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太后并沒有理會那些朝臣,而是就那么直接看著明宣帝。
“皇帝要誅薄家九族,可是要連哀家也一并殺了?!”
明宣帝緊抿著嘴唇片刻,才開口說道:“母后多想了,您早已嫁入皇家,是宇文家的人,兒臣怎敢那般不孝……”
“哀家是嫁入宇文家,可哀家也曾經是薄家的人。”
錢太后說道:
“哀家的母親是薄翀的祖母,入了薄家宗祠,上了薄家族譜。”
“若論九族,哀家和皇帝你也在薄家九族之內,皇帝要誅他們,是要將哀家和你自己一并誅殺了嗎?”
明宣帝沉聲道:“母后!”
錢太后猛的幾步走向臺前,那涂了蔻丹的手猛的抬起便一巴掌扇在了薄翀臉上,“啪”的一聲,震驚朝野。
薄翀臉上被指甲劃破,而錢太后則是怒聲道:
“無恥的東西!”
“皇帝這些年待你不薄,朝廷更未曾虧待過你半點,哀家處處照拂薄家,可你就是這么回報哀家和皇帝的?”
“區區銀錢便讓你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君臣之道,忘了皇室這些年給你的顯赫。”
“你居然還有臉跪在這里面對皇帝,面對滿朝大臣,若哀家是你,此刻便撞死在了這里一了百了,也省得連累了哀家和你薄氏子孫!”
薄翀臉上劃破的地方流著血,他眼神微怔,下一瞬突然說道:
“太后娘娘說的對,是微臣枉負皇恩,也是微臣一是貪心,才會做下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是微臣的錯,微臣又有何顏面茍活于世……”
薄翀的話讓得所有人都是臉色一變,安陽王和祁文府更是幾乎同時抬頭。
“薄翀!!”
安陽王大步上前剛才開口,就見到原本跪在地上的薄翀突然起身,猛地朝前兩步就朝著地上撲了過去,然后“砰”的一聲撞在了龍椅下方的臺階之上。
安陽王已經伸出去阻攔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而薄翀則是瞪大了眼睛從那石階上滑了下來,頭上紅白交加,那腦花和血液濺的四處都是。
不僅驚住了明宣帝,就連那些朝臣也都是嚇得驚叫出聲。
祁文府被這變故驚得滿臉寒霜,猛的抬頭看向錢太后。
錢太后卻是皺眉后退了半步,臉上帶著嫌惡之色:
“哀家不過氣惱之下隨口說一句而已,他怎就真的撞了腦袋?”
“這般不知事的東西,當真是枉費了哀家這么多年照拂。”
明宣帝抬頭緊緊看著錢太后:“母后,這里是朝堂!”
錢太后皺眉:“哀家知道是朝堂,哀家只是聽聞皇帝要誅薄家九族,所以才來看看而已,怎知道這薄翀居然這般不經說。”
她頓了頓,沉聲道:
“怎么,皇帝懷疑哀家想要害死薄翀嗎?”
明宣帝緊抿著嘴唇看著錢太后,臉上滿是寒霜,可那句應下的話卻怎么都說不出來。
錢太后卻是步步緊逼,拂了拂袖子說道:“皇帝若是懷疑哀家,那便將哀家也送入大牢吧,若是再不相信,不如讓祁大人也來審審哀家,說不準那薄家的銀子哀家也有份。”
明宣帝臉上青白交加。
錢太后是他生母,更是當今太后。
他若是將錢太后送進了大牢,交給朝臣去審,那旁人怎么看他?
錢太后扭頭看向祁文府:“祁大人覺得呢?”
祁文府緊緊握著拳心,只覺得心里頭一股怒意直沖頭頂。
他知道這個時候跟錢太后起爭執不是明智之舉,更知道錢太后什么都沒做,哪怕人人都看得出來薄翀是聽了她的話才撞階而死,可是憑那兩句話根本就不可能給她定罪。
她是太后,是皇帝生母,想要給她定罪何其艱難。
祁文府什么都知道,可是想起幾乎跪壞了腿才換來今日機會的蘇阮,他依舊開了口:
“微臣不敢,只是太后娘娘……”
祁文府話還沒出來,安陽王突然上前了半步,打斷了祁文府的話語,直接沉著眼看著錢太后。
“太后娘娘,你說皇上和你皆在薄家九族之內,是否忘記你自己的身份。”
“先不說你早年便已經嫁給我皇兄,入了我宇文家的宗碟,薄家是你娘家不錯,可出嫁隨夫的道理想必太后身為天下女子表率,應該記得清楚。”
“而且我若沒有記錯,當年太后生母雖然嫁給了薄翀的祖父,也曾上了薄家族譜,可你卻未曾入過薄家宗祠,嫁入皇室之時,也依舊是頂著你原本的‘錢’姓,而不是薄家之姓。”
錢太后猛的抬頭看向安陽王,一直平靜的眼底劃過急怒之色:“安陽王!”
“太后有何吩咐?”
安陽王半點不懼,直視著錢太后:“太后娘娘若不記得當年的事情,我還可以仔細跟你說一次,也能提醒太后一下,你和薄家并無關系。”
錢太后冷沉著眼看著安陽王。
安陽王面冷肅的繼續說道:“還有,容我提醒太后一句。”
“這里是宣政殿,是前朝議政的地方,我大陳有鐵律后宮不得干政,這宣政殿更不是太后該來的地方。”
“太后若是無事,該離開了,否則若是落得一個后宮干政的罪名,任您是太后娘娘,可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太后娘娘自然也難以例外。”
錢太后聽出了安陽王話中的警告之意,冷眼看了他許久,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未曾開口的其他朝臣。
片刻后,她方才的那些冷厲之色全數收斂,輕笑了聲說道:
“是哀家的錯,哀家一時情急,倒是忘了當年的往事了,多謝安陽王提醒。”
錢太后抬頭看著明宣帝:
“皇帝,哀家的確算不得薄家之人,可哀家曾在薄家多年,你外祖母更是曾經的薄家主母,你也曾喚薄翀的父親一聲舅舅,還請皇上在懲處薄家之時,能夠顧念一些。”
“還有薄家的確是該死,薄翀、薄錫更是罪無可赦,可二皇子和裕妃卻是無辜。”
“裕妃常年身處宮中,二皇子又是個純良的,他們怎會知道薄家在外橫行犯下如此大罪,皇上若要懲處,還要有真憑實據的好,切莫因為小人一兩句閑言,便壞了父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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