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愛國不想出工，跑到大隊部去打了大隊長吳有成，我家梁子回來說，吳有成臉上的血呀！呼啦呼啦地往外流，把半邊肩膀都給淌濕了。”何梁子媳婦這才開始顯擺她的“內幕消息”。

“啊？”眾人都驚呆了。

周愛國他瘋了嗎？上次偷盜的事，還是吳有成給他壓下去的呢！要不然，周愛國前些天就該被公安抓走了。

這回打了吳有成，吳有成肯定要叫公安來整治這個壞東西。

一群婆娘，在村口八卦了好一會兒，等到快做中飯的時候，才漸漸地散開了。

聶大妞回家后，見到自家男人正坐在堂屋里抽煙。

聶大妞見堂屋里煙霧繚繞的，忍不住揮了揮空中的煙霧，勸說道：“當家的，你少抽兩口，聽說抽多了，不僅會咳嗽，連肺都會變黑哩！”

何柱子沒說話，蒙著頭一陣猛抽。

公安進村的時候，何柱子遠遠見到老耿和小金穿著制服的人影，趕緊躲進了自家屋子里。

要不是有這桿煙槍支撐著，何柱子的心都快從胸腔里跳出來了。

何柱子心虛啊！吳小七雖然不是他殺的，卻也是因他而死，要是那天他謹慎一點，不伸“電槍”給吳小七抓，周愛國就沒機會害吳小七了。

這些天夜里，何柱子經常做夢，每次都會夢到吳小七。

吳小七躺在水里叫他：“柱子叔，柱子叔，你為什么不救我？”

醒來后，何柱子滿身的汗。

是啊！那天他怎么就昏了頭，任由吳小七沉進水底呢？就算真的救不了，他也該去吳有成家里報個信才是。

吳小七出事后，何柱子惱怒周愛國“嫁禍”給自己，沒理會周愛國繼續抓魚的提議，回了家。

當天晚上，周愛國又來了。周愛國叫何柱子趕緊和他一起去“電”魚，要不然，就別怪他心狠，把吳小七的事給嚷嚷出去。

何柱子被周愛國捏著這個“把柄”，只好聽從周愛國的安排，不過，何柱子死都不肯往深潭邊去。兩人抹黑跑了二十多里路，跑到下田村的地界忙活了一夜，才湊齊了百來斤魚。

下田村溪里的魚，沒有深潭的魚大。

第二天送到鎮上，食堂的大師傅見貨不對板，還老大不高興呢！不過，看在劉建生的份上，大師傅還是把魚給收下了，還給結了賬。

何柱子明白，大師傅這是讓他以后不要再送了。畢竟，說好的月結變成了日結，不是讓他別送了，還能是怎樣？

何柱子沒和周愛國說。

何柱子覺得自己對生活，一下子失去了興趣。以前想到賺錢，心里就有一把火在燃燒似的。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哪天會被公安槍斃的念頭。

這些天，周愛國被大隊長吳有成安排出工，沒時間來找何柱子。何柱子也一直躲著周愛國，發生了吳小七這件事后，何柱子覺得，周愛國這人根本不值得相交。

何柱子心事重重，一直沒去抓魚。

在路上碰到周愛國，周愛國問起何柱子這些天有沒有往鎮上送魚，何柱子隨口敷衍了一句，說帶著大兒子何玉書在忙活。

何柱子知道，周愛國問那句話，是想讓何柱子分錢給他。不過，何柱子當做沒聽明白，走了。

今天，周愛國終于被公安抓走了，何柱子覺得，自己離被抓的那天，肯定也不遠了。周愛國進去后，肯定會把吳小七的死，給扣到他身上的。

何柱子悔啊！悔不該貪圖小便宜，和周愛國“合伙”電魚。

可事情已經這樣了，他就算是悔青了腸子，又有什么用？

何柱子一邊坐在堂屋里吞云吐霧，一邊在思考著自己接下來該怎么做。

聶大妞回來的時候，何柱子已經差不多打定主意了。

“大妞，你來一下。”何柱子把煙灰往凳子腿上磕了磕，揚聲呼喚了一聲。

“當家的，咋啦？我這正做著飯呢！”聶大妞跑到廚房門口，回應了一句。

“飯一會兒再做，我有事和你說。”何柱子站起身，走進了房里。

“平時遲半個小時吃飯就要發脾氣，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聶大妞嘴里嘀咕著，卻沒敢遲疑，急急忙忙撤了灶膛里的火后，跟著何柱子走進了房里。

何柱子手里拿著一個小布包摩挲著，見到聶大妞，何柱子有些戀戀不舍地把小布包塞進了她的手里，說了一句：“大妞，這是咱們家這些年攢下的家底，一共八十塊錢，你拿著。”

“當家的，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你倒是告訴我呀？”聶大妞著急地追問著。

何柱子家的錢，一直是何柱子管著的。前些天聶大妞賣給吳鳳嬌一百斤紅薯粉，得了十五塊錢，聶大妞也老老實實地交給了何柱子保管。

聶大妞覺得，何柱子比她腦子聰明，錢放在何柱子手里，何柱子也不會亂用。不像她，手里有錢，留不到明天。

今天，何柱子猛不丁要“放權”給聶大妞，聶大妞還真是嚇了一大跳。

“大妞，我沒用，這些年，你跟著我，沒過幾天好日子······”何柱子想起自己即將家破人亡，心中的酸澀，化成了洶涌的淚水流了出來。

周愛國第一次找何柱子合作“抓魚”，聶大妞就勸過何柱子，不要貪圖周愛國的小便宜，何柱子還罵了聶大妞一頓，說她“頭發長見識短，男人的事少管”。現在呢？何柱子總算是明白“便宜不能亂占”這句話了。

“柱子，你說的什么話？你該不是被什么東西附體了吧？”聶大妞沒等何柱子說完，趕緊拿手去碰觸何柱子的額頭。

“大妞，我說的是真的。我和周愛國，前幾天一起害了一條人命。今天公安把周愛國抓走了，過幾天，我可能也要去吃牢飯了。或許，還會被槍斃什么的，你······你······”何柱子原本想叫聶大妞等他死后就改嫁，話到嘴邊，想起自己心愛的兩個兒子，何柱子的喉嚨哽住了。

沒有父母護著，他兩個兒子會長成什么樣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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