接她的話，徑直往前走。

蘭海氣不過，叫道：“我警告你，若是你將小姐的事說出去，我一定會找到你，然后殺了你。”

沈娘子扯了扯嘴角，無聲地苦笑，依舊沒說話。

蘭海望著她的背影，心中說不出的憤怒，一想到就這么放過她，就是將小姐毫無保留地放在敵人跟前，太危險了。

蘭海眼神猝然變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了沈娘子。

就在即將碰到沈娘子的時候，沈娘子身形一閃，躲了開去，并連續縱躍，不過幾瞬，沈娘子就已經在蘭海三丈之外。

“你放心，我不會出賣小姐的。”

沈娘子說完這句話就迅速提起內力，飛身離去。

蘭海氣得直跺腳：“太大意了，我早該殺了她，可惡，可惡。”很顯然，她并不相信沈娘子會說到做到，不出賣蕭苓微。

凌晨，早朝開始之前，索猛匆匆忙忙地來到養心殿。

“陛下，沈眉回來了。”

皇帝眼睛一亮，“快宣。”

沈眉，也就是沈娘子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沈眉見過陛下，屬下回來晚了，請陛下恕罪。”

皇帝此刻只想知道蕭苓微的下落，并沒有立即追究她的過錯，而是急切地問道：“蕭苓微現在在哪？”

沈眉說了一個地址，緊接著又道：“一個時辰前，她還在那里，但是現在，她應該不在了。”

皇帝對索猛使了個眼色，索猛心領神會，立即召集人手去了沈眉說的地方。

沈眉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繼續說道：“陛下沒找到也不用擔心，午時，她自會出現在刑場。”

接下來，皇帝細細地問了她關于蕭苓微的情況，沈眉也一一說了，他問什么，她就答什么。

“好了，你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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